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换衣服，邓一辉立马升起挡板隔开前后座，速度快得唐蕴完全没有阻止的机会。
终于，扳回一局。
若问什么感觉，那就是炎炎夏日喝了一瓶冰可乐。
他减缓车速，笑眯眯地说：“前方路口左转是吧，唐设计师？”
唐蕴横眉怒目：“帮助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孩子，你还有没有良知？”
“boss不会欺负元小姐，你多虑了。”
“你有女儿吗，有姐姐或者妹妹吗，如果她们被人强迫脱衣服，你会认为这不是欺负？”
“……”邓一辉哑口无言。
“挡板隔着，你看不到，但恃强凌弱就在后座发生，你还不和我一起阻止，还要当帮凶？！”
“冷静，你冷静点。”
邓一辉怕唐蕴失控乱来，连忙安抚，“我充分理解你此刻的心情，只是有些事，你不知道。这辆越野车已经陪伴了boss七年，最初两年，三个月难得开一回，最近五年几乎天天——”
唐蕴气势汹汹，“少跟我扯东扯西，一句话，你到底要一错再错，还是要迷途知返？”
一句话说不清，邓一辉急了，开始飙语速。
“boss曾在这辆车上给元小姐换过衣服，那时候元小姐睡得迷迷糊糊，boss都没有欺负她，更何况现在元小姐醒着！”
“元小姐不是纸糊的。”
“元小姐让你对她有信心，别横冲直撞。”
在邓一辉语速飞快极力劝说唐蕴的时候，安静的后座，元姮看着周石霖拿出的白衬衫，微微一怔，想起了曾经。
这车，似乎还是从前那一辆。
这衣服，颜色依旧。
这人又要……
记起自己早就被对方看光了，眼里的怒火，都蒙上一层尴尬。
元姮把头扭向一边，凶巴巴地说：“最后一遍警告，我不要换你的衣服，你若敢用强，我就算打不过，也会咬掉你一只耳朵。”
“这不是我的衣服。”
周石霖的态度软和了许多，从挡板升起，这番小天地里只有他与元姮那一刻起。
他翻了翻储物箱，“你如果不喜欢衬衫，还有一条连衣裙，一件T恤可以选。”
元姮：“……”
不料会是这样的情况，她起初微愣，继而冷笑一声。
“呵，车上随时备着女人的衣服，生活挺丰富。”
“小磐塞进来的。”
“它一个机器人，说什么做什么，还不是从你的需求出发。”
“从内到外，从上到下，都是你当年的尺码。”
“什么内外上下，我的尺——”元姮说到这儿，明白过来是何意，立即住嘴。
“可能某些地方会不太合身。”
周石霖目光坦荡，一边认真打量身侧的人，一边说，“将就点，应该还能穿。”
某些地方是哪些？
元姮没有多想，双臂立刻交叉抱在胸前。
周石霖：“咳，我说的是裤子。”
“骗鬼呢？”
“还有鞋，你长高了，尺码大概率会偏小；还有——”
“闭嘴！”
“换衣服吧，”周石霖嘴角微扬，取出一副眼罩，主动戴上，“放心，我不会偷窥。”
元姮不置可否，气鼓鼓地瞪他一眼，随后看向储物箱。
帽子、衬衫、T恤、长裤、鞋袜、裙子、丝巾、内衣裤、梳洗包……应有尽有。
这些真是给她准备的？
疑惑浮上心头，不等分辨，元姮打了一个深深的哈欠。
实在太累了，只想大睡一场，可惜还没有到宿舍，还有热搜要处理。
“你……要不要体验衣来伸手？”周石霖忽然开口，“就算戴着眼罩，什么也看不见，我也能做到。”
“不要。”元姮语气干脆。
“速度再慢，总比你换到一半睡着了强。”
“你能不能保持安静？”
“放心，我不会趁机占便，唔——”
话没说完，就被捂住了嘴巴。
周石霖感受着突然靠近的柔软身躯，以及压在唇上的潮湿掌心，口干舌燥。
元姮凑到他耳边，威胁道：“再啰里吧嗦，我就用毛巾塞住你的嘴。”
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耳廓，一下又一下，已经造成足够的刺激。
更何况眼睛看不见，触觉变得十二分敏感。
周石霖身体微僵，如临大敌。
“怎么，”元姮盯着他，防备性十足，“你这是不信、不服，想打——啊！”
最后一个“架”字来不及说出口，身体就因车子忽然左转弯，直接朝周石霖扑去。
这场面，像极了突袭与先下手为强。
结果却是一片柔软撞向硬实的胸膛。
现场突然安静下来，两个湿漉漉的人相互紧贴着，心跳一个比一个快。
元姮又痛又尴尬，气急败坏地命令道：“你不许说话，什么也不准说！”
周石霖的状况好不到哪儿去。
他也疼，也尴尬，但主要原因不是碰撞本身，而是碰撞带来的强烈刺激。
眼罩遮住了攀升至眼底的欲，他浑身紧绷，一动也不敢动。
喉结是个调皮鬼，偏不受控制，偏要滚动。
为掩饰，他急忙吐出一个字：“好。”
嗓音低沉撩人。
元姮立刻说：“是一点声音也不许发出！”
她语气凶，动作快，火急火燎地从周石霖身上爬起来。
彼此距离拉开，但暧昧的气息依然在，并随着谁也不再说话，变得越发浓郁。
一秒又一秒，掺杂着煎熬。
元姮感到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才能扛过去。
