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中舟

    043

    顾挽澜不知为何事情又发展到了这种境地。

    明明在和萧隼利落地划清界限后,她就回来给崔珏的伤患处上药。

    但上着上着,不知道是崔珏看向她的目光太过灼热,还是她又被崔珏此刻的皮囊诱了去,等她反应过来之时,她竟已经衣衫不整又和崔珏搂抱到了一起。

    看着自己手掌之处,已经有血迹晕开,顾挽澜暗骂了自己一句□□熏心,连忙就要抽出身来,“停、停下……伤口……你的伤口要裂开了……”

    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嗓子竟娇柔地能沁出水来。

    “随它去。”

    崔珏却根本不愿停下,只将怀中的顾挽澜抱得更紧,恨不得能将她揉入骨血之中,虔诚又狂热地吻上顾挽澜身上每一寸肌肤。

    顾挽澜脸色已经被熏得通红,今日的崔珏让她感觉有点陌生,她此前见他,从来都是一副浅笑淡然的模样,从未与人红过脸,像是一只清冷又温顺的鹤。可今日她才知,原来他也会咬人,甚至于,还做出替她偿还的那般疯狂举动。

    是的。

    疯狂。

    可顾挽澜觉得自己此刻也快要疯了去,一阵阵快意随着脊骨而上,头皮一阵发麻,她推搡着崔珏的脑袋,像是一尾被甩上岸只能大口喘息的鱼,“别……停下、停下……”

    他怎么可以——

    他怎么可以?!

    顾挽澜倏地瞪大了双眼,正要使劲推开崔珏,可崔珏的动作比她更快,直接将她双手死死按在了身后,然后低下了头。

    顾挽澜腰肢在这一瞬间拱起,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极度的快意与羞意像是一卷朝她袭来的滔天巨浪,她只有死死咬住唇瓣,才能不让自己发出更加糟糕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觉得自己已经灵魂出窍。

    崔珏才放过了她。

    她感觉眼前之景都是一片模糊,脑海中也全是空白,只能不住地大口喘息,来平息身上绵延不断的战栗。

    良久,有冰凉的手指触上了她已被咬出血的唇瓣,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叹息。

    “我的错。”

    崔珏的声音也已是一片哑。

    顾挽澜直到此刻,视野之中才逐渐恢复了清明。

    崔珏还是原先那张清冷出尘的脸,甚至于睫上还沾染着一粒从外面带回来的雪,可是他的薄唇之上,却是带了一片湿润的水光。

    “轰”地一声,顾挽澜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她一把推开崔珏的脸,又羞又怒,一双眼瞪得浑圆,“不是你的错还是谁的错!”

    可是到底是失了力气,本以为是很有气势的一句话,落到耳中,竟像是小猫撒娇。

    顾挽澜当即闭上了嘴,扭过了脑袋,不愿再开口。

    崔珏却低低笑了出来。

    他伸出双手,将顾挽澜的脑袋扶了过来,还保持着半跪在地的姿势,就这样抬着头看着她,“我只是……很开心,所以也想让夫人开心。”

    “开心?”

    因为你义无反顾地选了我。

    迎着顾挽澜的视线,崔珏差点就将这句话脱口而出,临到头,到底将话重新吞回了肚子里,“因为那人说我是小白脸,夫人最后替我做了主。”

    “哈哈你这样倒是真的有点像小白脸。”

    “无妨,能生了这样一张脸,胜出旁人几分,本也就是我的长处。”

    崔珏这般长久地、半跪在地地仰视着她,顾挽澜有些受不住,连忙拉了他的手臂,就要让他起来,“你别跪在地上了,先起来说话。”

    “嗯。”

    “不过,今日最后,我知你是为了我好,但你未免也太实诚了些,做个样子吓退对方便是,犯不着自己当真为此流血。”

    “没办法。只想尽快赶走他。”

    崔珏站起身,有些无奈地露出了一个笑。

    “?”

