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天有些凉，秋风一吹，沐云舒没忍住瑟缩了一下。
她裹紧身上的大衣，整个人把自己紧紧抱住。
抬头看了看四周，白天的时候没注意，等到了晚上才发现这片街区比她想象的还要荒凉。
她看了眼时间，临近22点。虽然天是有些晚了，但也不至于连一家店铺都没开吧。
沐云舒看着因为店铺关门，而导致周围昏暗的场景，她心里泛起丝丝胆怯。
其实马路边是有灯光的，只是这些路灯的灯光大多都比较微弱，几乎起不到照亮这片偌大街区的作用，尤其是还有一盏路灯里面的灯泡忽闪忽闪的，看起来过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暗下去。
偏偏更不幸的是，沐云舒此时就站在这盏路灯下。
因为离得近，所以沐云舒能很清晰的听见路灯里发出的微弱滋滋声，她生怕下一秒这里面的路灯会忽然炸开。
也许是因为心里的警戒线在不断攀升，沐云舒感觉自己的注意力和听力都提高了不少。
她能听到平时不易察觉的那些风吹草动，以及身后微弱的脚步声。
沐云舒走动的脚步不自觉放慢，如果她没记错这条街里目前除了她以外应该是没人才对。
身后人走路的声音很轻，哪怕周围如此寂静都很难听清。
那一刻，沐云舒心里的警戒线攀升到顶端。
她想跑！
然而，或许是老天的有意指引，当沐云舒准备起跑时，一阵强风袭来，风太大，她下意识眯起眼。
也正是这时，她闻到了被这风带来的一股熟悉的冷香味。
想要逃跑的冲动不再，沐云舒停下脚步。
为什么他会跟来？
沐云舒转过身，只是她身子刚转了一半，身后的人开了口。
“注意到前面那个巷子了吗？”
男人的声音清润透亮，似那潺潺流动的溪水。
沐云舒下意识把身子转回，顺着他说的话朝巷子望过去。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提醒，她估计就算是走到旁边恐怕她都很难发现。这片地区本就昏暗，而这片巷子更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仅仅只是一眼，沐云舒便心生惧意。
她点点头，说：“看见了。”
纪书言向前走了几步，直到距离沐云舒仅有几厘的距离时才停下脚步。
沐云舒鼻尖一动。
那股冷香味更强烈了。
“知道那巷子里有什么吗？”
“什么？”沐云舒嘴上这么问，实则脑子里早就被他身上的香味萦绕，迷蒙不知方向。
一个男人，身上怎么能这么香。
她想去看一眼身后那位，仅是一想她便也转过头。
男人的乌黑碎发相较于先前更为缭乱，兴许是刚才的狂风作祟。
他的眼眸还是那么亮，即使是在这片昏暗里，看起来也隐隐是在发光。
纪书言意识到她的视线，垂下眸看向她：“你看着我干什么？”
不知是想到什么，他露出恍然神情：“移不开眼了？”
他的表情看上去格外真诚，好像是真的这么认为。
沐云舒有点无语，怎么会有这种人，如此正大光明表现自己有多自恋。
沐云舒嘴唇蠕动，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你不是说我觊觎你吗？你不是说你不相信吗，那你还跟来做什么？”
沐云舒的语气咄咄逼人，纪书言睁大眼，像是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一面。
最后他叹了口气，视线回到巷子里，解释：“那个巷子里经常会有些小混混专门蹲守独自在夜晚行走的女人。”
话及此，沐云舒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是她误会了？
他其实是来保护她的。
一股羞愧感升腾，染红了沐云舒的脸。她尴尬地刮了下鼻子：“抱歉啊，是我误会你了。”
纪书言倒是无所谓摇头：“没必要谢我，反正也只是顺便。”
“嗯？”沐云舒一愣。
