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

    黜梁王忠为庶人诏:

    东台:朕储祉上元,嗣膺景祚,猎先圣之(阙)践至公之道,底罚行赏,御物同归。房州刺史梁王忠,居庶孽之地,在髫丱之辰,柳奭遂良(阙)结无忌。频烦进说,劝立东朝。朕以副宫之位,宜遵周道,苟非其人,不可虚立。正以宗臣之寄,仰在诸公,旦夕勤恳,难违其意。及正嫡升储,退居列屏,乐善之事,紊于宾僚,窥怨之词,日盈床第。妇女阿刘,远有陈告,迹其罪状,盖非一涂。乃伪作过所入关,云欲出家逃隐。又令急使数诣京师,觇候两宫,潜问消息,自说妖梦,戴通天冠喜形于色,以邀非望。每召经师,祀龙作福,画千菩萨,愿升本位。每于晨夕著妇人衣,妄有猜疑,云防细作。又嗟叹柳奭称其为,悼伤韩援,情发于词。朕初见此言,疑生怨谤,故遣御史大夫(阙)理及中书官属相监推鞫,证见非虚。然其地则人臣,亲则人子,怀奸匿怨,一至于斯。擢发论罪,良非所喻,考之大义,应从极罚。皇后情在哀矜,兴言垂涕,再三陈请,特希全宥。朕戚属之中,频亏国典,缅维前载,匪往兹子,属怀于此,犹深愧叹,特宜屈法,降为庶人。主者施行。

    ……

    第二天大清早,天色微微发亮……

    苏宝儿将一切给主子收拾好了,慕楚晞就领着杨护卫一道,直接从踏上快马出发,又风尘仆仆的赶往当今圣上所在——东都洛阳宫。

    慕楚晞依照计划,入洛阳宫面见皇后,将百济此战暗中监察将领、督军之事大致奏报了一番……

    随后,皇后便嘱咐身边的近侍女官——师姐洛青阙送她出宫……实则,是带去交代一件眼下更为要紧的大事……

    “慕少将军一路辛劳,皇后交代,让慕少将军用过餐食,再送出宫去……”女官洛青阙一边掩人耳目的交代着,一边将这个拥有另一重机密身份的师妹带到宫中一处偏僻的小院落……

    一进门来,便已有两个花匠在里边忙碌,见了洛女官也不避让,便站起来来行了礼又继续……

    杨护卫仔细一看便知道都是有身手的,立时警觉起来……

    没坐一会儿,两个宫女将餐食端上来,却不像一般宫女那般低头谨慎,而是面带微笑的有意到慕楚晞跟前露脸,一个递筷子,一个斟酒……

    饭菜刚刚一上桌,洛女官扫两眼便发话道:“这菜品也太差了些,去尚服局让司膳把厨子叫过来问话!”

    “是!”当即便有一名宫女答话,行个礼就退下出去传话了……

    “啊……”突然那斟酒的宫女手一滑,就将酒水洒到了慕楚晞的盔甲上,立时湿了一片……

    “将军恕罪……”那宫女急忙忙拿袖子去擦,不想却一下将那系盔甲的绳子弄断了,盔甲即刻松开一处,那女官即刻跪下,“将军息怒……”

    “作什么,还不快去尚工局司制那里寻一名小裁衣过来给慕少将军缝补……”洛女官显然有些恼火……

    可杨护卫在慕楚晞身后仅三步之遥,却看得清清楚楚,那宫女袖子里藏了一小块碎瓷片故意割断的……

    可此刻身在皇宫,尚且未对主子造成伤害,杨护卫却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单独留主子用餐,一顿饭一开始就这般多事,隐隐约约,杨护卫觉得是洛女官有意为之……

    而主子慕楚晞从始至终却纹丝不动,只顾低头喝茶……

    没一会儿,便有女史领了一个有些年纪的厨子进来了……

    “洛女官莫要恼,司膳说,这厨子年纪大了,日前也已经请辞想告老还乡……”那名女史上前求情道。

    “即使如此,将军不于此计较,就去了吧。”洛女官发话道。

    “谢女官大量……”那厨子便拜谢,就跟着女史下去了。

    此时又有一名女史领进来一大一小两名娇俏女子,上前来禀报:“新进来那两个犯错的乐师和舞姬,尚仪局司乐已经派人送来了,请洛女官发落……”

