最近几天池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再加上回来的路上那样一折腾，体力损耗很大。
她本想再多观察一下这个男人的情况，结果屁股一挨到沙发，眼皮就控制不住地往一块粘，不到三分钟便趴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还睡得非常沉，直到傍晚屋内传来了一阵响动，池玥才猛地睁开了眼。
她看着面前摆着的医疗器械，用了大约五秒钟的时间回想了一下早晨发生的事。
沙发上的那个男人，不见了。
被子上还留了少许斑驳的血迹，颜色变成了暗红。
她站起身，循着那阵响动的方向看了过去。那个满身绷带的男人正站在厨房，手上在捣鼓自己的水杯。
他身上正还穿着自己放在浴室的另一件珊瑚绒浴袍。
“你醒来了？”他扫了一眼池玥，语气清冷：“衣服借我穿一下。另外，我给你倒了杯水。”
池玥愣住了——仔细看看，这男人长得可真是漂亮！
一头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在身后，却又没有分毫女气，宛如从古书中走出来的人物，一尘不染。
池玥下意识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早晨洗完头发之后她一直都没顾上梳，这会头发都已经干了，而且比稻草包还乱。
“谢谢你。不过，这个水是你从水管直接接的吧？这是不能喝的。”池玥拿过杯子，把里面的水倒进了滤水器：“得把水从淡蓝色过滤成无色的，再进行高温加热之后，才能喝。”
“是么。”他垂着眼眸，淡淡道：“你们喝个水还挺麻烦的。”
“没办法，水质的问题。”池玥把目光从他身上挪开，这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表情一下子变得很慌张：“你怎么起来了？伤口不疼了吗？赶紧去躺着！”
“不碍事。”
他左右思考了一下，用一种能让她理解的说法，解释道：“我就是那只黑色的鸟。至于我身上的伤……其实是原本就有的。早晨被那东西撞一下，我还不至于受这样的伤。”
说着，他伸手拉开了自己的领口。
雪白的肌肤上呈现出好看的肌肉线条，肚脐上方的鲜红色伤口无比醒目，池玥被惊得皱了下眉。
早晨帮他上的药，这会已经完全看不到痕迹了，而且伤口看着似乎没有任何要好转的迹象。
“很抱歉，我把血弄到你衣服上了。”他淡淡道：“也不必浪费你的药材了，没有用的。”
池玥看着他，愣怔怔地问：“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所以才导致伤口没办法愈合的？”
他默不作声地盯着滤水器，看着里面淡蓝色的水一滴一滴地从过滤器里滴落，颜色真的在一点一点地变透明。
水真的变干净了……可照这个速度，等很久也只能等来一杯相对干净的水吧？
见他不说话，池玥继续说道：“你生了病，我可以帮你，也算是对你今天早晨救我的回报。”
听到这句话，他眼里闪过一丝欣喜，但这种欣喜转瞬即逝。
他轻声问她：“怎么帮？”
“你愿意跟我到我上班的地方去吗？那边有更多的医疗仪器，我可以帮你排查病因。”池玥问道。
他点了点头，说：“好。”
池玥去洗了把脸，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又换了身衣服，然后拿着一件特别厚的外套和棉裤从屋里走了出来。
然而，刚才的漂亮男人又不见了，他又变回了鸟的模样，这会正站在椅子背上。
“就这样去吧，不用穿衣服。”他道。
“可是，外面很冷。”池玥指了指窗子：“天黑下来之后，外面的气温会降到零下三十多度。”
“不怕。”他用他那双乌黑的眼睛看着池玥，张了张尖细的鸟嘴，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池玥。你呢，你有没有名字？”
“白恕。”他回答道。
池玥被他逗笑了：“你的羽毛明明是黑色的，名字却叫白恕，谁给你起的？”
他没有接话，淡淡道：“我们走吧。”
……
外面的风已停，这也算是一种比较反常的情况了。池玥没有多想，觉得风停了是好事，这样一来地面上的人如果要外出，就只需要应对寒冷了。
池玥用被子裹着黑鸟，像是抱婴孩一样把他抱到了办公室。
小路还没有走，见状惊呼：“我的妈呀，一天不见，你这是上哪弄了个孩子来？”
“不是孩子。”池玥凑近小路，让她看了一眼被子底下藏着的那张尖尖的嘴巴：“是只受了伤的鸟。”
来的路上，白恕就已经叮嘱过池玥不要告诉其他人自己会说话的事，因为解释起来很麻烦，他也没那么多体力。
池玥就问他，那你能不能和我说说，为什么你能说话，还能幻化成人的模样？
“我可以是很多种不同的形态，如果你喜欢猫或者狗，我也可以变成猫或狗的样子，和变成鸟没什么区别。”
他是这样回答的，倒是更加勾起了池玥的好奇心。
不过她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了，因为白恕的状态不是很好，即使他现在是鸟的模样，池玥也能感受到他的虚弱和不耐烦。
简单做了个工作交接，池玥抱着白恕来到了实验室，并把白恕从被子里放了出来。
时以旭已经会像成年人那样走路了，身上还穿着研究员给他安排的白色T恤和黑色休闲裤。
见到池玥来了，他满心欢喜地朝她走过来，手上还拿着一副特别漂亮的风景画：“你看，我已经会画画了……”
他很快就看到了池玥怀里抱着的鸟，脸色瞬间又拉了下来，直接道：“我不喜欢这鸟。”
