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双

    祝熹穿过小道,昏暗的天色让他卸下伪装,如沐春风的笑僵在嘴角,疲惫和挣扎爬上眉梢。晚风送来夏夜独有的凉爽,驱散白日的暑气和劳碌。

    湖面泛起层层涟漪,祝熹凝望良久,将泥塑沉入湖底。往日独处是喜欢安静,今天却多了几分孤独之感。他动了动嘴唇,咽下了心中所思,回到白日告假的小店。

    老板是个刚来永州的年轻女子,对到店的客人过目不忘,尤其是相貌出众者。她忘不掉这个客人,有着一双忧郁的眼眸,如雪松般挺拔的身姿,而立之年便暮气沉沉,好像死了媳妇的鳏夫。

    记得他白天来的时候还是带着笑,现在却一副生人勿近的疏离,短短几个时辰就筑起了一座空荡荡的孤城。

    老板没有多问什么,公事公办:“是白天的泥塑有什么问题么?”

    祝熹摇摇头:“我想再捏一个。”

    “请便。”周彦姝突然想起了什么,“客官走的时候,忘记了这个。”递给祝熹那个残缺的塑像,人脸的部分被磕掉了一角,说完好奇:这次又要捏什么?

    白天里他捏了一个自己,大概是为了弥补这个人脸残缺的泥塑好送给心上人,那现在呢?

    这时候多数店铺都要打烊了,他却黯然神伤只身前来,周彦姝终于反应过来,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肯定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无非就是心上人不接受他的心意,自己这话是实实在在触人家霉头了。

    她胆怯地觑着祝熹的脸色,祝熹连看都没看就收入囊中,淡淡道:“麻烦老板晚些再关门,我大概要多费些时候。”

    “不麻烦不麻烦。”周彦姝连忙摆手,小碎步跑去给他拿泥巴,回来见祝熹静静等候,门缝半开钻进一缕风吹起他的衣袂,麻布素衣下单薄如纸的身子,周彦姝想到了自己强壮如牛的哥哥,不免同情道:“郎君还未吃饭就来了罢?我这里有些饭食,不如……”

    “不碍事。”祝熹接过陶土捏了起来,好像那人的容貌早已深深镌刻在心。

    周彦姝也不好意思吃饭,虽然肚子已经咕噜咕噜叫起来。这位客人不是苦相,却不爱笑也不爱说话,清冷的像天边明月,周彦姝彻底打消了和他闲谈的念头,铺平信纸给家里寄家书。

    在极致的安静中,笔尖摩擦过纸张的声音格外明显。祝熹抬头,周彦姝心虚地同他四目相对:“我不是故意吵你的。”指尖夹着信笺,无辜的大眼水灵灵的。

    祝熹软了嗓音:“你在做什么?”

    “给家兄写信。”周彦姝谈起她哥哥,说不出的神采奕奕,“哥哥在潭州当差,平时可忙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看我的信。我要写的勤一些,这样他闲下来就能一下子看完,然后就给我回信了。”

    见祝熹不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认真聆听,周彦姝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嘟噜嘟噜吐露道:“我和家兄并非一母同胞,他是嫡长子,我只是父亲众多妾室之一生下的女儿。小娘早逝,我就被养在母亲身边,哥哥他从来没有看不起我,虽然别人说他为人处事太过极端苛刻,可是他对我是很好很好的,我才不管旁人如何说他……”

    周彦姝后知后觉自己嘴碎,羞赧地垂下眼。祝熹放下手心成形的人像,有些失了神:“我也有一个妹妹,和你一样的年纪。”

    她指了指那东西,光是轮廓就能看出来其颇有姿色:“妾身斗胆问一句,这泥人可是令妹?”

