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虎教

    昨夜下了场暴雨,地面泥泞。鱼池上飘着落叶,宫人在不远处的石道上打扫发出沙沙的声音。

    芳妃的声音不大,可萧九衿却听得清清楚楚。

    有那么一瞬,萧九衿以为自己是出现幻听。可看到芳妃面上凝重,并不像是在说假话。

    皇后娘娘是出了名的仁心宅厚,听闻在皇后宫中当差的宫人们都未曾受到责罚。

    哪怕有人犯错皇后不过是轻轻责问几句,随后便不了了之。

    众人皆知,皇后娘娘日日都要礼佛。每日晨昏定省,吃斋念佛,日日跪在佛像前。

    宫人们都说,皇后娘娘乃菩萨下凡。当年被陛下看上,不就因为皇后娘娘慈悲心肠以及那宛若菩萨一般善良的面容。

    芳妃无奈笑笑,她也得知她说出这番话定然没人相信。

    当年,陛下看中了芳妃,春宵一度以后,竟不知所踪。

    宫中妃嫔嫌弃芳妃舞姬出身,更是出言讽刺。芳妃那时候无名无分,饱受欺负。

    皇后娘娘听说以后,让人将芳妃接入宫中。自此,芳妃才是真正入了宫。

    芳妃见四下无人,将萧九衿带去咸福宫的偏殿中。偏殿的宫人都被芳妃打发了出去,偌大宫殿只有芳妃和萧九衿两人。

    天青色的芍药屏风后,芳妃从衣柜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锦盒。

    锦盒很是精致,芳妃打开以后,在里面拿出了一个刻了红色虎字的一小截剑刃。

    萧九衿面色一变,小声说道:“这剑刃可是来自近年来民间盛传的天虎教?”

    天虎教的标志便是那红色的虎字,近些年来天虎教势力壮大,百姓更是谈虎色变。

    不知何时起,天虎教的名声愈发大。原先,天虎教是打着劫富济贫的名声,在贫困百姓中出了名。

    但近些年来,不知天虎教的教主是换了人还是天虎教的人违背初心,天虎教倒是欺压百姓,无恶不作。

    朝堂也有打算清理天虎教,可奈何每每有那么一丁点儿风声传出去。天虎教便如同消失不见一般。

    可风声过去以后,天虎教又卷土重来,甚至势力比从前还要强盛。

    芳妃点了点头,她把那一小截刀刃递给萧九衿,神色复杂,“这一小截刀刃,便是我同皇后请安之时,在皇后宫中的庭院中拾到。”

    芳妃不理朝堂之事,也曾在庆帝口中不止一次听到天虎教的事情。

    皇后跟在庆帝身边那么久,不可能不知道天虎教乃庆帝的心结。

    如今,皇后宫中找到天虎教的东西。很难不让人相信,皇后娘娘与天虎教的人有关系。

    芳妃很是为难,皇后于她有恩。拾到这一小截刀刃以后,芳妃不知如何是好。

    那小截刀刃,上面的虎字红得泣血,昏黄的偏殿下,那抹红色不知怎么有些瘆人。

    萧九衿摸着那冰凉的刀刃,开口问道:“所以,娘娘这是怀疑皇后娘娘与天虎教有关系?会不会,其中另有隐情?”

    印象中,皇后娘娘总是善良温和,整日转着佛珠劝人为善。

    要说这作恶多端的天虎教与皇后有关,萧九衿实在难以置信。

    特别一想到宛若观世音转世的皇后娘娘,与天虎教扯上关系,萧九衿不由自主地在想,是不是有人陷害皇后娘娘?

    芳妃何尝不是这么想?可若不是发现了真相,芳妃也不敢将此事告知萧九衿。

    雷声轰鸣,狂风将窗牖敲打得作响,微弱的烛火摇曳,几近熄灭。

    咸福宫被雨水的气息所包裹,偏殿顿时冷了几分。

    闪电自天际划过,风起云涌之间,一场暴雨倾盆而泄。

    窗牖被雨水打湿,芳妃走了上前,将窗牖关上。

    她面色凝重,轻声说道:“如今本宫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又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咸福宫似是又冷了几分,窗牖外暴雨肆虐,似是要吞噬一切。

    “还记得陛下龙体不适那日,本宫前去探望。恰好经过皇后娘娘的翊坤宫。皇后娘娘的心腹崔鹄满身酒气,口中还说着关于天虎教的事情!”

    谁人不知,皇后娘娘最是器重崔鹄。哪怕近年来崔鹄年事已高,做事愈发糊涂,可皇后都没有换人的想法。

    听闻,崔鹄是皇后娘娘奶娘的夫君,自幼看着皇后娘娘长大,也算是皇后娘娘半个父亲。

    皇后娘娘进宫以后,崔鹄不放心,想要跟着。可他到底是男子,又怎么能贴身伺候皇后娘娘?

    崔鹄咬牙,进了净房,自此成了太监跟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多年。

    而皇后娘娘在崔鹄进宫以后也是没有亏待崔鹄,崔鹄每每犯老寒腿之时,还是皇后娘娘亲自到太医院请太医。

    外人皆称他们主仆情深,很是感动。

    “然而,这却不是最关键的!”芳妃担忧地看着萧九衿,她轻拍萧九衿的手背,说道:“崔鹄口中还说出,当初春猎之时郡主误入林间,实乃皇后娘娘之意。为的,便是除去萧氏女!”