她没事找事，翻看储物箱，有过刚才的意外，换衣服是不可能了，但帽子和丝巾……
脑海灵光一闪，她立刻拿起因为挡板降落而没有还给唐蕴的手机。
查看最新动态，只见话题“我们挖出了女神M的小号”已经爬到热搜前十，粉丝们激动、狂欢，仿佛有用不完的热情。
吃瓜路人忍不住要问：女神M到底是谁？
粉丝们早已达成了“不说，不给女神惹麻烦”的共识，于是统一回复：懂的都懂，不懂就听歌，女神M清唱的《少年二八》，不枉你点进这条热搜。
这波操作，让元姮无力吐槽。
她决定现在就处理，待会好睡觉。
心有章程，她立刻拿起丝巾将自己的脸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戴上帽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效果比不得大喵面具，但功能是一样的，就成。
准备就绪，立刻登陆自己的账号，举起手机，开播。
“郑重声明，二一二一直播间不是女神M的小号，我自然也不是女神M，请大家不要因为这个关注、打赏，都散了吧，谢谢！”
短短几十字，干脆利落地说完，干脆利落地下线，全程快得好似流星划过。
周石霖听出元姮在做什么，摘掉眼罩，看过来。
咳，裹得真严实。
如一只神秘高洁的蚕，藏在五彩斑斓的蚕丝里，无缘不能得见。
“看什么看！”
元姮仍然不自在，一把扯下帽子，朝周石霖扔去，“你什么也不许说，不许做。”
周石霖：“……”
到嘴边的话咽下去。
试图接住帽子的手臂，抬起又放下。
他隐约觉得此情此景不能唱反调，也不想唱反调。
帽子击中下巴，随后滑落，他纹丝不动，始终看着元姮，眼神专注又包容。
元姮：“……”
赶快到员工宿舍吧，不是说左转之后只剩八百米，为什么邓一辉开出了八万里的感觉？！
-
“我没事，我很好。”
“就是想大睡一场，今天起得太早。”
“对了，我刚才用你的手机直播了。”
下车后，元姮积极主动，避重就轻，快速对唐蕴说明自己的情况。
话落，脑袋微垂，双肩一垮，整个人萎顿下来，好像无力再顾及任何。
唐蕴发现元姮没有换衣服，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听到“直播”，彻底安心了。
没被欺负就好。
别的事，完全可以休息够了再说。
她挽住元姮的手，“赶紧，随我进宿舍洗洗睡。”
她边说边走，竟完全忽视了另外两个被大雨淋湿的人。
不喜，不言而喻。
“唐蕴。”
邓一辉开口叫住她，“唐设计师。”
接连两声称呼，前一句语气平平，后一句意味深长。
唐蕴听出了差别，却无心思考其中用意，扭头道：“谢谢你载我一程，今天就此别过，改天顺路还你。”
“希望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邓一辉进一步提醒。
“我什么身份？”
“我是姮姮的朋友，当然要帮助她远离——”
“你是绯影的首席设计师。”
邓一辉直接点破，“刘秘书长先行离开，却把你留下来，什么意思？你如果看不懂，尽管走。”
唐蕴哑口无言。
脑海里冒出“东道主”“招待”“安排妥当”等字眼。
“啰嗦。”
周石霖很烦这两个人，伸手拉过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在打瞌睡的元姮，“我带你去睡觉。”
元姮惊得身体一抖，差点跳开，是唐蕴将她扯回身边，随后递过一把钥匙。
“姮姮，212是我在这边的宿舍，你先过去，我把周总送到贵宾休息室就来。”
“好！”
元姮抓起钥匙，拔腿就跑。
那矫健的步伐，冲刺般的速度，宛如满血复活的女战士。
邓一辉看得目瞪口呆，感叹道：“元小姐变化真大，记得五年前跟她一起爬山，诶不对……”
他忽然顿住，转而看向唐蕴，“有贵宾休息室，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把元小姐安排到员工宿舍？”
唐蕴理直气壮：“因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邓一辉：“那你也不能问都不问，擅自做主。”
“无需问，我知道她此时此刻最需要什么。”
“万一错了呢，你就不怕——”
“嘭！”
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断了邓一辉的话，他扭头看去，只见自家boss已经上车。
几乎不用思考，他立刻奔向驾驶位一侧，开门、上车、关门，一系列动作眨眼完成。
刚坐定，便听到极为不耐烦的指令，“走。”
邓一辉下意识说：“唐设计师还没上来。”
“有必要？”
周石霖语气淡淡，看着散落在一旁的五彩斑斓的丝巾。
那只蚕跑掉了。
丝巾再惹眼，也不过是一个空壳，没有任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