    顾挽澜不解。

    崔珏用手指轻轻摩挲少女唇瓣上的血痕,眼神再次变得深邃而危险起来。

    “你在门口朝我笑的时候……”

    崔珏再度俯下身去。

    “我便想这么做了。”

    夜还很长。

    *

    因为一夜的浴血奋战,第二日,不出意外地,护国公府找了大夫上门,替崔珏重新包扎伤口。

    送了大夫离开,看着躺在床上睡着了,面色还有些苍白的崔珏,戚容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顾挽澜的脑门,“你都多大的人了!多大的人了!怎么做事还不知道节制!人家小崔昨日为了你都那般模样了,你、你竟然还……”

    戚容一时之间也觉得难以启齿,只能狠狠瞪了她一眼,下了最后判决,“总之!这几日你便搬去乐欢院里!不准再去扰他!”

    顾挽澜只觉得六月飘雪,实在委屈。

    昨夜她不是没有拒绝,分明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诱她,甚至都使出了那般令人羞耻的手段,如此这般,她不稍稍回礼一下,岂不是暴殄天物,有些过分?

    顾挽澜正欲回嘴,为自己在府中摇摇欲坠的名声辩驳两句,可抬眼间,瞧着榻上那人,因为失血过多有些苍白的脸,一时又心虚了起来,“……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还不收拾收拾东西,先离开这里?”

    “……哦。”

    眼瞅着自己再多呆一会儿,就会被戚容当做那色中饿鬼,顾挽澜连忙随意收拾了几件衣物,就夹着尾巴灰溜溜离开。

    见着顾挽澜离开的背影,戚容又扭头看了眼榻上仍在昏睡的崔珏,脑中不由浮现,昨夜崔珏为了逼走萧隼,朝着自己捅刀那一幕。

    她女儿是身在山中,故而不知山的面目。

    可她这种旁观者,却是看得分明。

    若非爱她极深,做不出这等事。

    可,寻常人即便是爱极深,也做不出此等癫狂之事。

    戚容很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看着榻上的崔珏,数度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留了一句“你好生修养,这几日我不会让她扰你”,便转身离开。

    听着房门被重新掩上的声音,崔珏缓缓睁开了眼睛。

    日光正好,尽数照了进来,显然外头是个大雪放晴后的好天气。

    崔珏盯着漂浮在光束里的尘埃,出了会儿神。

    最终只是抬起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昨夜,他太开心了,像是一场梦。

    他只有有些不愿此刻去面对,与顾挽澜原本约定好的、本该发生在的今日的,那一场不知走向为何的谈话。

    如此,便借着这伤势,再拖延数日吧。

    *

    顾挽澜被发配到了顾乐欢的院中后,也没闲着,她换了一身利落的装扮后,便径直出了门,让人套了马车去萧沉的松烟斋。

    果不其然,她在松烟斋内还没喝完一盏茶,就有人递来了消息,庆元帝要再次见她。

    昨夜,擒拿萧隼本是她在庆元帝面前领下的任务,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萧隼竟然在她的府邸门前自爆他们二人曾有往来,于情于理,她已不适合涉及与萧隼有关的事件当中。

    于是最后,她暗中朝萧沉递了个眼神,让萧沉带萧隼去面见庆元帝,她相信,此时的庆元帝不会想要再见她,他有更多的话要与萧隼详谈。

    而她只需,负荆请罪。

    再次入宫,顾挽澜的心情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

    她在大殿之上跪了许久,庆元帝并未抬头,她便也就这般跪着。

    半晌,直到她的膝盖开始麻木,庆元帝才停了手上的笔,叹了一声,“挽澜啊,你可知,昨夜萧隼倒是和朕说了许多你与他的往事,你和他,倒也算得上一句曾患难与共。”

    顾挽澜神色肃然,朝着光滑的大殿之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微臣愚钝,未曾发现他的身份,被他蒙蔽许久,是微臣失职!请陛下责罚!”

    “你确实让朕失望!”

    庆元帝冷哼一声,丢了手中御笔。

    “朕给你绣衣使指挥使的身份,便是觉得你是暗中监控质子的不二人选,但你昨夜将关系闹成那般,又谈何从他身旁刺探消息?!”

    “?!”

    顾挽澜差点忍不住就要抬头,却又生生忍下,只是心中已起了波澜。

    庆元帝此话何意?他竟不打算追究她曾和和柔兰王族往来过密一事?!

    为何?

