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千醉

    宁安殿的八角熏笼散发香气,太后扶着桌角,紧张地看向裴祈暮。

    或许是因为思亲心切,此时的太后与寻常不太一样,只是和寻常百姓中一个思孙心切的祖母一般。

    裴祈暮将一切尽收眼底,随后缓缓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望太后娘娘莫要忧思太多!”

    太后眼中的光黯淡了,她看着手中沾染了露水的桃枝,双眸发红。

    原以为能在裴祈暮口中听到不一样的答案。人人都说大皇子已然身亡,可太后却始终认为大皇子只是藏了起来。

    心中原先还尚存些许希望,可却不曾想终究还是南柯一梦。

    记忆中宁青辞的笑颜似乎还在眼前,可到底物是人非。

    太后将那沾染了露水的桃枝放了下来,风瑟瑟吹过,那桃枝在案几上翻滚。

    “大皇子曾同祈暮说过此事,太后娘娘甚爱沾染露水的桃枝。如今大皇子已然不在,微臣斗胆,让人为太后娘娘献上桃枝。只是却没有想到,竟因此让太后娘娘睹物思人。”

    太后顿了顿,得知那桃枝竟是裴祈暮所为。她将眼尾的泪珠擦拭一番,笑着道:“祈暮有心了!”

    她忽而有些后悔,如若她不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么在太后的心中,宁青辞便尚存人世,只是躲在世间的某个角落而已。

    可如今最后一点念想也因此破灭,太后身心疲惫。

    她拍了拍身旁的软榻,示意裴祈暮坐上前。一阵寒冽的青竹香扑至鼻前,太后觉得方才的惆怅一扫而空。

    太后摸了摸裴祈暮的头,心疼地说道:“此番出征北夷定然凶险,祈暮可要千万小心。哀家知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裴祈暮和宁青辞差不多年纪,可每每出征都是出生入死。

    在旁人眼中,他是战无不胜的战神将军。世人皆依靠他,认为只要战神将军还在,便可保璃朝太平盛世许久。

    裴祈暮还年轻,人前他终是冷若寒霜,只字不提沙场险要。

    宁青辞曾经和太后说过,裴祈暮在沙场如何威风,又是如何凶险。好几次,都差点见阎罗王。

    太后光是听着,身子都一颤。不禁为他感到自豪,又为他感到担忧。

    这孩子总是报喜不报忧,也因此让人觉得他是金刚之躯。

    “祈暮食君俸禄,为君分忧。保家卫国乃祈暮职责所为,谈不上辛苦!”裴祈暮双手抱拳,恭恭敬敬说道。

    可他面上越是无事,太后便越是担忧。皇帝近来阴晴不定,或许是因为北夷之时。

    太后双眸温和,道:“好孩子!待你凯旋归来之时,哀家定会让安乐风风光光嫁与你!”

    提到与萧九衿成亲一事,裴祈暮冷冰冰的脸终是见到一丁点儿暖意。

    ……

    回到仁惠堂之时,萧九衿脑海中依旧回荡着芳妃的话。

    她不明白,皇后到底与她有何恩怨?为何要千方百计将她引去林间,想要刺客杀了自己。

    那看诊的病人见萧九衿有些恍惚,小声问道:“郡主近来可是太过劳累了?”

    江南水灾,难民北上,在京城四散而居。其中不乏老弱病残,又因路途遥远,体弱多病。

    萧九衿待仁惠堂打烊以后,又抽空在仁惠堂门口给难民们义诊。

    受过萧九衿恩惠的百姓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安乐郡主此举,和十年前萧神医一样。

    当下便有人效仿萧九衿,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也算为难民们做了一点儿实事。

    萧九衿回过神来,笑笑摇头。

    近些日子以来,世道并不太平。常有人偷奸犯科,做鸡摸狗。

    又有天虎教带头做恶,欺压百姓。百姓惶恐,不敢出门。

    就连仁惠堂,也少了许多病人。百姓们皆说世道不好,要多留些银两防身。

    如今,仁惠堂比起开业之时,显得倒是冷清。

    待为那病人看诊以后,萧九衿便准备关门。

    然后门前却迎来一人,那人踏着天光前来,满脸笑意,如同那和煦的春风吹拂。

    那人的到来,倒是让萧九衿阴翳的心开朗起来。

    她走了上前,牵着那人的手,笑着道:“怎么回来得这般晚?太后娘娘可是说了些什么?”

    面前的少年额上有几滴水珠滴落,萧九衿拿出芍药金丝手帕为他擦拭。

    原是想着两人一同回来的,只是后来迟迟等不到裴祈暮,萧九衿便坐上了芳妃的马车归来。

    见到她,裴祈暮心中的困惑也一扫而空,他伸出手在萧九衿的鼻尖轻轻刮了刮,笑着道:“太后娘娘与我商量,要如何让棠棠风风光光嫁给我!”