池玥扫了一眼他手里的画，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深蓝色的夜空中，干净的湖面倒映着周围的一切，这幅画画的相当美好，绘画水平也非常高超。
而且……这副风景画直击人的内心，单是看着就有一种莫名的安逸感。
她猜测，时以旭是根据数据库里夜晚的画面来进行绘画的。
现在的夜空早已不是这副模样了，就连池玥自己都没有真的见过，这个星球以前的夜晚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只鸟受伤了，我带他过来检查一下伤势。”池玥说道：“你们两个很像呢，都没有心跳。”
此话一出，时以旭和白恕都愣了一下。两人都能十分确认，彼此不是自己的同类。
为了方便池玥使用医疗器械，白恕重新变回了男人的模样，穿上这里备用的衣服之后自己走到台子上躺下，让池玥查验伤口。
白恕对于一只鸟忽然变成人这件事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诧异，因为在他的数据库里有许多电影、小说都是这样的剧情走向，他有理由相信这种事是有可能会发生的。
然而，池玥忙活了很长时间也没能查出白恕的病因。
不止如此，她还发现，白恕不只是没有心脏，他的整个腹部，都是空的。
换句话说，他的身子只是一副有血有肉的壳子，连骨头都没有。
可他却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说话、活动，甚至是流血……
白恕的伤口也非常特殊，似乎没有任何外力的影响，根本查不出受伤的原因。
这件事完全超出了池玥的知识范畴和，她整个人都变得非常沮丧。她让白恕先在这里躺着休息一会，自己则是躲进洗手间，洗了把脸。
嗓子里的那股异样感又来了。
“咳咳咳…………”
她不受控制地趴在水池边上猛咳。好不容易停下来后，她感觉嗓子里有股甜腥味。
她快速在洗手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容貌，然后像是没事人一样走出了洗手间。
一出来，就看到时以旭正背靠着墙站在门口。
他抱着胳膊，侧过脸俯视着池玥，问她：“你还有多长时间？”
“你没把这件事告诉其他的研究员吧？”池玥更关心这个问题。
“没有。”
池玥稍稍松了口气，回答道：“我也不知道还剩多久。我其实一直都有这病，只是忽然恶化了而已。”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案台上，白恕已经坐了起来，上衣的扣子没扣，伤口就那样露在外面。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受伤的？”池玥问道。
“记不清了。”白恕仔细回忆了一下，说：“有一百多年了吧。”
池玥：“？？”
好哦，且不说你竟然活了那么久，这一百多年以来你就没遇到一个人能帮你解决问题的人吗？
时以旭：“……”
这人是在忽悠池博士吧？长得就不像个好人。
“起初，伤口只有这么大。”
白恕很认真地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后来过了很多年，伤口渐渐扩的和手掌心差不多大了。时至今日，就是你们看见的这幅样子。”
池玥的目光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视线迟迟无法移开。
既然手上没有骨头，他又是如何做到每一个动作都这么符合常理，甚至是有些迷人的？
她有些走神，轻声说了句：“很疼吧？既然我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帮你找到解决办法的。”
“你还是想想办法救救自己吧。”
时以旭抱着胳膊，没好气地说：“按照他身上伤口的扩散速度来看，他还能活很久，可你就不一定了。”
白恕一脸认真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见池玥不吭声，时以旭就替她回答了：“她得了绝症，身体状况很差。”
白恕还是没太明白：“不好意思，我对人类还不是很了解……我知道人类终有一天会死去，但是……”
时以旭皱着眉，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她是身体内部受了伤，我们用肉眼是看不到的。”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
池玥总觉得气氛有点不大对，赶忙插话：“我的病已经没办法治了。但是，白恕，有些事你得让我了解清楚我才能帮得上忙。能不能先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物种？我这边的所有仪器都检测不到你的五脏……”
她这句话绝对没有任何骂人的意思，而是真的在客观地询问。
犹豫了片刻，白恕回答道：“你说的五脏，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我很多年前确实把我身体的一部分给分出去了，藏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
池玥：“………………”
这样也行的吗？
“至于我是什么物种……”白恕停顿了一下，回答道：“你觉得我是什么物种，那我就是你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