“只是我回家的路正好往这边走。”
沐云舒：“……”
沐云舒此生都没有这么无语过，就算是顺便也不至于直接说出来吧。
这男人，也太直了。
当时她会怀疑他会撩她是她的错，这种极度自恋且直的男人是不可能会主动撩人的！
沐云舒不再理会他，转回身去，直径向前走。
两人无言走了一段路，直到路过那条巷子时，沐云舒忽然想起纪书言说的话。她下意识转头看了眼巷子口，里面仍旧一片黑暗。
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纵使看不清里面有什么，却也能从里面感受到几道视线黏在他身上。
沐云舒心中悚然，她两手插兜，连自己都没发觉，此时的她已经做出一副防备状态。
她不敢想，如果不是有纪书言走在她身后，她会发生什么。
还没等沐云舒多看一眼，眼中的巷子场景转变为纪书言的侧身。
纪书言走到她身旁。
“盯这么久，”纪书言瞥了她一眼，说，“怎么，你想去里面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沐云舒稍显愣怔，虽然这人说的话有些难听，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时，他走到他旁边确实让她多了一份安心。
话说，他说会保护她只是顺便，那是不是也代表他其实没有那么讨厌她。
她是不是还有机会啊。
这个想法刚冒出个头，就立马被她打消掉了。
竟然他都已经明说了，那她肯定时没机会了。
心里刚起的一点激动很快被失落替代，沐云舒对他刚才的行为道了声谢，低下头，加快走动的脚步。
隐约听见车流声，沐云舒抬头，远方的霓虹灯光穿过重楼，映入眼帘，她直到，马上就可以走出这了。
得知这一消息，就好像有一块悬挂在心里的石头落下，让沐云舒不由松了口气。
“那个……”沐云舒转头，想要跟旁边的人道声别。
只是她头一转，正好就对上了纪书言望向她的视线。
沐云舒咽了口唾液，心跳微动。
他看着她多久了。
还不容沐云舒问出口，纪书言反倒先问她：“要走了？”
出其不意的发问，沐云舒没反应过来，她愣了一下才点点头。
表情还有些呆。
“
所以，放弃了？”纪书言继续问。
“嗯？”沐云舒不懂他这句是什么意思。
纪书言却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沐云舒心里想翻白眼。
这个人，好难懂啊。
不想再理他，沐云舒随意回了一句“放弃了”后，看也不看他直径朝远处的霓虹灯走去。
踏离这片昏暗寂静街区的第一步，沐云舒感觉整个世界发生了改变。
车流不息，嘈杂声不绝于耳，无数的城市灯光盖满整个世界。
那一刻起，沐云舒才真正体会到自己生活在人间。
然而可惜的是，只要她的失眠症继续存在，那么她早晚会因为长时间缺眠而发疯直至死亡。
想到失眠症，沐云舒便想到了纪书言，要是他能同意就好了。
当然，她也知道这一切都是痴人说梦。
“放弃了？”
不知怎的，临走前纪书言说的话回荡在沐云舒耳边，她霎时停住脚步。然后，转身，猛朝来时的地方奔去。
操！
她怎么才反应过来啊！！！
狂风拂过沐云舒耳畔，因为近几年身体越来越差的原因，她没跑几步便气喘吁吁，跑不动路。
不过还好，她还是看见了不远处的纪书言。
昏暗地界，宽阔街道只余他一人，而他就这么慢慢悠悠行走在马路中央，好似这夜间的独行者。
沐云舒没多想，她深吸一口气，快步到他面前。
本就微弱的灯光被遮挡，纪书言身体一顿，他抬头，看见沐云舒站在他面前。
沐云舒气息有些紊乱，她喘着气问：“为什么？”
纪书言没回，反是挑了挑眉，问她：“不是拒绝了吗？”
他这不问还好，一问，沐云舒顿感胸口涌上一股气：“你问的那么突然，谁一时反应的过来。”
她这话刚说话，纪书言一手虚握拳，抵住下唇，竟吐出一声笑。
也不知哪里好笑。
沐云舒心中不快。
“你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沐云舒问。
