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神明的意见和自己不一致怎么办？
洛露露选择再问一次。
“为什么你会这样说？布莱娜是高阶净化师，对厄尔洛斯而言，如果她出事了，也是个巨大的损失。那位新首相没来请求你帮忙吗？”
伊萨尔平静地说：“我会去剿灭「荣辉之心」的残党。”
洛露露怔愣了一下：“首相还真的请你动手了……”
千万年来，厄尔洛斯的军政权力严重分割。
最恨伊萨尔的，从来不是那些和厄尔洛斯浴血厮杀的文明，而是厄尔洛斯的权势者。
大部分军权掌握在伊萨尔手中，哪怕他不问政事，很少离开永圣殿，对于帝国的掌权人来说，亦如抱虎枕蛟。
而且——
正如「完美进化」是恒因的信念，「贪婪无度」则是厄尔洛斯的美德。
为什么不除掉伊萨尔呢？当然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而是做不到。
整个宇宙出现过的破界者也不算少数。
天才中的天才、强者中的王者，千万年来才出现一次的顶级天赋破界者，都不止一个。
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挑战「圣使」，也没有哪位逝去的「圣使」是被外界力量抹杀的。
伊萨尔从来不需要厄尔洛斯，是厄尔洛斯需要伊萨尔。
他每次行动有自己的目标，而且往往在当时难以理解，在多年之后才发现至关重要。
他曾经消灭了支持厄尔洛斯西扩的势力，并推举想要建立防御带的新王上位。
三百年后，西境边陲疯狂出现的虫潮，令整个厄尔洛斯后怕。
如果不是停止扩张，固守防线，王虫将啃噬掉一半以上的厄尔洛斯星域，而不是现在的十分之一。
厄尔洛斯陷入危境之时，他也曾临危受命，挽狂澜于既倒。除非目标一致，执政之人几乎不能命令他做什么，但在一些不大不小的事上，偶尔也能说服他伸出援手。
洛露露注意到他说的是剿灭「荣辉之心」，而没有提及拯救被绑架的净化师。
把握了重点，但又忽略了一点细节。
“虽然你不太需要净化师，但救下她是为整个宇宙的破界者做贡献，很积德哦。”
伊萨尔面无表情。
“没有必要。”
他连高阶净化师都不要，还要什么积德。
洛露露知道，伊萨尔情况特殊，对净化师没有依赖，更不存在什么怜香惜玉之情。
“那我去跟首相大人说。”
伊萨尔不在乎净化师，她不信首相也不在乎。既然首相说服伊萨尔剿灭「荣辉之心」的残党，那让首相再劝劝他顺带救人呗。
但伊萨尔说：“这件事是我要去做的，不是首相的请求。”
“哦？原来是你自己要去做的……”洛露露眯起眼睛，“为什么？那些「荣辉之心」的残党哪里得罪你了？”
哪怕之前的飞船失踪案已经让这些残党成为人人喊打的公敌，她也不认为伊萨尔有什么惩奸除恶的正义之心。
在漫无止境的时光洪流之中，世间万物在他眸内皆为浮光掠影。
伊萨尔瞥她一眼，流露了否定的目光。
洛露露自己皱着眉头分析：“他们做的事，威胁很大？……呵，不会又来一次「黑潮」吧？”
或许最近老是提及这件旧事，早已结痂的伤口又开始渗出淋漓鲜血。
她情绪有点糟糕。
“当年恒因发生「黑潮」，也没见厄尔洛斯这边有什么行动，这次怎么就着急起来了。”
伊萨尔转过头，赤金流火的眼眸与她相对，没有迷蒙的烁影。
“我去过。”
“……什么？”
但伊萨尔摇摇头，不再解释。
洛露露的脑袋几乎要炸掉。她一边想立刻回去查询当年的信息情报，看伊萨尔到底何时访问过恒因；但另一边又在担心布莱娜的安危，想了解更多现在的形势。
撕裂的想法争斗了一番，最后还是对布莱娜的关心更胜一筹。
她该向前看。已经发生过的事是无法改变的，但布莱娜还有被救出的希望。
“伊萨尔，你们找到「荣辉之心」残党的根据地了吗？”
伊萨尔说要剿灭他们，不知道进度如何。
“kp-45a星球，位于厄尔洛斯东部边域。”
伊萨尔走回宽阔的飞船中心，光脑投映展示了这颗行星的位置和具体信息。
这颗行星不大，文明等级也比较低，但和外界的贸易比较频繁。
到恒因联邦的距离比到首都星的距离更近，因此，和恒因的贸易往来占比很高。
这种不起眼的偏僻星球，确实是各种灰色交易的绝佳跳板。
“应该不止一个吧？”
“但这里的据点最重要。”
「荣辉之心」残党的动向，这么多年来各大势力其实都有暗自关注。
打击他们吃力又不讨好，放任其发展了许久。
直到最近他们的行动过于疯狂，星盟和厄尔洛斯也开始下血本调查和围剿他们。