    那一小截刀刃自萧九衿手中滑落,锐利的刀刃顿时将地上浅黄色的地毯划上一道浅浅的口子。

    第四世刚重生之时,萧九衿还庆幸,兜兜转转她还是回到了林间。

    可这竟不成想,乃皇后所为。甚至,她在林间遇到的刺客,也是皇后所派去?

    偏殿本就寒凉,芳妃这番话更让萧九衿觉得如至冰窖。

    晕黄的灯火映在萧九衿潋滟的星眸中,她怔怔看着芳妃。

    夏雨倾泄而下,嘈杂的雨声惹人心烦。

    萧九衿顿了顿,不解地问道:“我与皇后娘娘无冤无仇,皇后娘娘为何要如此?”

    萧氏并不算大族,世家当中,除了萧九衿一家,便再无人姓萧。

    崔鹄口中的萧氏女,指的正是萧九衿。

    她印象中菩萨心肠的皇后,原来竟是佛口蛇心。

    芳妃很是同情萧九衿,皇后娘娘于她有恩,萧九衿于她也有恩。

    她断然没有想到,皇后娘娘竟然这般厌恶萧九衿。甚至为了取萧九衿之命,这么多年吃斋念佛积下的佛缘也惘然不顾。

    芳妃将掉下的那刻了红色虎字的剑刃碎片拾了起来,又放回锦盒中。她将锦盒藏得严严实实。

    而后又回过头,叮嘱道:“不过如今郡主深得太后娘娘欢心,想来皇后娘娘的计谋也难以得逞。郡主切莫小心,如若有用得着本宫的地方,尽管开口!”

    雨停了,空气很是清新。萧九衿缓缓走出咸福宫,芳妃的话让她感到后怕。

    她看了看不远处皇后居住的翊坤宫,雨珠在犬牙一般的廊庑顺延而下。

    周围一片静谧,只听到雨珠嘀嗒落下的声音。

    这宫中,让人感到可怕!

    ……

    宁安殿中。

    棋声落下,凤纹棋盘在太后与裴祈暮中央。

    裴祈暮将棋轻轻落下,太后已然再无翻盘之势。然太后面上却不急不躁,只是笑着看着裴祈暮。

    萧九衿走后,太后便拉着裴祈暮下了几把琴。

    从大雨倾盆到大雨停歇,太后输了一把又一把,可却无停下的意思。

    “太后娘娘可还要继续?”裴祈暮盯着棋盘,太后的棋子只剩下零星几个,而裴祈暮士卒未失。

    “还是,太后娘娘有话要与祈暮说?”裴祈暮抬眸,迎上太后娘娘那带着笑意的双眸。

    太后笑笑,挥了挥手让宫人将棋盘收了下去。

    宫人手脚伶俐,宁安殿内只剩下太后与裴祈暮两人。

    太后虽是看着慈祥,可眸中还带有深不见底的威严。

    她站了起身,笑着道:“祈暮果然聪慧!大战在即,有些话哀家本不应这时候同你说的。只是,哀家等得太久,实在是等不及了!”

    太后缓缓闭上双眸,脸上的笑容敛去,看不出悲喜。

    近些日子,太后微服出访,在民间看着百姓享受天伦之乐,太后很是羡慕。

    如今在皇宫中,皇家三世同堂,太后也算是享受着天伦。

    可看着家宴时,那缺了人的位置,太后的心便觉得空了一块。

    她年事已高,只怕是等不了太久了。

    茶水冰凉,裴祈暮将那微凉的茶水换了壶,随后将刚泡好的茶递给太后。

    他看着太后,问道:“太后娘娘可是在想大皇子?”

    听到大皇子三个字以后,太后猛地睁开双眸。

    宁青辞是她一手带大,当初听说宁青辞早逝,太后怎么也不信。

    她在静心观像神明祈求了一夜又一夜,可到头来却是看到宁青辞的棺椁。

    太后也不知道,她那时候是如何过来的。

    想到宁青辞,太后平静如古井的双眸似是沾染了雨水,她掩去激动的心,说道:“哀家近来总觉得大皇子尚存于世。从前在静心观,寺庙外偶尔会有桃枝。”

    “如今在皇宫,哀家有时候也会看到有沾染了露水的桃枝在长廊中。当年青辞还在时,得知哀家喜欢桃枝,时常送桃枝给哀家!”

    祖孙情深,最是动人。面前的老妇人虽然贵为太后,但也是和天下人一样是最平凡的祖母。

    她将那枝新鲜的桃枝放在手心,很是宝贝,“原先,哀家还以为这桃枝是青玄青陵等人哄哀家开心,想要让哀家走出痛失青辞之痛。”

    “后来哀家想了想,青玄青辞固然孝顺,可他们到底不知哀家喜欢桃枝,更不知哀家偏爱沾染露水的桃枝。”

    “唯有青辞,知晓哀家与先帝鹣鲽情深,当年先帝给哀家的定情信物,便是沾染了露水的桃枝!你与青辞最是要好,哀家想知,青辞可还在人世?”

    太后满眼期待看着裴祈暮,想从他口中听到肯定的答案。却全然不知,宁安殿外有一双眼睛正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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