    祝熹看着没有五官的泥人,点点头微笑:“正是小妹,她从前和小娘子一样,爱笑,爱说。”

    “我还以为是郎君的心上人。”周彦姝恍然大悟,“原来是令妹。”

    他的动作一顿,周彦姝接着说:“令妹与郎君很是相似呢,虽然五官不甚清晰,可这身量气度,倒是与郎君你一般无二呢。”

    祝熹沉默,微微握紧了泥人。周彦姝笑着说:“我与我哥哥就不相像,虽说都是父亲的孩子,可他十分高大健壮,我却……”她夸张地指了指自己,娇小玲珑的少女体型。

    “我妹妹很高。”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今夜的祝熹分外温柔,他比划了一下,“大概在这里。”

    “她都到你脖子了,我才,我才……”周彦姝使劲踮了踮脚,“才到肩膀……”

    “她比你要大上几岁,身量自然高些。”

    祝熹被她逗乐,笑的眉眼弯弯,周彦姝却觉得他好像在哭。

    “她是怎样的人?”周彦姝摸着下巴,竭力让他想些开心的事,“我好羡慕她有你这样的哥哥,我哥哥整日整日呆在军中,从前他日日都陪着我,现在只有我生辰日才能抽出空见见我……更别提给我精心准备礼物了。”她撅着嘴看向祝熹手中的泥塑,以为那位妹妹生辰将近,祝熹才这么焦急给她准备礼物。

    “她……”祝熹有些犹豫,捏着泥塑的手紧了紧。

    “不想说没关系的。”周彦姝总是学不会看人脸色,唯恐惹的客人伤心,“我只是随口问问,随口……”

    “无碍。”祝熹展颜一笑,好像春夏漫山遍野的杜鹃次第绽放。

    “郎君还是多笑笑吧,你笑起来很好看的。”她每句话总是不自觉提及自家哥哥,“不像我哥哥,整日板着脸,每每我去军中寻他,他都很严肃……”

    祝熹冷不防道:“她很好。”

    她愣了一下嘟囔:“哪有这样的……也太简略了吧。”

    脾气不好,爱哭爱气爱胡思乱想,善妒,心思毒辣,总觉得自己不漂亮……

    “霜霜没有缺点,我很爱她。”祝熹重复了一遍,“她很好,值得更好的。”

    周彦姝消化了好一会,吱哇乱叫:“什么时候我哥也能这么对我啊啊啊啊……”艳羡地托着下巴,“双双是她的乳名么?”

    祝熹点点头,给泥人捏上了基本的面部轮廓。

    “双双双双,成双成对,确实是个吉祥的乳名呢。”

    祝熹闻言笑着垂眸,没多解释什么。周彦姝说的口干舌燥,要去给他沏一壶好茶。

    还没等祝熹开口,小老板已经风风火火钻进后厨。进店的客人少的可怜,做的是亏本买卖。她大概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开间店铺权当消遣。

    祝熹捏好泥人是快半夜的事情了,周彦姝是个过分健谈的人,说要把哥哥带到他面前,让他好好跟祝熹学习学习,祝熹是她理想的兄长类型诸如此类……祝熹很喜欢和她聊天,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可以让他完全敞开心扉,好好说个痛快。

    到走的时候,周彦姝要给泥塑华丽包装一下,祝熹笑着挥挥手说不用。

    她很疑惑却也没坚持下去,心道:明明是个很精致漂亮的泥人,为什么不包好送人呢?虽然送给的是自家妹妹。

    然而祝熹的笑像是有魔力,她只顾着和祝熹道别,完全将这疑惑扼杀在摇篮里。

    青石道上空无一人,祝熹乘着月色缓步前行,刚捏好的泥塑放在胸口的位置,压的心脏狂跳不止。

    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像霜霜一样。

    轻轻推开门扉,罗虔躺在院内的竹椅上,不时嘟囔着挠胳膊。祝熹一看,施施然飞舞的蚊子早已喝饱了血,他家霜霜还浑然不觉,整条胳膊被凌虐的体无完肤。

    清凉的药油熨贴肌肤,身下是柔软的竹席,鼻尖似有若无的驱蝇香,脸侧有微微的凉风拂过,罗虔舒服地哼了一声,睡的香甜。

    “为什么今晚还等着我呢?”祝熹拨开她额头的碎发,“为什么没有跟岑弈在一起?”

