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崔公子再会”,李秦怡道别。

    车夫早就备好马车,乖觉停在一边,出了崔府大门,二人一齐坐上马车驶向宫门,该回去了。

    “殿下怎么不多问?”苏平津瞟了她好几眼,率先开问。

    李秦怡反问:“苏大人不是也住了嘴?想必大人和永安一样的想法吧。他崔舷之摆明不承认此事,况且无论如何诱导,我们都没有他直接参与的证据,目前种种只是我们的猜测罢了。再怎么说,他背后也是清河崔氏,动不得。”

    苏平津:“为今之计,只有找到确切证据才能定崔舷之的罪。”

    ……

    太后寿诞将至,宫内张灯结彩,披红挂粉,不少内人已经换上喜庆新衣,欢天喜地有条不紊布置着三日后的宴席,百官来贺,家眷同喜,绝不能丢了皇宫和太后脸面。

    李秦怡这几日在宫外盘桓数日,一连串周转,纯纯没心思观察,大抵真相近在眼前,真凶伏法不过时日问题,李秦怡心内高兴,耳聪又目明了,抖擞一回发现宫中变化巨大。

    幸而数日前便在霜降的提醒下提前备好寿诞礼,与章采颦的谈话不过敷衍罢了,早早备好,不至于失了礼数。

    回太后那照例叙了一会儿宫外奇闻,百无聊赖下,一则消息炸出惊天大雷。

    “崔舷之也死了?!”

    李秦怡惊得直接从与太后闲聊的榻上站起来忙上前再听一回传话。

    又全须全尾听一遍,发现崔舷之确实如郗卓君般死了,亦是自杀。

    死于苦杏仁之毒,不过怪异的是,崔舷之没有留下任何遗书,只说上次会面后崔舷之径直把自己关进房中,不吃不喝,直教下人去西市买苦杏仁,崔大人回府后担心询问,打开门却是崔舷之的死状。

    “怎么崔家小二也死了。”太后在一旁也听到宫女的传话,自言自语,十分诧异。

    崔家小儿这后生不错,仪表堂堂,文质彬彬,看起来乖觉,与永安甚是相配,她还想召崔夫人进宫相看相看呢。

    大晋朝没有尚主不能入仕拜阁的礼法,皇家女儿矜贵,多与世家子相配,为保证家族利益,尚主与皇家成为姻亲,血脉相连,是一条不错的青云路。

    李秦怡自嘲:“母后,也不知是苏大人还是儿臣,活生生瘟神体质啊,今日拜见谁,谁便去世。”

    太后听到这话连忙打嘴,训斥道:“呸呸呸”,怒瞪李秦怡一眼,暗恨她那不争气样子,“宁姐儿,说什么胡话,下次别再让我听到。你是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出生那日霞光彩照,边关大捷,可是大大喜讯,先帝可是大赐宫中,说什么煞气话,担心有人听见,隔墙有耳。”

    李秦怡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这不是现代,鬼神之论本朝还是颇为信奉的,这等不吉利话不该多言,只好求饶弥补道:“母后,孩儿知错了,别气坏身子,下次绝不提了。”

    “你啊!”太后刮了刮李秦怡鼻子,一脸宠溺不知该说什么。

    “话说这接二连三死人,还皆是世家贵女,非比寻常。儿臣上盏茶接见,下盏茶便死,这不是不把儿臣放在眼里吗!”李秦怡接话,捡起之前打岔的话题。

    “好了,宁姐儿别查了,你皇兄会有定论的。”太后一锤定音。

    李秦怡疑惑:“为什么?”

    “嗯?”语气拉长,里面的坚定不容置疑。

    李秦怡气馁,明白太后虽然软和,看起来好说话,实则下定决心之事无法轻易改变,遂答应下来:“知道了,母后,孩儿不查了。”

    太后手上拿一沓鎏金官红帖子,红底黑字,有一搭没一搭记着,看上去似在记录什么,此前听到崔舷之的死讯和李秦怡的赌气话搁置,过了这段时间,才重新拿起。

    李秦怡直接问:“母后,这是寿宴事宜?”

    太后回复:“是啊,后宫空置,你又是不顶事的,这不,寿宴只得我自己操办了。”

    “嗯~”,李秦怡攥住太后衣袖摇摆,撒娇道:“母后。”

    李秦怡顺着太后衣摆往上靠,顶到肩膀凑近看帖子,震惊道:“流水怎么这么多,母后是不是太过放纵宫中管事了,照儿臣说,一场寿宴绝不如此豪奢,这宫内油水都被他们捞个尽了。”

    太后似笑非笑,倒是有些欣慰,小女儿长大了,有见解许多,道:“这日子还长,你且有的学呢,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宫中管事关系复杂,你且得给他们点油水,他们才有干劲。世间事哪是非黑即白的,多的是贪点小便宜的,只要没什么大碍,过得去便是。”

    提到日后,太后且有的来劲,忙不提想说驸马人选,虽说不着急,可心里有个底子。

    李秦怡见状,知道太后兴致来了,连忙转移话题,死道友不死贫道,坑皇兄要紧。

    “皇兄也真是的,都多大人了,还不给我娶个嫂嫂,连累母后寿宴还要自己操劳,真是罪过,待皇兄来慈安宫宁宁可要好好说道说道。”熙武帝已年近二十又五,近不惑之年。当初还是因为不受先皇重视,没立下皇妃,后面登基革新朝政,政权更迭忙的不亦乐乎,也就忽略婚事。

    如今不急实在说不过去,朝臣也为这事儿磨破嘴皮子。

    太后几次提嘴都被熙武帝插话诓骗打回去,渐渐地,太后也便知道皇帝意思,不多过问了。

    “你皇兄是心里有人了。”太后心里明清,打从皇帝这么多年不纳妃立后,就看出熙武帝的心思,无非是秦家那丫头。

    李秦怡惊讶,又有些好奇,跟猫抓似的,熙武帝这样冷心冷肺的人也会有心上人,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皇兄心上人是?”