她是真的不懂，说不会相信的人是他，现在又是他反过来问她“放弃了？”。
她会放弃难道不是因为他拒绝她了吗，她总不可能一直对他纠缠不休吧。
“关于你之前问的，我有必要解释一下。”纪书言说。
他继续说：“先解释第一句。对于你觊觎我这件事，我个人倒是没什么，毕竟觊觎我的人挺多的；至于你问的第二句，我想有一点你搞错了，我并没有说过‘不相信’这三个字，而且我的那一句并非判断句，而是一句疑问。”
他这一长串说完，沐云舒蒙了。
What？
还能这样？
反转发生的太快，惊喜来的太过突然，沐云舒的脑袋昏昏的。是不是他睡得太久了，脑子还有些不清醒？
这件事简直比她因为画画产生失眠症还离谱。
“所以我还有机会？”沐云舒压抑住心里的激动发问。
纪书言却没准确回答她：“看你。”
“那你是相信了对吗？”沐云舒回想了一遍他刚才说的话，竟然他没说不相信，那应该就是代表他相信了。
然而，他却说：“普通人很难相信。”
沐云舒静静等待他的后续，结果他说到这就不说了。
这人，怎么每次都给人一种说话说一半的感觉！
沐云舒心中气结，可这有什么办法呢。毕竟是她有求于他，也只能忍了。
沐云舒只能按下心里的那股气，佯装笑容问：“那我应该怎么做？”
纪书言闻言，竟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才回：“看你。”
沐云舒：“……”
沐云舒：微笑.jpg
两人边走边聊，这一回沐云舒刻意放慢脚步，生怕走快一点纪书言就被落在后面。
等再一次走出这片昏暗的街区，沐云舒再一次跟他道了声别后，随手招了辆出租车离开。
目送沐云舒离去，纪书言终于控制不住身体的疲惫，靠在身后的墙壁，垂眼，打着哈欠。
其实，在沐云舒对他说“放弃了”那句话时，他就打算不再管她直接回去睡觉。
只是不知为什么，在她走出这片地区后竟突然转身跑回来。
“你真信了她的话？”
身后突然传出了一道声，纪书言倒也不觉得奇怪，他转头，就见本应时一片昏暗的街区，此时灯光璀璨，与面前的这片场景一般无二。
而至于，本该出现在咖啡馆里的陆思泽此时也出现在纪书言身后。
纪书言：“有可能。”
“不是，”陆思泽直翻白眼，之前面对女生的温文尔雅的形象此时不知消弭何去，“你就没想过她骗你？”
纪书言：“有可能。”
一连两次的有可能将陆思泽压在心底的脾气彻底爆发出来，他抓住纪书言的领口将他按在墙壁上，眼神凶狠：“纪书言你怎么想的我不管，但是如果被人类发现我们的存在，你应该知道后果。”
纪书言被他抓住领口是面色没什么变化，只是那双黑亮的眼瞳此时泛出点点青光，隐约变了一种颜色。
他平静望向陆思泽，说：“我知道，只是我怀疑她的事情和我有关。”
说到此，纪书言紧抿住唇，面色浮现一丝懊悔。
“什么意思？”陆思泽松开抓住他领口的手，眉间紧蹙。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来人间的时候吗？”
陆思泽当然记得纪书言第一次来人间的时候，那时的他什么都不懂，来人间还是以真实面目出现。
不过好在那时的天很黑，他在的地方也较为偏僻，所以并没有被人类看到。
按理说应该是这样。
纪书言：“其实当时我刚降临人间时，正好被一个小女孩撞见。”
“那你当时怎么不说！不对，”陆思泽很快下定推论，“你怀疑那个小女孩是她？”
“我只是怀疑。”纪书言说。
“假设她的失眠症真的和你有关，那她画的那幅画该不会……”陆思泽心脏一跳。
纪书言撩起一边的刘海，靠在墙上，吐出一口气。
周边汽车的鸣笛声将两人环绕，陆思泽像是才察觉到周围的嘈杂音，不由皱起眉。
纪书言闭上眼，白炽灯打在他身上，让本就他过分白的皮肤此时看起来隐隐在发光。
最终，他露出一个好似放弃了的表情，说：“那就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