    罗虔当然不会回答,她的睡眠越发沉重了,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样子。祝熹不知是该气她如此酣睡,一点都不担心他何时归家,还是该欣慰霜霜终于不会再被一点风吹草动惊醒,只在他身边安睡。

    她微微张开嘴,一点水涎划过嘴角,祝熹嫌弃笑着拿手背擦去:“没个姑娘样子。”

    罗虔咂了咂嘴,好像是梦到了好吃的,惬意极了。祝熹恶作剧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她张开嘴巴大口呼吸,他又盖住她的嘴,传来罗虔有节奏的吸气声。

    祝熹将人脸残缺的泥塑放在她枕边,话音如呓语:“睡吧,我的霜霜。”

    第二天罗虔是被莫名的窒息感惊醒的,一条灵巧的舌头在她唇上打圈,岑弈盯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你也不嫌恶心。”罗虔推开他,双手围拢哈了一口气,“我还没刷牙呢。”

    有股清新的薄荷香味。

    岑弈撑着往后靠,吐出蓝色的舌头:“好闻么?还是说,你喜欢别的味道?”

    罗虔被气笑了:“去你的,把衣服给我拿过来。”

    岑弈像没听见一样,朝她伸出手。罗虔不明所以,光着身子被他牵去浴室。

    “柳鸳和我哥都来了,有好消息告诉哥哥,预备着晚上摆桌筵席庆祝一下。”他走到衣橱里左右挑选,“你好好梳妆打扮一下。”

    “哥哥的喜事,我打扮做什么?”罗虔一边说一边跨进木桶里。

    “因为还有我们的婚事啊。”岑弈揪出一件月牙白的襦裙,“这件是不是太素了?”

    他今日穿着黑金的薄衫,衣带紧紧包裹着劲瘦的腰身,修长的双腿隐藏在单衣下面。

    罗虔中规中矩评论:“像黑白无常。”

    岑弈翻了个白眼,掐了把她的肉:“说什么呢,嘴这么毒。”

    “是你自己给我挑的。”她懒懒靠在浴桶壁上,清水下的身躯一览无余。

    “那不是想着我们第一次见面,当时院子里人都吵吵嚷嚷的,只有你安安静静,抱着桶洗衣裳。”岑弈趴在木桶边上,清澈的双眼像水中月一样,“我记得你穿着白衫,那天天气很好,阳光照在你身上,像月宫仙子一样。”

    “那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罗虔坐起身来,“我早就忘的一干二净。”

    “我可没忘,你看你……”岑弈越说越委屈,“你都不爱我,把过去通通忘了个干净……”

    “你又来了……”罗虔亲了口他的脸,指了那件丁香紫的千水裙,“好了好了就那件,虞城初见,你便穿的一身紫衣。”

    “这还差不多。”岑弈心花怒放,脱了衣服也要进来,罗虔连忙跳出来,“洗好了洗好了……”说着不顾他幽怨的眼神,逃离现场。

    她擦干身上的水珠,岑弈踱步而来,指尖缠绕着她的贴身心衣,停在罗虔的身后慢悠悠替她穿上:“抬手。”

    罗虔乖乖举起胳膊,湿漉漉的长发黏着后背。岑弈的每一步都极尽悠闲,好像在打理一件流光溢彩的琉璃樽。

    夏日衣多轻薄,不多时就穿好了襦裙,岑弈的手在她腰侧摩挲,罗虔身姿高挑,像大片荷叶池中那一支鲜妍莲花。

    罗虔鲜少照镜子,她讨厌镜中自己那张无精打采的脸。

    火热的唇突然贴上脸侧,岑弈在耳边吹着气:“你也觉得我们很般配,对么?”

    他尤其喜欢这张性冷淡的脸,微微下三白的桃花眼,睫毛纤长,眼尾上扬,说不出的英气妩媚。

    “敷敷,别这样看着我。”罗虔抚上他的心口,跳动的声音震耳欲聋,“别人也会觉得我们般配么?”

    “当然。”岑弈压下胸中焚烧的□□,把她按在妆台磨蹭了一会,“晚上再好好收拾你,我来为你描眉吧。”

    “好生红妆了一番,可不要到处勾人啊……”他慢慢划过浓密的眉,“我会吃醋的,说不定还会惩罚你。”

    罗虔抓住他的手,睁开双眼:“鲜少见你穿的如此正式,都不习惯了。”

    “你喜欢?”岑弈挑了挑眉,“我记住了。”

    “你这样看重这次筵席,我自然要淑女一些。”罗虔朝他眨了眨眼,“放心。”

    岑弈有些心痒难耐,罗虔点到为止,将红纸递给他:“拿好。”

    她扶着岑弈的手,将唇贴上胭脂花片上轻抿:“不要弄掉了。”

    一曲终了,嘴上到底是淡了些颜色,罗虔好像早就料到,漫不经心抹了些口脂。

    岑弈舔了舔唇:“好甜。”

    到场的时候,屋内三人正曲水流觞吟诗作赋。扶风在军营待久了,肚里没二两墨水,早早败下阵来,只剩祝熹和岑蔚上句接下句飞花。

    诗文听的罗虔耳朵都起茧子了,百无聊赖躲在屏风后吃着茶点,倒是岑弈很感兴趣,站在她身侧看得很是起劲,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

    “张嘴。”罗虔将栗子糕递到他嘴边。

    岑弈看都没看,嗷呜一口吞了,干呕了一声:“敷敷!”