    “且弹奏一曲来……”洛女官对着其中一名抱着阮咸的女子道。

    “是……”那小女子也不拘谨怕生,便在慕楚晞对面坐下,还甜甜的一笑,便开始弹奏……

    杨护卫不甚懂音律,只见那女子年纪尚小,双手十指之间那弹、挑、勾、抹、扣、轮、拂……指法倒也熟练流畅,传出来的音色倒也和悦动听……

    “技艺一般,既然不合礼制,也不必留着了……”洛女官又发话。

    “是。”那女史答话,便将二人领了出去。

    一场接一场,戏演到此时,慕楚晞心下已经明白了八九分,便不再在意……

    慕楚晞便举起筷子,准备开始进食……

    接着一会儿又有女史领了一名提了针线盒的裁缝女工、和一名带了衣物的尚服局女子来,给慕楚晞更衣缝补盔甲:“请将军更换湿染的衣物,奴婢这就给将军缝补盔甲……”

    “更衣就不必了,一会就干了,缝补好盔甲便是了。”慕楚晞抬头看过两人面孔,挥一挥筷子道。

    “是。”接着那女工便给她拆卸盔甲下来,到一旁边上缝补。

    慕楚晞随便吃了几口,不到一顿饭的功夫,盔甲也缝补好了,那女工又给她重新穿戴整齐,便同那尚服局的女子都退下了。

    洛女官又朝那两名花匠挥一挥手,示意他们退下,眼看着院里的人都出去了……

    慕楚晞便放下筷子,洗耳恭听,等她师姐发话……

    “前太子梁王出身低微,虽曾过继给前皇后,但前皇后被废之后他已非嫡出之身,自从被废太子之位后,也一直在我们的监视之中……”洛女官开始娓娓道来……

    “然而他每每言行为出格已然触怒圣上,皇后流泪说情,才得以免死罪,上月已被贬为庶人……”

    “但是世人皆知皇后心如铁石、手段毒辣,此诏一下,可知传言如何……”

    “两位亲王终究还是按耐不住,有所行动了,是各自谋算还是联手谋逆,眼下尚未可知。”师姐洛青阙面色严肃,开始部署任务道,“下一步,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慕楚晞只自顾低眉喝茶,面色一样凝重,只听不语……

    洛女官又接着交代道:“我们在长安的人手已经明显不足,方才这些,是新增派给你的,回头他们会一一向你禀报。今后,他们直接受令于你。”

    杨护卫方才放眼观察,这十来个人里面,有男有女,有半大的孩子,也有上年纪的老手,显然都是受过训练,且擅长伪装之术的……

    为保安全,素来下线探子不直接见识上主,只由消息头子层层上报……

    也就是说,这些人底下还另有探子,一时间添派这许多名人手,又如此安排……

    杨护卫开始觉得凶险,必然事情非同小可……

    “另有功夫上乘的追捕杀手二十名,过些时日,会自行前往长安找你报到……”洛女官继续布置,“其余的事,待势而动……”

    慕楚晞依旧不做声,面无丝毫反应,沉稳依旧,心中似乎有所盘算……

    杨护卫在一旁站立守卫,心中暗暗捏一把汗,看来这一次的网撒的够大,必是背后所涉深不可测、局面难控……

    前朝,大业元年,“三月,丁未,诏杨素与纳言杨达、将作大匠宇文恺营建东京,每月役丁二百万人,徙洛州郭内居民及诸州富商大贾数万户以实之。”

    大业元年三月辛亥,“发河南诸郡男女百余万,开通济渠,自西苑引谷、洛水达于河,自板渚引河通于淮。”

    “恺揣帝心在宏侈,于是东京制度穷极壮丽。”

    至大唐,显庆二年,《建东都诏》:“二京之盛,其来自昔。此都中兹宇宙,通赋贡於四方,交乎风雨,均朝宗於万国,置槷之规犹勤,测圭之地载革,岂得宅帝之乡,独称都於四塞;来王之邑,匪建国於三川。宜改洛阳宫为东都。上栋下宇,彼劳昔以难前;广厦高台,我名今而改后。仍兹旧贯,式表宸居。”