    顾挽澜想不明白,却也知如果日后她还想恢复季凛的身份,还想要重新上战场,那么她就得让庆元帝相信她与萧隼之间并无任何勾结往来。

    日后,她也不该再与萧隼有任何纠葛,即便有,那也应该是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之上。

    顾挽澜忍下心头浮上的各种思绪,闭上眼,高声道。

    “陛下!萧隼他实为质子,让下属冒认他在先,设计引我们前去在后,分明就是包藏狼子野心,想要借那名假质子的死亡重新挑起两国纷争,他再隐于幕后坐收渔翁之利!”

    “这些,他昨夜已和朕说过了,不过是他的一场玩闹,既然没什么损失,倒也无伤大雅。”

    庆元帝对顾挽澜激昂的陈词倒是没多大的兴趣,只是在手中把玩着那只御笔,不知在想什么。

    无伤大雅?!

    若非他们警醒,她的人怕是半数都得折在那场大火里,这也是无伤大雅?!

    顾挽澜深吸了一口气,“微臣愚钝,陛下要微臣如何,还望陛下明示。”

    庆云帝看着底下顾挽澜明显生了气的表情,笑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想起了他第一次见顾挽澜的时候。

    那是季凛大胜,入宫封赏那一日。那日,他本想彻底收下季凛这颗将星,都让人提前备好各式嘉奖美人,没想到那将星倒是一来就跪地请罪,给了他非一般的“惊喜”。

    他当即勃然大怒,摔了刚得到白玉茶杯。

    “伪造身份,偷入军营!”

    “牝鸡司晨,罪犯欺君!”

    “季凛!朕当要你死罪!”

    殿中还做少年装扮的少女,趴伏在地,似乎是受不住这浩荡天威,整个人身体瑟瑟发抖,“罪臣自知罪该万死,陛下待罪臣以诚,罪臣却对陛下有所隐瞒,实在是内心惶恐,故战事一了结,罪臣便特来请罪——”

    “惶恐?呵,你也会惶恐?朕看你的胆子比天还大!”

    庆元帝冷笑连连,却也开始重新审视面前的人。

    他那时是真没想到能做到千里袭敌营的人居然是个女子。

    在擦去脸上的伪装后,还是个看起来挺漂亮的女子。

    这种年岁的女子,像他的三公主,都已经出嫁了,还是个整日要人陪着玩的孩子心性,可眼前这人却能毫不眨眼于战场上取人首级!

    “民女当然也会怕鲜血、也会怕死人……”

    “可民女没得选。”

    “民女自幼随养父在柔兰草原做奴隶,在草原上,他们摘掉战俘的眼睛,将其风干后串成珠串,作为勇猛的象征。”

    “他们随意剥开奴隶的肚子,仍由他们肠子落了一地连声哀求,却只为看看我们和他们有何不同!”

    “在那里!我们就是任人宰割的两脚羊!”

    少女猛地抬起脸看向庆元帝,眼眶已经泛红,却仍强忍不落下泪来。

    “可民女不服!”

    “民女没有一刻不想从那里逃离,不想啖其血肉!”

    “幸而……”

    “罪臣做到了。”

    她吸了吸鼻子,带上了一丝满足的笑。

    “罪臣斩杀大将巴雅尔,连诛柔兰兵卒三百五十八人,把他们赶出了长平关。”

    “所以,即便陛下赐罪臣今日死,罪臣也无憾了。”

    说罢,少女竟是一头朝着殿内柱上撞去!

    显然是存了死志!

    若非后来元喜阻拦及时,而他又偶然瞧见顾挽澜遗落下来的一块红玉,认出她是顾长风的孩子,怕是她早就死于那日。

    所以,即便他一早便知,她曾长于柔兰草原,却也不曾怀疑过她对自己的忠心。

    只是……

    庆元帝思及昨夜,萧隼所呈上的合作诚心。

    他缓缓踱步,走到了顾挽澜身前。

    “挽澜,朕从不怀疑你的忠心。只是,萧隼其人,深不可测,只有你用顾挽澜的身份方可接近一二。”

    顾挽澜浑身一怔,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庆元帝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开了口,“故而,萧隼这条线。你,不能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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