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耗子这会儿坐在内厅的凳子上，连着喝了三杯水，屈着胳膊搭在木桌上。
提前收到消息的老耗子第一时间备上干粮钻进了地窖里，在一二三波人无缝隙来临时，老耗子窝在地窖里睡得香吃得好，完全没有受到他们的干扰。
把近来天的光荣事迹说完，老耗子正笑得一脸精明。
许宁：“······”
钟鸣：“············”
万烁：“··················”
大爷，你倒也不用笑得这么灿烂。这让他们有种架白打，揍也白挨了的错觉。
片刻之后，万烁竖起大拇指，扬着官方笑脸对刘达发自内心地一语双关：“您真牛。”
“那可不，”说起这个刘达可就来劲儿了，得得瑟瑟地劲儿藏也没出藏，忆往昔岁月咵咵咵就是一通讲，比演讲还要吸人，“想当年，我们在黑市那可是顶尖的······”
钟鸣双手十指交叉压在木桌上，低垂着脖颈又用力闭了闭眼，轻舒了一口气，耳边吧唧吧唧传来的是刘达添油加醋一顿跑火车的话，嘚嘚嘚嘚的他眼前一阵泛花，好似雪花降落在眼前落在长睫。
“差不多行了啊，就那么点事儿翻来覆去，没点新花样。”钟鸣没什么不耐地直戳戳刘达肺管子，把刘达那点爱出风头的炫耀心碾压在地：“桌上几个谁不知道你那点事。”
“a······”刘达张口哑舌，没吐完的话卡在嗓子里，被戳肺管子的他脑袋机械似的左右看去，目光落在认真听他吹牛皮的万烁脸上，干巴巴地说：“你们······你们都知道啊。”
万烁被刘达这么一弄，那点找不到的不好意思忽然上了心头：“哈哈，哈哈，是啊。”
“嘿，你这孩子。”刘达尴尴尬尬地老脸一红，抬手在脸上搓了两下，叹了口气：“哎，我这个吹牛的毛病。”
许宁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着他们说，机灵的眼珠子四处瞄动，在被搞乱的房子里溜转了一圈，她沿着半壁墙绕了大几圈，处处观摩注意。
钟鸣随意地瞟了一眼许宁的动作，坐直身体对开始刘达提问：“他们找你干什么？”
“找我还能干什么，找我给他们做掮客，他们生意做不下去了，想要黑市那条线。”在空气不流通的地窖里待了好些天，刘达现在脸色还没恢复过来，“我哪里能给他们找，他们估计还是大买卖，跟他们干个几次，够我枪.毙多少回了，拒绝不了我能怎么办，只能躲啊。”
钟鸣一双鹰眼直直盯住刘达，一个接一个的问号砸在他脑门上：“他们是怎么找到你的？他们是什么人？他们又是做什么生意的？你们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找到我的，我不知道。”刘达面色不变，在钟鸣充满压迫感的眼神下，波澜不惊地说：“但只要有线又是干惯了我们这一行的，总是能有办法找到我。”
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刘达深吸了口气，对着钟鸣问：“我能告诉你他们是什么人，干什么的，但是······你们能保证我的安全吗？我不能再在这儿住下去了，我必须离开这里，不然，我不是死，就是得给他们干活。”
钟鸣和万烁盯着刘达正色的脸，没有直接答应下来。
刘达一脸认真地盯着钟鸣继续说，想要从钟鸣口里拿到一个准确的答案：“我这把年纪了，也不差那点钱，我就想图个安生日子······实在没办法，我只能是重操旧业，过刀尖上舔血的生活。”
钟鸣皱着眉头盯着刘达的脸，眯了眯眼：“············”
各怀心思的三人僵持着，一个等着一个开口，没有谁打算主动。
许宁慢慢走过来，坐在桌边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去，视线在三人脸上溜达了一圈，最后视线定在钟鸣脸上，云淡风轻地说：“师父，你必须答应他了。”
“嗯？”钟鸣不解的看向许宁，没能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这个房间里······”许宁眨了下眼，长长的眼睫轻碰眼睑，又巡视了一圈，才慢慢说：“装了不下六个监控头。”
万烁：“六个？”
刘达：“监控？！”
钟鸣盯着许宁的视线没有松下，黏糊糊地沾在许宁脸颊，顺着稚嫩的皮肤滑上了眼睛，等着她接下来的发言。
“你的地窖，肯定是躲不下去了。”许宁低垂着眼帘，目光落在刘达脸上，示意他看桌上的杯子，刘达跟她没默契，在许宁的示意下，愣是半点动作没有。
许宁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抬手掩在鼻唇边挡住了说话的唇部张合动作：“拿起杯子。”
“拿杯子？”刘达不知道眼前的小妹崽要干什么。
许宁双手遮住嘴唇，大大地打了个假哈欠：“拿起杯子，生气地砸我们谁身上都可以，辱骂警察会不会？”
