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没有让你俩失望吧。”放下手里的书本，白飞飞抬头看着自拿到她给的账册后，就一边翻阅一边惊叹的姐妹俩，“都说了你们姨母我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当年的幽灵宫也不是立地就解散了的，手里还能没有什么底牌留着嘛。”

    嘴里是这么说着，但白飞飞还是很清楚自己的性格的，如果不是早年结识了林乐瑶，两人逐渐相处成了亲如姐妹的家人，有她的开解和支持，以她自己的个性来说，当年发生了那么多事后，她真的有可能为了逃避现实，不管不顾的任由自己自生自灭的。

    哪里还有心思考虑幽灵宫残存的女孩子们的生存。

    可偏偏让她遇到了这一生最幸运的存在，自己也挣扎着活了下来，还给当年宫里的姐妹们留下了安身立命的根基。

    这么多年来，说是她在庇护姐妹们，但何尝又不是她们在拼尽全力的在供养她呢。

    否则，以她这样破败的身体，又如何能够安然看着阿飞长到这么大的呢。

    所以，如今她大限将至，不管怎么样都要给她手底下人留下一条活路的。

    “姨母，真的给我们吗？”不怪林诗音惊叹，身为林家千金，皇朝郡主，她可谓说什么没见过，若是白飞飞给她的是任何财宝，那都不足为奇。但她亲手送出的，是幽灵宫余部这么多年打理的产业，已经形成规模的，全由女子组成的产业链啊。

    这对她和玉儿来说，就等于之前筹谋女子书院的种种不便之处很快就能解决。

    姐妹俩对视一眼，皆是笑开了。

    毕竟，就算再怎么掩入地下，改头换面，都改变不了曾经的幽灵宫是个江湖组织，还是个由女子组成一方势力的江湖组织，简直和她们组织书院的目标完美契合。

    这样一来，她们的书院能任职教授的师资一下子就变得雄厚了不少，能展开的教学范围更是扩大了很多。种种顾虑也都能顺利的执行下去了，怎么能让人不高兴呢。

    甚至推动女子入朝的步子也能往前迈一大步。

    “怎么，不给你们姐俩，还能让阿飞去经营嘛？”白飞飞摆了摆手，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即使是还没成年的儿子也是一样，“给了他，别说是坐吃山空了，怕是那些看着他长大，已经开始准备养老的姐妹们，都得为了吃上饭而重出江湖。”

    更何况，白飞飞抬眼看了看两个小丫头，“你们想要做的事情，我也不是一点都不知情的，这些人和东西，放在你俩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也是她的一点私心，想要她们将来的路更好走一些。

    “姨母，您是怎么想着收养这么多的孤女的啊？”点了点手里的花名册，林黛玉犹豫再三终究还是问出来了。

    她小时候是被父亲充作男孩，带着出门过的，对于一些世俗认知中不该女孩子学习的东西，也略知一些。

    但问出口之前，就算有了心理预设，还是被狠狠的冲击到了。

    “你们俩从小就被保护的很好，一些所思所愁在我看来是不可想象的。”白飞飞带着两个孩子，将自己一生的所见所闻，一些她们从没见过的天地揭露在眼前。

    “你们这个阶级的女孩子，过再不济也是官宦之家，衣食无忧吃穿不愁，一生的忧虑不外乎是嫁得好不好，家中兄弟争气与否，日子再差，也总能过得下去。

    可不论是闺阁中姐妹争宠也好，出嫁后妻妾相斗也罢，说到底，争的是什么？资源而已！

    我们生来势弱，不能像男子一样有更广阔的的天地去闯荡，所以只能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挣扎着。

    一些争气的，越是明白越是痛苦，恨自己身为女儿身，得不到男儿一样的待遇与资源。

    这世上能够像林家一样，一脉只剩下了女儿，还能保持平静的人，实在不多。

    大多数人，还是为了所谓的血脉，传承，积极钻营，费尽手段，毕竟在他们眼中，女孩子可不算是自家人，不能来顶立门户。

    而对于对一些穷困的人家来说，更是执着。”

    “丫头片子们除了消耗口粮，又能有什么用？”

    白飞飞不去看林诗音、林黛玉姐妹俩气愤的脸，转而看向了宅子外的天空，她是从来不是个服输的人，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比任何人差在哪里，但是这些年月里见到的情景，以及即将油尽灯枯的身体，还是让她不得不服输。

    “虎毒不食子，再是狠心的人，对着自己的孩子都会心软，虽然这话我不能完全认同，但确实是世上大多数人都会如此。”

    “你能想象的到，一个刚出生的女婴，因为养不起，就要被自己的母亲亲手扔进河里？”

    “还是能够想到，父母眼前养大的娇娇儿，就因为一场天灾人祸，活生生的一个人，就抵了家人几天的口粮。”

    “我能救一个女孩子，十个女孩子，却无法救世上所有的。甚至因为见到的情况多了，渐渐的就麻木了，因为，我根本就救不了，我当不了任何人的救世主！”

    呼吸逐渐急促了起来，林诗音和林黛玉急忙上前来搀扶安抚，“姨母！”

    “不要紧。”摆了摆手，白飞飞再开口便已经平复了下来。

    她的前半生一直被母亲所掌控，活在强加的仇恨中，为了报仇不顾一切，可却在一切尘埃落定后，见过更多的人间惨事，和更广阔的天地后，觉得此前经历的种种，不过如此。

    她还有更高更远的追求与目标，从前的一切，都在她顿悟后烟消云散了。

    如果是二十年前，甚至是十五年前的她能有如今的心境，不说她身上所有的悲剧都不会发生，起码武学境界能够更上一层楼，再怎么都不会是如今等死的地步。

    可是，看了庭院外飞身而来的儿子，以及身旁相伴的两个侄女儿，白飞飞释然的笑了。

    谁说，这不是人生的另外一种境遇呢。

    “姨母，”林诗音缓缓出声，“您和姑姑的所想所愿，还有我和玉儿在呢。”

    “人生能得一知己，吾道不孤。”

    林乐瑶，你会看到这一天的，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