    提及婚事,那晚霞一般的红晕又漫上萧九衿的脸颊。

    看着面前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少年郎,萧九衿跌入他怀中,将头埋进他的胸膛。

    他身上寒冽的青竹香夹杂着雨后的空气,愈发清新。

    沉吟片刻后,萧九衿抬起头,她双手圈着裴祈暮的脖颈,认真地看着裴祈暮。

    裴祈暮忍住上前吻她的冲动,沉醉在她眸中的漫天星辰。

    似是看出她眼中的疑问,裴祈暮大手搂住她纤细的腰,将其拢入掌心中,道:“棠棠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看着他丰朗俊貌,玉树临风的面容,萧九衿便想起了与他有九分相似的吟姐姐。

    在苏嬷嬷的挑唆下,她与吟姐姐相看两厌。可如今,始终不见真的吟姐姐的身影。

    宁青玄说的那番话,又是何用意。为何祈暮听闻以后,身上会浮现腾腾的杀意。

    萧九衿润了润嗓子,将手从裴祈暮的脖颈抽离,问道:“我想知道,真正的吟姐姐到底如何了!还有,当初祈暮为何要扮成吟姐姐?”

    雨后风吹拂,带来雨水的清新。风拂过,将满院的海棠树吹得作响。

    海棠花悄然落下,扑红了满院子。

    裴祈暮微微一顿,脸上露出悲伤的神情。该来的,总是会来。

    他拉着萧九衿坐在海棠树下,微黄的宫灯刺痛了他乌黑发亮的双眸。

    “吟儿身中剧痛,如今正昏迷不醒,只靠汤药吊着命!”

    萧九衿微微一惊,这一世,裴素吟还是逃不过中毒的命运。

    裴祈暮将腰间的菩提铃铛取了下来,银白的铃铛身在宫灯下微微泛黄。

    那是萧九衿亲手做的菩提铃铛,裴祈暮很是珍惜,日日挂在腰间上。

    清辉夜凝中,铃铛声起,很是动人。裴祈暮看着手中的菩提铃铛,眼中很是悲痛,“当初棠棠赠予吟儿的菩提铃铛,正是被苏嬷嬷下了毒。”

    萧九衿深吸一口气,她早早做打算,想要拿回被做手脚的菩提铃铛。可到底躲不过命运安排。

    裴祈暮眨了眨眼,一双大手覆上了萧九衿的手背。手上一阵温热暖化了萧九衿的寒心,她反手与他十指相扣。

    “然而不当当是菩提铃铛的毒,吟儿还中了杨家特有的毒药——夜千醉!”

    杨战乾的母族乃苗疆李氏一族,听闻擅长用毒。那夜千醉便是杨家特有的毒药,为的就是报复裴祈暮。

    “只是我万万想不到,吟儿常在府中,又是如何与杨家人接触?惟有一个可能,那便是下毒之人出自裴府!”

    从前,裴素吟在京城中出尽风头。那时候萧九衿还羡慕,裴素吟人见人爱,乃京城第一明珠。

    可不曾想,在这背后,竟然有这么多人盯上了她。以至于,还是躲不过第一世中毒身亡的命运。

    “于是,我便用易容术,扮成吟儿的样子。想要找出幕后黑手,可不知为何,每每有那么一点儿线索的时候。那幕后之人便会察觉,似乎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萧九衿还记得,指示苏嬷嬷的,似乎便是裴府的人。

    只是后来苏嬷嬷一死,所有线索便戛然而止。难不成,谋害裴素吟和谋害自己的,竟是同一人?

    “那如今,吟姐姐身在何处?”萧九衿身起寒意,开口问道。

    “郊外的青灯寺!云海和尚善良,得知事情原委以后便亲自照顾吟儿。”

    萧九衿不明白,为何她与裴素吟都这般坎坷。或许从一开始,她与裴素吟便掉进了那人设计的圈套中。

    海棠树下,两人紧紧依靠着。他们聊了很久,连同夜幕降临也浑然不知。

    两人心有默契,得知分开的时候快到了,当下更珍惜相伴的时候。

    太子府中。

    宁青玄听着属下人的话,眉头微皱。属下说的话,与裴姝宁说得一致。

    “太子殿下,可要将大皇子给除了?”那跪在地上的属下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诚如裴姝宁所言,宁青辞如今正在京城外的一个小村落中。

    想起大业未成,宁青玄忍住心中的惊讶,摇了摇头,道:“切莫打草惊蛇,先观察他们的动静。”

    那属下领命后,很快便消失在殿中。

    紫色的仙鹤翱翔屏风后,一道淡雅的胭脂香传来。

    裴姝宁看着新涂好的鲜红丹蔻,很是满意。她将手伸出,细细打量,唇角微微上扬。

    随后漫不经心朝着案几前的宁青玄说道:“如今太子殿下可信姝宁说的话是真?当然,姝宁知晓的远不至于此。就是不知太子殿下可是真心考虑姝宁的条件?”

    宁青玄冷冷看向一旁穿着艳丽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正色道:“你这是在威胁吾?裴姝宁,莫要以为就凭着这份东西可以要挟吾!你可想过?你今日能不能走出太子府?”

    那写着裴姝宁字迹的书信被他用力拍在案几上,案几上当即落下了细小的纸屑。

    裴姝宁淡淡一笑,全然不为宁青玄的话所吓。她挑了挑眉,笑道:“如若这般的话,那太子乃大周余孽之事也会人尽皆知!太子殿下当真要以身试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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