“你这······”
秒懂许宁意思的钟鸣端起杯子把最后一口水喝完，一抹嘴，半掩着唇说：“照她说的做。”
许宁的意思是非保刘达不可了，也是，给他他也会保下刘达，刘达如果不保住，接下来的线索会更难摸。但是保下刘达就不一样了，他们已经有人找上刘达想和刘达这根线接触上了，既然这样，刘达肯定对对方还算有点了解。
砰——
装满了水的红条杯砸向了没有声张又无辜的万烁，
眼前一男一女看着就不简单，他谁也惹不起，另外一个小伙子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相较之下，刘达眼睛好似单.枪，直接锁定了万烁这个对象。
倒霉且无辜的万烁：“^_^，？_？，！_ ！，0_0，—_—······”
弄啥嘞？
这两货看着不好惹，直接挑了个看着就没什么战斗力的是吧？！
是吧是吧？！
“*警察，我****，你****************，狗*****你的***********，”刘达开始发挥演技，演技高到堪称一秒入戏，速度快到让人诧异，“你别以为我怕你，你们都****，****，***，······”
钟鸣站起身把愤愤不平的刘达一个剪刀手拿下，伸手从许宁手里拿过了一个卡扣，拎着刘达就往外面走，刘达还不忘扭过头：“******，****，****。”
穿门而出，许宁和万烁跟在他俩后面，只听见钟鸣说了句：“戏过了啊。”
刘达还没骂过瘾，钟鸣脸色冷落了下来，凉声道：“再骂一句，不问讯了，直接送拘留所。”
“我就是过过嘴瘾。”刘达老脸一红，显然是不想被送去拘留所，下一秒还没来得及表态，脸色一变：“嘶，这玩意儿怎么越箍越紧呢？”
走在后面的许宁大发慈悲地好心提醒他：“是卡扣，越挣扎箍得越紧。”
“······”刘达苦哈哈：“小警官，你怎么不说呢。”
他完全还没来得及留意许宁拿着个什么出来给钟鸣，没两下就被箍紧了，谁知道越扭越难受。要知道是卡扣，他也就不白费这个劲儿挣扎了，越挣越疼，卡的皮疼。
一块儿上到钟鸣车上，万烁和许宁坐在后面，将刘达押在中间叫他无处可逃，钟鸣眼神往后视镜轻飘飘地瞥了一眼，收回眼神，启动车子开始掉头往外走。
“师父。”许宁目光看向前面，把刚才出来一路上注意到的情况对着钟鸣说：“他们还有人守在里面，一路看着我们出来也没有动作，应该是确定刘达没有离开才守在这里。”
钟鸣轻声嗯了一下，许宁说出的答案好似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云淡风轻地说：“不然也不会守在院子里大几天。”
“一会儿我们出去是不是还有点麻烦？”万烁把电脑包压在大腿上放着。
万烁这张嘴可能是开过光，说曹操曹操到半秒不到迟的，比挂在枝头吱吱呀呀张嘴呼喊不停的浑身黑毛混蛋倒霉鸟还要讨人嫌。
“坐稳了。”钟鸣放下一只把握着方向盘的手按了一键上锁，看着左边一辆大众，右边一辆五菱，两边都踩着油门和刹车，发出一阵阵刺耳的轮胎磨地音。
把握着方向盘，钟鸣没有他们疯，他抬起手拍了下喇叭。一声喇叭好像是在满是炮仗的街道上点燃了无人光顾的引线，噼里啪啦在空中晃响了一通，烟火气直冲天飞，虚幻中好似飘起了浓灰色烟雾，缓缓爬上上空。
看着万烁方向窗外的大众，大众上下晃动，这是油门和刹车松松紧紧制造出来的现象。这群人，好像有点疯，光是看着在雨中好似大怪兽匍匐的甲壳虫，像是下一秒就能飞冲过来跃上车顶，对他们实行强行压制。
许宁有点紧张，用力地哽了哽嗓子，心跳有些止不住的发沉发紧，像是踩在泥沼上一松一沉，稍微一个不留神便缓缓陷入了下去。她舔了舔唇，目光直视前方的钟鸣，喉咙干涩得像是被人塞了几粒带刺的大栗子，刺得喉咙直发疼。
“师父，你······行吗？”
钟鸣轻嗤了一声，轻蔑的笑声从鼻息间传出，唇角半勾勒起，眼睛在左右方扫描，口里并不是很在意地说：“没当警察之前，知道我是干吗的吗？”
“······是、干嘛的？”
“金华区山路十八弯的车神，就是我。”钟鸣好似想起了那道浑浑噩噩的岁月，令人沉醉又痴迷的纸醉金迷，几乎是颓废到了底，然后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还要做个能为社会做出贡献实现自我价值的人：“车顶上那道新旗，我插的。”
因为飙车的事儿，邵局以前没少抓他训他。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其中的量变，和邵局他们一伙人脱不了干系，他爸妈也挺乐意把他交给警察队伍。
曾经的秋名山车神在此，所以，就眼前着这两辆车，能拦得住他？
简直是天方夜谭。
倒是万烁在钟鸣说完这句话之后，手脚麻利的把电脑包半压在大腿处的地方，然后飞快的抓住了把住把手和门。
等钟鸣的话落下，许宁也抓紧时间地抓住了救命手。她有幸体验过钟鸣开车的凶猛架势，对钟鸣此番话深信不疑，守护好自己可能会撞得像火箭大炮飞蹿出去的身体。
