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夏日时节,夜幕降临,皓月高悬,如银盘悬挂于苍穹之上。

    街道两旁灯火通明,五彩斑斓的灯笼高高挂起,投下了一片柔和的光影。那灯笼上描绘的各种画像栩栩如生,有神话传说中的王母仙女,有飞禽走兽,也有日月星辰,无一不精妙美观。

    路边的摊位桌上摆放着纸笔和一摞灯谜册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卖灯谜的老人拿起一把铜铃轻摇作响,年迈苍老的声音喊道:“猜灯谜,揭秘谜底,请各位客官前来一试。”

    有三两个人已经吸引得凑了过去,他们拿起笔,然后认真思索着,在纸上慢慢写下答案。

    许熹言和江浔之走到摊位前立定,望着上面悬挂着五花八门的灯笼,许熹言杵了杵江浔之的胳膊,指着那个圆滚可爱的兔子灯笼道:“蒋寻,我要那个。”

    她语气傲然坚定,好像江浔之一定能得到。

    江浔之顺势望去,只见上面写着:石上泉水流,打一字。

    他默念片刻,抽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一个百字。随后递给那老翁,老翁接过后看了一遍,抚着白须声音洪亮道:“对!”

    随后拿起竹杆挑起那盏灯笼呈到许熹言面前,老翁心知肚明,这是年轻公子用来讨娘子欢心的。

    许熹言拿起灯笼端详半晌,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后她继续观望上面高悬一排的灯笼,扯了扯江浔之的衣袖,道:“蒋寻,上面的灯谜你能猜到多少个?”

    江浔之斟酌道:“几乎全部。”

    许熹言惊讶了一下,明白他说的‘几乎’二字是谦词,恐怕所有的谜底他都知道。

    但她还是道:“你可要灯笼?我猜一个给你。”

    这回轮到江浔之惊讶了,竟然还能收到她除了钱财以外的东西。他对这些东西无感,本想拒绝,但是转念一想,这是难得收到她东西的一次机会………

    于是他开口道:“我想要那个描绘了山水图景的灯笼。”

    “好。”许熹言抬头认真思索上面的谜底。

    昨日不可留,打一字。

    许熹言按照江浔之那样,在纸上缓缓写下答案交给老翁。

    老翁依旧高声道:“乍字,对!”随后将灯笼取下交给江浔之。方才两人的对话过程他听得清清楚楚,毕竟难得遇见这一对神仙般的玉人儿。

    江浔之接过后,拎在手中,看着灯笼面上画着精致的山水图景,真实而又超脱,青山翠竹与流水飞瀑相映成趣,如诗如画。

    生平第一次收到女子送来的礼物,或者说爱慕的女子,江浔之心如鹿撞,欣喜异常。捏在手中的竹柄仿佛十分烫手,让他忍不住偶尔翻动,细细摩挲,切实地感受这份礼物的存在。

    江浔之与许熹言继续肩并肩往前走,两人人手一个灯笼。

    江浔之不好意思盯着许熹言看,只好目视前方,倏地余光滑过她的侧脸,发现她面容平静,毫无波澜。好似只有他一人在独自雀跃,江浔之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感觉有些怅然若失。

    夜幕低垂,河畔微风轻拂。惜月正站在一旁,手中提着两盏荷花灯。远处已经有不少人在放着河灯。扬州当地习俗是每逢七月便往河里放灯,遥寄对逝去亲人的悼念,以及祝福活着的人们。

    惜月上前接他们的灯笼,并把荷花灯交给他们。

    江浔之和许熹言循着河边往人少的地方走去,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许熹言就地蹲下,指尖轻拔了一下水面,一片冰凉。

    “你可有什么心愿?”许熹言突然问道。

    “我……”江浔之思量后片刻,看着许熹言道:“惟愿身体安康,心想事成。”

    许熹言了然地点点头。随后将荷花灯小心翼翼地放入河中,烛光摇曳,将幽暗的河畔点亮。

    她闭上眼睛祈祷,一脸肃穆,眉头微敛,模样认真笃定。

    江浔之见状,不敢打扰她,悄悄地把荷花灯放入河中。

    每逢相见,许熹言都是一身素衣,江浔之渐渐也知道她约莫是有重孝在身,但他不敢多问,怕勾起她的伤心事。

    望向四周,几乎每个人都虔诚地看着河面,安静平和,江浔之不由得联想起已经逝去的养父,心中五味杂陈。

    随之他也学着周围人的模样,闭上眼睛,安静祈祷。

    许熹言心中默念:愿我能以我自己的力量,冲破世间桎梏。

    许熹言从小在母亲的循循教导下长大,许母生前耗尽心血,教导许熹言四书五经,至理要道。从不以世人传统的眼光来对待女儿,为此将她前半生的经验倾囊相授。

    许母在扬州曾跟随兄长浸.淫生意场多年,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见惯人生百态,自然知道一个人真正的活法是怎样。

    许母自幼便告诉许熹言,人世间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要爱自己,任何事物都要以自己为先,无须在人前展现出讨好乖顺的一面。

