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把Liya裹成了粽子状才放心地带她出了门，但两人也没走出院区，兜兜转转便回到住院部的天台。

    二月的凌晨仍旧吹着刺骨的寒风，但涌入肺腔的冷冽倒是让一直昏昏沉沉的Liya清醒了不少，她努力扒开裹在头上的帽子，有些吃力地仰头向天空望去，不知道欧尼是不是已经变成了这繁星之一…

    “咔哒”，

    身边的人点燃了一支烟，浓郁的烟草味道模糊了L视线，她转头过去，便一直出神地望着黑暗中那点明灭的火光。

    表哥见状便抽出一支递给了她，Liya眼底闪过惊诧，但还是几乎没有犹豫地接了过来，缓缓放到嘴边，只浅吸一口，便被呛到咳嗽不停。

    “你什么时候学坏的？”

    “有毒物质的摄入有助于调节神经系统的兴奋性，但，要适量”，

    表哥说着把她手中的烟接过，又吸了几口便按灭在手中，

    烟雾逐渐消散，星空又露出了清澈的光芒，表哥从怀中掏出自己的钱夹，递给了Liya，她在疑惑中展开，发现里面夹着一张合照，照片上表哥正搂着一个女孩灿烂地笑着，

    “怎么？这是我准嫂子？”

    表哥看着照片上的女孩，神情温柔，

    “是我高中时的初恋”，

    Liya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这时同自己说这些，但还是乖乖搭着话，

    “高中？那你们在一起都快十年了吧”，

    表哥笑着摇摇头，仔细地收好照片，放回心口的内兜里，

    “不到六年，她…16年就离开了…自杀”，

    Liya闻言猛然抬头看向身边依旧云淡风轻的人，随即发现自己苦恼多年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为什么表哥16年一个人跑到离家那么远的地方读书，为什么一向攻读商科的他偏偏在博士期间辅修了心理学…

    “有的人离开，只是为了更好的活着”，

    Liya怔愣了一瞬，没有回话，而是把视线转回了头顶，

    那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第二天的机场Liya见到了前所未有的阵仗，但她知道，绝大多数都是来看热闹的，想看到她精致皮囊之下藏着的真实，亦或是狼狈。

    面对四起的闪光灯与快门声，Liya不耐烦地拉了拉帽沿，遮住了在墨镜口罩加持下的大半张脸。

    不知道是不是表哥的话起了作用，Liya并没有像17年一般失魂落魄，反而很平静，但在此时正常的表现就是最大的反常，这不禁让金书贤心中警铃大作，毕竟当年的混乱场景仍历历在目。

    事实也果然如她所料，当见到灵堂里照片上的笑脸时，Liya便顿时感到喉咙哽咽，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身子也不住颤抖起来，最后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上，泛红的眼眶里早已续满泪水，此刻便似决堤的洪水一般，顺着苍白的脸颊翻滚而下。

    因为Liya赶到时已经是准备出殡礼的凌晨，所以留给她崩溃的时间并不多，被人拉起时她还有些神志不清地问着，问为什么，问她该怎么办。

    雪莉的出殡礼并没有公开举办，所以此时的院子里没有17年那般恼人的快门声，或是冰冷的镜头，只有悼歌和啜泣声飘荡在半空，明明应该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可周遭的一切却像垂死般，毫无生气。

    Liya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眼前的场景像极了记忆中那失去色彩的清晨，但不同的是，安静睡着的人不是17年末的他，而是只多留下了四个月的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阴天导致了气压过低，Liya只僵直地站在那，却感到呼吸困难，心跳也逐渐加快，缩在袖子里的双手在不住地颤抖。

    直到礼成，她才终于放松下来紧绷的身体，但整个人还是像被抽走了全部气力般，目光呆滞，行动迟缓。

    表哥从金书贤手中接走她时，脸上先是一阵诧异，但马上又转变为担忧，看来自己的安慰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金书贤又嘱咐了几句，他就带着Liya驱车离开了。

    表哥没有送她送回到她自己的房子，而是带到了自己家。Liya一路上都没有注意行车的方向，直到下了车才发现眼前不是最熟悉的去处。

    “走吧，公司说给你放几天假，这几天你就老老实实在家里陪我们吧”，

    表哥说着卸下了后备箱里的行李，Liya像是缓冲了一会儿，然后又点头回应。

    进了门，舅妈照例撇下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忙前忙后地照看着Liya的状态，但就目前的情况看，Liya确实更需要关心。

    虽然家里人决然闭口不谈任何关于死亡的话题，可刻意躲避的行为其实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强调，Liya自然明白大家的良苦用心，便也懂事地配合大家尽量演平日里的自己。

    连续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与崩溃让本就体力透支的Liya在晚饭后便沉沉睡去，在梦里她好像又见到了雪莉，还在不停地追问着对方为什么，但还没等到答案便被叫醒，

    Liya猛地睁开双眼，仔细辨认了一番，才确定眼前的人是表哥。

    “做噩梦了？”

    表哥递过一张纸巾，示意她擦擦脸上的泪水，Liya闻言摇摇头，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

    “算…美梦吧”，

    见表哥一直坐着不走，Liya便投去询问的目光，但对方只是皱着眉望着她，

    “你也是来劝我放弃当歌手的？”

    Liya说着把目光移向了窗外，今晚的首尔好像看不到星星了。

    “不是，只是感觉你的投入与回报完全不成正比，换句话说，就是不值得，你现在的身体和精神状况完全不是一个20岁的正常人应有的”，

    “你就当我是吃青春饭的吧，全盛的工作时间不过十几年，我会考虑早点退休的”，

    Liya搬出了平日里应付家里的话术，但没想到对方丝毫不上当，

    “我现在很怀疑你们公司对员工的定期体检并没有严格执行，你找个时间也去亨利那看看吧”，

    刚听见这个名字时她还怔愣了一瞬，但马上意识到名字的主人是谁，

    “你确定？他可是失败过一次了，你确定我不会是下…”

    看到对方刚放松下的神情又紧绷起来，Liya叹了口气，换下埋怨赌气的语气，敷衍地说知道了，但表哥似是并不相信眼前哪怕疲惫也不忘狡黠的小狐狸，又唠叨了好一会儿，从他的心理医生朋友，到艺人的行业状态，

    “我只是…只是因为在同一处香蕉皮摔了两次，所以看着有点…不正常？不要太担心，你这样，家里人会察觉到的”，

    表哥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是结束了无谓的言教，毕竟从对方油盐不进的脾气来看，两人还真的是亲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