刘达见他们俩都是一副如坐针毡的样子，原本还淡定的他也开始唤慌了，他坐在中间被扣着手没地方躲闪：“你们，你们给我把手解开啊。”
“实在不好意思啊警官，我不知道故意的。”刘达转过头对上万烁的脸，半带着讨好地笑。
万烁冷着脸，冷漠无情地从齿缝中挤出几个铿锵有力的字：“没用，我记仇。”
钟鸣没有松开油门，在两辆车的示威下缓缓往外跑出去，上了大道上。外面停着的两辆车逐渐向他们的大奔靠拢，一边一个车头，许宁一口气提到了唇齿间，没有敢吐出去，紧抿住唇瓣。
一直缓缓挪动地像是胆小不敢独自过马路的小朋友，犹犹豫豫地停在斑马线旁，不敢迈出多余的一步，谁也没有想到，钟鸣在两辆车加油门撞过来的几秒钟，没有一丝犹豫，朝着前面的水马撞了上去。
大奔后尾有些谢谢剐蹭，而大众和五菱脑袋贴脑袋亲密无间的撞了上去。
“哎唷——”刘达身体不受控地前冲，忙不迭地喊了一声：“我一把老骨头了，还要跟着你们这帮小年轻折腾。”
万烁和许宁也没有逃离过这一趴，身体往前跑去，脑袋撞在座椅后背上，额前一阵发红。
趁着大众和五菱亲扁了的脑袋向后矜持的分离时，大奔没有迟疑的往后一钻，方向盘打死，在大众咬紧牙强行上来找存在感的瞬间，撞着水马一路哐哐铛铛出去。
许宁耳边不断响起撞击的声音，挨着车撞的水马贴着车窗，明明隔着一层玻璃的距离，她却觉得这么冲击感的劲儿就在脸颊边，贴脸而过。
“哎哟、哎哟喂、我*、他**个*的······”刘达一边撞撞击击，口里还不停的打电报：“这些个短命鬼，我****，我要是再年轻个十几岁，我**他们***。”
整个车厢内只剩下了刘达一个人滴滴答答哔哔叭叭不断的声音，外面还在不停的剐蹭着其他车辆，许宁和万烁两人强忍住胃里翻腾的不适，脸色发白。
五菱比大众反应更快更有优势，踩着油门发疯的直接冲了出去，钟鸣借着后视镜看到后面追上来的车，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要发生正面冲突，目标是······刘达。
钟鸣呼吸一个转圈，对着后面的许宁说了声：“许宁，把后面追着的车的车牌拍下来，发给齐泷霍，让他跟林岳区公安局沟通一下，把这两辆车的车主——”
“不用这么麻烦，我可以直接联系到林岳分局的师兄，他是交管①出生。”经过几个人太麻烦了，许宁直接把自己可以联系上的人爆了出来。
“现在就联系。”
“收到。”许宁咬了咬牙，松开左手从裤兜里摸出手机，身体贴在门边，找到师兄的微信.语音拨了出去。
听筒里传出来的呼音响了一会儿，那头已经接起了：“许宁？”
“师兄，我是许宁。”许宁把手机开了扩音，扭过头往后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出车牌号。
砰——
五菱撞了上来，大奔屁股被炸了一下，车厢内的人被顶的往前倾俯过去。
“你现在位置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事？”声音的响动没有逃过师兄的耳朵，对信息敏感的师兄立刻拔高了声，“不方便解释原因就长话短说，我现在在指挥中心，你把定位分享给我。”
许宁简短的解释了一下原因：“我们出警过程中抓到一名嫌疑人，现在让人盯上了，车一直跟在我们后边，共享位置发给你了。”
“林岳区大西塘Y33乡道的监控视频，放大，再放大。”师兄在指挥中心对着信息人员说，“对，再往前跳，杂货铺过超市那一块。”
把手机上的共享定位放在信息人员跟前，正在通话中的微信.语音没有挂断，那头还在不断传来撞击的声以及哀嚎遍野的嗷嗷叫声。
“今天要跟着他们走了，我指定没活路。”刘达在摇荡的车厢内咬牙切齿，面色阴厉的恨不得啃那人的肉饮那人的血。
幸好他没有信了最开始那伙人的鬼话，否则，他必然是死无丧身之地，还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埋自己的那种。
亏得钟鸣带着人来了，要不然，让他们率先找到人，后果不堪设想。
师兄在电话那头确定了位置，对着许宁说：“许宁，你们务必保证好自己和嫌疑人的安全，指挥中心已经联系干警根据你们的实时位置过去了。”
后面两辆车一前一后的追击着没有半点要放过他们的样子，钟鸣表情平稳的好像没有遇到什么阻碍似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常。
砰——
砰砰——
“趴下！”钟鸣没有预料到他们竟然有那么大的胆量在路上开.枪，车辆开始炫技摆尾了起来，防止被打倒油箱，拿枪的人目标明确是朝着油箱和后窗打来。
砰，又一枪，打碎了后视镜，枪法准到惊人。
钟鸣面色沉的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