恒因联邦被排斥在外，一是因为它是「荣辉之心」的起源地，二是因为米菲恩格的诡异行动激起了各方警惕。
“你们要怎么做？派人潜入进去摧毁据点吗？”
“不。”
伊萨尔的声音平静得令她毛骨悚然。
“炸掉这颗行星。”
“宣战？！等等，这是厄尔洛斯自己的辖内星球，宣战很奇……”
“不会有宣战。”
寒意从背部冲上头顶。
“你要直接毁掉这颗星球。”
她明白了。
不会有宣战，不会给敌人任何逃脱的时间和空间。
这是要陪葬一整颗星球的刺杀。
伊萨尔淡漠如常。
类似的事，他早已做过千万遍了。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宇宙，这种事也不算罕见。弱小的文明连发生什么了都不知道，就湮灭于黑暗。
厄尔洛斯做过，恒因联邦也做过。
甚至洛露露在军棋推演上也做过不止一次。
毁灭一样事物，与之最没有关系的，就是它自己的看法。
这颗星球太不起眼了。厄尔洛斯的属星不胜其数，所以厄尔洛斯的看法是——
不在乎。
洛露露咽了一下喉咙。
空洞的眼睛扫视着这颗即将被毁灭的星球的信息。
明丽的蔚蓝行星，比米菲恩格的眼睛更柔和，仿若真正的传说中炽天使的瞳孔。
这颗星球上有52万种植物，23万种动物。
智慧种族231种。
——啊。
洛露露看到“地球人类”四个字时猛然转醒。
这颗星球上，竟然还有稀少的地球人。
“伊萨尔……你是想剿灭他们，所以应该一个不留，对不对？”
冷峻的元帅颔首。
“简单的毁灭不能让你更快达成目标。我们可以钓到更大的鱼。”
她眉眼清纯，但笑里有种狠辣的味道。
伊萨尔是死亡的化身，摧毁和灭亡是穿梭在他指尖的熟稔旋律。
一力破百巧。这是解决问题的最快手段，但不一定是最佳手段。
“混进去很难。成功潜入的线人，在三年前就被杀了。”
现在只有一些情报人员在外围调查，对盘踞于此的「荣辉之心」了解不深，甚至连据点的具体位置都摸不清楚。
“我觉得可以尝试一下。”
她踩上旁边的椅子，凑到伊萨尔的耳边，把自己的计划小声说出。
“洛露露。”
“可以吧可以吧？”她期盼地看着他，焦急地动了动脚。
“你没踩稳。”
他又把净化师拎了起来。
沉寂威严的神情，足以令其他人对这个神祇般的男人心生敬畏。
但洛露露因为他没有说“不”而欣喜若狂。
她朝伊萨尔抛了个飞吻。
“伊萨尔，亲亲甜心小可爱，我们快出发吧～”
“……”
十米外的领航员抹了抹额角的冷汗。
夭寿哟，重金求一双没听到这句话的耳朵。
不然短时间内，他都不敢直视元帅大人这个“小可爱”。
无暇号换了个方向，把他们送到了附近的一颗普通文明星球上。
洛露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伪装。
现在的技术十分发达，单纯把外貌和声音伪装成另一个人不难做到。
DNA之类的生物特征伪装还是有一定门槛，就像之前混上4876号飞船的那群人，是有特殊的种族特性才办到的。
但洛露露这次的行动也不需要这种级别的伪装。
她把自己清秀可爱的脸换成了有点呆萌的雀斑少女模样。
身高稍微增加一点，身材也更加丰腴一点。头发再系成两个麻花辫，完完全全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自己的伪装很快搞定，然后她沉默地盯着伊萨尔。
哪怕身高和样貌都变了，他的气场和气质也是鹤立鸡群的出挑。
在远处看，比普通军人更凛然挺拔。靠近之后，遗世独立的冰冷更是入骨三分。
……唔，该怎么和他解释呢？
不对。解释了也没用，该怎么让他“正常”一点呢。
“伊萨尔……”
干净帅气的青年看了过来。
他现在身高只有1米8出头，但仍比少女高上不少。
俯视下来的目光，威势不减。
“我可以安排一下吗？”
她瞳中的希冀溢出，宛若星辰闪烁。
变得更平凡的脸，没有阻碍到她过分的可爱。
“嗯。”
伊萨尔点头。
十分钟后，一位双麻花辫少女，牵着一位10岁左右、面无表情的男孩走了出来。
“我们走，亲亲甜心小可爱。”
少女笑容明媚。
站在门口等待的军官：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眼睛！！我的耳朵！！！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