    太后但笑不语,无论李秦怡如何嘻笑打闹都不松嘴,李秦怡知道太后这是打定主意不说了,又没辙,只好放弃,下次再找机会打听打听。

    回宫漱洗,宫女来消息,自从郗卓君自爆杀害李玉蓁后,淮南郡王又是砸又是闹,上蹿下跳,闹得郗府不得安生。

    而郗二夫人一直以为自己儿子情根深种,恨不得随李玉蓁而去,殉情身亡的,郗府一众人皆隐瞒真相,把她蒙在鼓里,郡王这一打砸敲出事件经过,骤然得知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是这副德行后,郗二夫人竟一怒之下晕过去了。

    淮南郡王气愤地要求郗府一定要给个满意的交代,百姓也纷纷义愤填膺为郡王叫屈,碍于世俗情面和郗氏名声,郗氏两兄弟特地负荆请罪扣郡王府门,诚心诚意拿出亲笔所作的《致歉书》,告知天下学者郗氏教子无方,加赔上万两黄金白银,郗家二爷甚至亲自辞去青郦书院院长一职以谢郗卓君之罪。

    郗家如此诚心,又是致歉书信,又是真金白银,甚至辞职,悔恨道歉之恳实所诚意,淮南郡王也就不好为难,勉强应了,只是不再往来。

    就这么一个女儿,淮南郡王夫妇如何不恨,亲家变仇家,这在盛京也是一桩奇闻。

    李秦怡听完,放下手上拆卸的珠环,松松斜鬓压头造成的酥软,按按脖子,舒缓一日的操心,心下对于这样的悲剧只余叹息,哀声几句罢了。

    换上寝衣,在霜降的陪同下,回寝歇息了。

    没了查案要紧事,李秦怡整日都很轻松,写写字,看看画,插插花,陪陪太后唠会儿磕,日子也就这般过去了。

    如果没有经历繁忙且充实的一生,或许李秦怡还可以安慰自己这样的日子是梦中情日,可了解自己的一生兴趣并为之追求,九死不悔,这样平淡如水的生活便显得乏味枯燥。

    流光容易把人抛,眨眼间,熙武帝私下宣见苏平津按下有关江淮事宜,并命令他就此结案,不再过问。纵使心中藏有千千疑惑,苏平津只得埋在心里,有些事说不得。

    于是他这边平息下来,开始不往皇宫递话了。

    待到三日后的寿诞,正是秋来九月八,菊花盛开百花杀,花样姹紫嫣红,繁盛馥丽,俘获不少人眼球。

    按照品阶,苏平津今日也来了,只是他未成亲,府上也没有个主持中馈的人,便孤零零坐在席位靠后的门边位,人微言轻。而李秦怡这边则当众给太后送礼,是一株色泽娇嫩的孩儿面珊瑚,粉红欲滴,当真娇俏可爱。

    又说了一段喜气洋洋的吉祥话,哄的太后找不着北乐呵呵的,李秦怡朝苏平津使了段眼色,找准机会离开晚席,稍后不久,苏平津亦跟着离开。

    席宴开在晚间,天色大寐,树影摇曳,暗香浮动,月亮浮在平静的水面上,晚风轻轻一吹,就破碎了、皱了,霜降说的那座小亭就在不远处,顺着指引,苏平津停下脚步远远望去,借着灯光与月光,隐约能够看到一女子坐在亭中。

    李秦怡直挺挺坐在亭中央,面前端放一个梨花白天丝锦盒,“你来了。”

    瞧见苏平津身影,李秦怡率先打招呼。

    “殿下亲安,如今您面色是越来越好了”,礼不可废,苏平津行礼。

    李秦怡回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此次查案托苏大人的福,玉蓁妹妹能够洗雪,严惩凶手,苏大人功不可没。”

    苏平津赅然:“殿下折煞微臣了,此乃臣分内之事,何来有功,殿下才是此次大功臣。”

    李秦怡摇摇头不赞同,推了推面前的瓶子,示意道:“玉蓁妹妹案件之难,非手段之曲折,而在世家之倾轧。想必这些时日,苏大人受了不少委屈。”

    苏平津默然,自从他决定接手李玉蓁案情后,上司下属多有埋怨,私下里绊脚小动作不断,他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无他,识时务者为俊杰,先忍一时风平浪静,查出真相最为要紧。

    他打开,锦盒里放着的,是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典中珍品,有市无价。

    “一点心意,苏大人一定要笑纳,莫要推辞。”

    苏平津眸光幽深,右手紧紧抓住锦盒边侧,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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