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礼堂，毕业典礼马上开始了，你自己进来找个位子吧，”我回了信息给黎华，立刻又补充一条，“关叔叔他们也来了，如果你见到他，不管他对你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千万别跟他生气，我向你道歉。”

    “这么重要的时刻，好好享受，别的事放心吧，我有数。”黎华回复道。

    毕业典礼并不冗长，校长和毕业生代表分别上台讲话后，毕业生们轮流上台领取毕业证书，大约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人群往门外涌去，偌大的礼堂人头攒动，我踮着脚四处环视，既找不到黎华，也找不到关叔叔和关古威。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一点钟方向的安全门。”

    隔着来来往往的人们放眼望去，男人自得地靠在安全门边，不断地有人从他身旁走出去，目光在他身上流连，而他目不斜视，好整以暇地望着我。

    我迫不及待地跑过去，他唇角的笑意在我的视线里一点一点放大。

    他穿得比平日更正式，白衬衫干净挺括，衬得他身姿挺拔，又多了些许少年气。拥抱我的时候，身上有淡淡的草木香，清爽又迷人。

    众目睽睽，又穿着学士服，只是轻轻相拥便放开了手，娇嗔道：“昨晚打电话你还骗我说在片场。”

    那时电话里人声嘈杂，一定是在机场。

    他没有回答，琥珀色的双眼定定地看着我，压低了声音用气声问：“开心吗？”

    周围无数人在说话，礼堂还有回声，可他的声音好像无比清晰，肆意地撩拨着我的耳膜。

    “嗯。”我羞赧地应下，又因见到他太过欣喜，再说不出别的话。

    手里的电话又响起来，关古威在电话里说：“人太多了，我们在草坪那里等你，快过来拍照。”

    “好，马上来。”

    挂上电话，我迟疑道：“关叔叔他们在那里等我，你刚刚见到他们了吗？”

    “没有。”

    “那……你要一起过去吗？”

    “我见不得人？”黎华挑着眉，语气玩世不恭。

    “不是，关叔叔不喜欢演艺圈的人，我怕……”

    “走吧，”他揽住我的肩膀，仿佛在给我打气，“他既然特地来了，不会为难你的。”

    “可是……”我一边往外走，一边心里打鼓，“万一……”

    “万一有事，我逆来顺受。”

    说得像句玩笑，表情却认真。

    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甘愿为了我向人低头，我绝不能让他为我受委屈。我握住他的手，用力捏了捏，没有再松开。

    校园里到处有人在拍照，因为我的名气，很多同学来找我合影，一路应酬着，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关叔叔他们。

    他们脸上的笑容在看到黎华的那一刻同时敛去。

    我紧张得不行，只有黎华还是云淡风轻，主动向关叔叔伸出手：“关总，您好。”

    关叔叔不动声色地回握了一下：“特意飞过来参加毕业礼？”

    黎华不卑不亢：“对，若绮没告诉我您会来，不然我应该准备见面礼。”

    “客气了，只要若绮高兴就好。”

    一来一回都是场面话，关古威也看出气氛微妙，主动缓和：“拍照吧？”

    我和关古威还有关叔叔拍了几张照之后，关叔叔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晚上的飞机回去，现在就先走了。”

    离晚上还有很长时间，显然是借故离开，可是他能为我做到这一步，已经仁至义尽。

    我目送着他和关古威离开，心中一动，快步追上前：“关叔叔……”

    “嗯？”他们停下脚步。

    “有件事……我想亲口对您说。对不起，我签了EAMI。”

    他没有表现得过于惊讶或不悦：“既然决定了，就好好干。”

    “不是因为黎华，”我脱口而出，“我就是真的非常非常喜欢唱歌。”

    他轻叹一声，言语里不是没有无奈：“三年过去，你还是决心要走这条路，再要你做其他的，大概都是勉强，你的人生还是自己来决定吧。”

    一旁的关古威悄悄朝我点了点头，是让我放心的意思。我不知道他是否在父亲面前为我说过什么，但连他都逆了父亲的意，关叔叔哪还有心思来追究我的一意孤行。

    这样想着，我反而愈发愧疚：“真的非常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这下关叔叔却笑了：“孩子能坚持自己的梦想，而且做得很出色，我要再阻止，你不是对我更失望？”

    “谢谢您。”

    无论过去我们有过多少摩擦，无论未来我们是否还亲如家人，这一辈子，我对关叔叔和关古威都会心怀感恩。

    回到黎华身边，我们一起拍了些照片，我又被同学拉着不停地合影。

    “对不起，把你晾在一边。”我歉疚地对黎华说。

    他宽容地摇头：“是不是该回去化妆准备舞会了。”

    我看了看时间，很是动摇，舞会不能带家属，可我现在只想和黎华在一起。

    他看出我的心思：“去吧，不要给自己留遗憾，也不要浪费了龙少武为你设计的礼服。”

    “好……”我迟疑地应下，“那你呢？你要回去了吗？”

    他轻笑，似早有预谋：“我回酒店，我会在这里留到和你一起回国，所以还有很长时间。”