    不需她懂事听话,只要她做自己。

    要她强大而独立生存于这世间。不依附于任何人,不成为任何人的附庸。

    即使她没有过硬的本领,平平无奇泯然于众,家族世代累积的荣富与权力就是她的底气。

    河灯随着水流悠然漂流,向着远方飘去。

    许熹言睁开眼睛,站起身,朝江浔之道:“我们回去吧。”

    “好。”

    这次两人全程无言,分道而别,临走前,惜月将那盏灯笼还给了江浔之。

    破旧的青瓦屋房座落在扬州城村交接之处,屋顶的瓦片残缺不齐,漆黑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墙壁剥落,显露出内部土坯,看上去简陋而颓败。一扇木门虽然用漆涂过,但早已斑驳开裂,似乎随时都会塌陷。

    屋内的空间也同样窄小而陈旧。江浔之坐在一张古旧的木桌前,桌上放着几卷破旧的书籍,书皮已经泛黄,那是养父留下来的。灯光黯淡,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一角。

    江浔之想了想,将许熹言送给他的灯笼系在屋前檐下。灯笼透过窗户,散发出温暖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房间。

    在那黑夜中,山水画灯笼仍旧在风中摇曳,为这个属于他的世界带来一份永恒的陪伴。他感受到了难得的宁静和满足。

    一夜好梦。

    *

    夜幕渐渐褪去,揭开了黎明的帷幕。朝阳初升,初露氤氲,雾气逐渐消散,一线晨曦透过窗棂撒在室内的角落,海棠花慢慢苏醒,伸展出生机勃勃的枝叶。

    许熹言用过朝食后,如往常一般瘫在美人榻上翻阅着账本。

    怜香敲门而进,身后跟着惜月,两人手上都端着一个托盘,装着好几匹布料。怜香将它们呈到许熹言面前,开口道:“姑娘,这些都是何掌柜派人送来的布料。”

    许熹言抬头望向那些布料,布料中有薄纱轻罗、墨纱素绩、寒绫、凝脂纱等等,都是适用于夏日制作衣裳的布料。她点点头道:“何遥有心了。”

    随后上手挑拣一番,挑了几匹她既喜欢又适合她的布料,道:“将这些送去给府内的绣娘,按照我的身形制几件裙裳给我。”

    “是。”

    许熹言翻过流光阁这几日的账册,发现生意平淡,没有激起什么水花,也对,毕竟京城竞争如此激烈,一个小小的流光阁想要大放异彩是很难的。

    许熹言决定另出奇招。

    几日后,绣娘将制好的成品交给怜香,一共三件裙式,襦裙、留仙裙、散花裙。

    绣娘是许熹言特意请来的名家,自然手艺不凡。在巧匠之手下。无数针线交错穿梭,衔接出裙子的轮廓。再用钩针镂刻细致的花纹,或绣上金银丝线点缀,使裙子更加华贵精致。细腻的花瓣、婀娜的藤蔓,仿佛在裙子上舞动生长。

    这些布料滑顺细腻,轻柔的薄纱穿在身上,如同云雾缭绕,轻纱拂面,触感舒适。并且透气良好,十分适合夏日。而花边镶嵌、刺绣点缀,更是为裙子增添了层次和精致的触感。

    许熹言看起来这几件裙子,爱不释手。吩咐怜香道:“再选几匹类似这样的浅色布料,交给绣娘制成裙子送去给何遥。”

    自从流光阁也交给何遥打理后,何遥的安排都是上午逢春舍,下午流光阁,日日穿梭于这两处。

    如果效果好的话,还可以请几名貌美的姑娘来为她们展示布料裙子,不过这些可以等到日后再细细谋划。

    许熹言问怜香:“程潋兰约我赴宴是何时?”

    怜香答道:“姑娘,是在未时。”

    “那正好,现在还有两个时辰,你们先帮我妆扮一下。”

    “是。”怜香和惜月齐声应道。

    许熹言将海棠花露滴于手心,轻轻搓匀,细细抹在面颊、脖颈处,又用眉黛勾勒出修长的眉弯,一笔一划,如丝如画。她肌肤本就晶莹剔透,如雪般洁白无瑕。因而无需再抹粉。

    之后从盒子里取出胭脂,用指尖沾取少许,点在双颊处,晕染均匀。再拿起一片朱红色口脂,含入口中浅抿一下,粉面蛾眉,宛如桃花盛开。

    许熹言本就容貌出色,脂粉妆点于她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

    弄好了妆面,身后的怜香惜月也已经将她的鬓发挽好了,现在只待珠宝点缀。发鬓间钗上玉镶红宝石簪和银镀滴珠步摇,耳垂则穿上一对白玉珍珠耳坠,臂上挽着一对羊脂玉手镯。

    再换上精心绣制的留仙裙,轻薄柔滑,恰似蝉翼一般。裙身上缀满了精致的绣花,细密的针线交织出繁复的花纹,层层交叠,轻盈且不累赘。裙摆下垂,袅袅婷婷,随风摇曳。

    如此精心装扮,可谓将这件纱裙的亮眼之处放大到了极致,必能让人惊艳一番。

    许熹言昂首挺胸,对着怜香惜月道:“我们走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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