    即,改洛阳宫为东都,实行两京制,与西京长安并列为国都……

    皇帝移驾洛阳,朝堂官员随行,以继续国计军策、民生福祉诸项家国事宜……

    这座前朝旧都,历经数代,坊市之貌并不逊于西京长安城,繁华依旧……

    从宫里出来,慕楚晞并没有即刻赶回长安,也没有前往驿馆歇息,而是在这街市之间溜达闲逛……

    她一袭翻领男子胡装,一路从精致典雅的清香茶楼,喝到胡姬舞姿灼灼的豪放酒肆……

    杨护卫一路跟着,又从光彩夺目珠玉满堂的珍藏宝器坊,晃到了各路干货皮毛香料的胡商杂铺……

    最后,终于逛到了这家五彩斑斓、光鲜亮丽的绸缎铺子……

    两人进门转悠没多久,便有一个三十岁上下容貌靓丽、体态丰腴的女子,步态婀娜的摇着细绢团扇过来接待……

    “呦,两位长安城来的贵客吧?瞧着这般眼熟,想要什么上好的料子,只管同我说,姗娘我一定让您满意。”这像是铺子主人的女子笑容满面的过来招呼着。

    “平常的我自然看不上,不知道娘子这里有什么值得我带回长安城的,都拿出来瞧瞧?”慕楚晞装模作样的一客套。

    “有有有,锦、罗、绫、绢、绮、缣……应有尽有,贵客不妨随我到里边雅阁喝杯细茶,慢慢挑……”那女子姗娘说着,便热情洋溢的过来挽起慕楚晞的胳膊往里引。

    “你们在前头好生招呼着啊,我带贵客去里头仔细挑选挑选……”那姗娘吩咐道,一旁自有店铺里的听着答应:“喏,娘子。”

    杨护卫心领神会,自然也跟着进去。

    转到里头一间雅阁,先有店里的小子取出来几匹上好的丝织物,摆在桌面上做做样子……

    接着,杨护卫便警觉的守护在窗边位置。

    一会儿又有人进来上茶水,跟进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模样有些稚嫩,不算出众却也长的眉清目秀的,眼睛里偷着一股机灵……

    等端茶水的人都退出去了,那小丫头仍旧留下来帮忙铺开绸布匹……

    “这丫头小曲是新来的,手脚还不利索,贵客莫怪。先前因在墨宝斋伺候的不好,被打发了出来……”姗娘微微点头示意。

    那小女子便开始一边回忆一边娓娓道来:“……那一日,中书源舍人到墨宝斋来看上好的墨砚,主子们在里头雅阁喝茶赏砚写字,我与他家书童便在外头搭话……”

    慕楚晞一边听着,一边装作细细看布料的模样。

    “……我先是哭红了眼睛,然后诉说,我家郎君随刘督远远征战在外,听闻刘督运沉船了,不知道我家郎君是死是活……”那小丫头便继续诉说。

    “……末了,我又说,听闻刘督运本不肯出海,听闻上头有大官一直威逼,才遇上的大风暴,若我家郎君不归,我竟不知道该怨恨谁、去哪里收骨哭坟……”说着那小女子又假意抹一抹眼角。

    杨护卫听着明白了,这是姗娘故意安排放消息的人……

    慕楚晞瞧瞧观察着她,端起茶杯喝茶,却突然假装失手,打翻了茶水……

    “……”那小丫头便机灵的伸手一挡,把那眼看泼洒出来的茶水挡到一边去了,“贵客当心烫着手……”

    杨护卫一眼看出,这小丫头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慕楚晞微微点头,道:“嗯,我看你这丫头机灵,不妨留着使使……”

    “贵客说的是,我瞧着也还行,还不谢谢贵客?”姗娘心领神会道。

    “谢贵人夸赞!”那小女子便心领神会的行个大礼道谢。

    “下去吧。”姗娘朝那小女子示意,她便自行退下了。

    “半大点的孩子,拿绢布匹都没几两力气,还得磨练的沉稳些……”慕楚晞喝着茶水,话里有话。

    “贵客说的是……”姗娘一听,略一迟疑,转而又道,“这不是店铺里缺人手吗?这孩子早前在舞乐坊学得几支曲子,却不愿伺候那些浪荡之徒,总被打骂,如今可是上进的……”

    “唉,若非如此,谁家孩子愿意走这条路……”慕楚晞轻轻一声叹,“娘子心善,便多照应照应她才是……”

    “贵客说的是,且放心挑选挑选好料子……”姗娘嫣然一笑,继续装作张罗生意……

    接着,借着看布料,慕楚晞于这姗娘又交换了一些消息,交代了一些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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