    “诶！”狂喜如海浪拍岸，猛烈地冲击我的心脏，我主动上前搂住他的腰，“我的唱片合同八月开始，那……陪我在欧洲玩一个月？我是不是要求得太过分了，或者……”

    “一点也不过分，你想去哪我都陪你，”他抬手将我揽实，语气里带了些轻佻，“今晚来我酒店？”

    “要不……”我思忖道，“你把酒店退了，来我这住？”

    “求之不得，我晚上过来吧，现在你该回去认真打扮一下，今晚做全场最漂亮的女孩儿，”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丝绒盒，“这是给你的毕业礼物。”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水滴形的钻石耳环，精巧又夺目，我低落道：“可是我没有耳洞……”

    他取出一只，小心翼翼地替我戴上：“这个不需要耳洞，夹上就好。”

    没有镜子，我看不到自己的耳朵，抚摸着戴上的耳环问：“漂亮吗？”

    “当然漂亮。”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却一直深深望进我的眼睛。

    我决定听黎华的话，不辜负学生时代最后的时光，回家换上礼服，给自己化了个精致又不失隆重的妆。

    除了登台，平日里我顶多化淡妆，此时妆容考究，又有龙少武设计的礼服加持，再戴上黎华送给我的钻石耳环，我对镜中的自己也满意有加。

    整晚我都在被邀舞和求合影，精心搭配的高跟鞋很美丽，但对脚很恶意，到后来我每走一步都疼到麻木。

    我被选为了这一届的毕业舞会皇后，精致的皇冠戴到头上，虚荣心不断地从心底往外冒。

    幸好听了黎华的话来到这里，否则我真的会遗憾。

    曲终人散，我和同学们一起往外走，还未出学校，远远地就看到了路灯下挺拔而熟悉的身影。

    我迅速与同学道了别，不顾脚疼朝他飞奔而去。

    “若绮！若绮！”身后有人叫我。

    我停下脚步，看到同班的男生Isaac来到我面前。

    男孩高大俊朗，神情腼腆，此时他即将说出口的话我已有预感，今晚不是第一次听。

    “若绮……我很开心你能来伦敦上学，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最可爱的女生，我非常喜欢你。”

    Isaac是学校很受欢迎的男生，人缘极好，班里很多女生都喜欢他，我颇有些受宠若惊，斟酌着婉拒的措辞：“谢谢你这么说……”

    “我知道，”他着急地打断我，没有让我说下去，“我有关注你的消息，知道你有男朋友，我就是想告诉你一下我的感觉，不想让自己留遗憾。还有……在舞台上唱歌的你太吸引人了，如果你将来成为歌手，我一定是你的歌迷，不过不管以后你做什么，我都祝你成功。”

    “谢谢你，Isaac，我也很高兴能认识你这个朋友。”

    我友好地与他拥抱，彼此挥手告别。

    回过头，黎华还站在原地，脸上多了毫不掩饰的戏谑：“很受欢迎嘛。”

    “那是！”我摸了摸头上的皇冠，有些飘飘然，“我可是这一届的舞会皇后。”

    他微微倾身，向我伸手：“My dancing queen, may I？”

    “在这里？”我这才意识到，他在白衬衫外穿了件黑色的西装，一身盛装仿佛只为与我跳一支舞，黑色又刚好与我的礼服相衬。

    “对，就在这里。”他目光灼灼，眼里的深情似怂恿似蛊惑。

    亲密相拥，四目相对。

    没有音乐没有节拍，过路的学生时而鼓掌时而起哄。

    路灯为我们圈出最浪漫的舞池，所有注视与喝彩都是最生动的背景音乐。

    高跟鞋依然打脚，我就像是童话里与王子共舞的人鱼公主，即使天亮后会化作泡沫也愿为爱奋不顾身。

    但此刻被幸福紧紧包围的我，盲目地相信着，所有的童话都会有最美满的结局。

    天亮后，王子与公主依然深情相拥，永不分离。

    深夜，我们一起回到公寓。

    这一整天累得够呛，我拿了睡衣直接卸妆洗澡，从浴室出来，黎华正站在书桌前拿着我的杯子细细端详。

    “这个琉璃宝塔和送我的那个鲤鱼是一对？”

    “嗯，”我颇为窘迫，为我糟糕的手工，也为当初分手时的谎言，“当时做了两个，那个好看一点，就送给你了……呃，虽然也没那么好看，我不太擅长手工。”

    “确实不擅长，”他在我做出生气的反应之前说，“但我还是很喜欢。”

    他说这些话时总是直视着我的眼睛，令我难以招架，热着脸移开目光：“太晚了，你先去洗澡吧。”

    他放过我，从行李箱里拿出睡衣去了浴室。

    我把杯子捧在手心，爱不释手。这几年总有它陪着我，看惯了竟也觉得没那么难看，现在被黎华摸过，更是顺眼了许多。

    书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我下意识地拿起来，才发现是黎华的手机，而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徐心宁。

    我——

    A. 直接撕她，让她以后不要再缠着黎华；

    B. 表面客气，说会转告黎华，挂断之后删掉记录不告诉黎华，假装无事发生；

    C. 故作大方，拿去给黎华听；

    D. 其他，请具体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