    从她进来就祝熹就一直留心着,此刻望过去,罗虔正笑的开怀。岑弈被塞了最讨厌的栗子糕,搂住她的腰挠痒痒肉,罗虔笑的直不起身,躲在扶风身后求饶。

    岑蔚寻着他的目光而去,笑了笑没出声打断这片刻的欢愉。他正要有所动作,收起流水里的酒碟。

    “我认输。”祝熹转过脸,“玄蔚兄大有长进,祝熹甘拜下风。”

    “我以为你不会同意他们的婚事。”

    岑蔚对自家这个弟弟再清楚不过,不学无术,桀骜不驯,若不是有求于他,恐怕此生岑弈都不会向他低头。

    “我听霜霜说,他从前和霜霜一处,吃了许多苦。”一个诡异的念头升起,“他那时叫什么名字?”

    “说是什么……”岑蔚想了想,“我想起来了,叫易岒,就是岑弈二字反过来的,这小子总是在这些地方计较……”

    我喜欢钱。

    祝熹看向屏风,那边罗虔哄好了岑弈,俩人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霜霜,你喜欢的到底是钱,还是他?

    “霜霜与他两情相悦,我没什么不同意的。”祝熹眉宇间乌云笼罩班的自责痛苦之色,低声呢喃,“我有什么资格不同意……”

    “什么?”岑蔚没听清楚,见他脸色灰白不好再问,“徽之你怎么了,不要紧吧?”

    罗虔听到这边的声响,快步走来:“哥你怎么了?”

    “我也不……”罗虔不轻不重瞥了他一眼,似有责备之意,岑蔚戛然而止。

    祝熹抬头,摆了摆手:“……无碍。”

    到了提前定好的时辰,精美的菜肴次第呈上,珍藏的佳酿在杯中弥漫开来。

    罗虔根本不听他说了什么,固执地扶他去里头的卧榻上休息。路过岑弈,脸上挂着担心,罗虔给了他一个微笑,口型说着“没事,我等会就来,你们先。”

    祝熹拧不过她,支起身侧卧在榻上:“我真的没事。”

    罗虔坐在他身侧,突然开口:“哥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这两个字就很耐人寻味,是后悔没娶她,还是后悔答应这门亲事?

    “没有。”祝熹脸上的笑无懈可击,罗虔看来却是漏洞百出,“岑弈是个好儿郎,我后悔什……”

    “我不嫁了。”罗虔攥紧双手,重复了一遍,“我不嫁了。”

    祝熹怔住了:“什,什么……”

    “哥我们回扬州吧。”罗虔背过身,“你不是想带我回去么?我跟你走,我们现在……”

    “罗虔。”祝熹的声音像是有魔力,轻而易举抚平她的不安与躁动,“我没事,取吃饭,他们都在等着。”

    他推了推罗虔没推动,看样子是不要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肯罢休,祝熹叹了口气:“我就是……累着了。”

    罗虔心一紧,自言自语:“对,你昨天回来那么晚,我给你留的晚饭也没有吃,还有,你日日都那么忙,对,肯定是太累了……”

    祝熹朝她伸出手:“拉我起来,去吃饭,我让人上的都是你爱吃的。”

    岑弈在饭桌上坐立难安,直到罗虔回到他身边才安心下来:“哥哥没事吧?”

    罗虔乖巧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都是你爱吃的。”岑弈给她夹了块挑干净刺的鱼块,“没有刺,快吃吧。”

    她味同嚼蜡,桌上人在说什么都没有听清,大约说到了她与岑弈的婚约罢,只看见岑弈激动地握紧了她的手,紧的罗虔好疼。

    “敷敷,你怎么哭了?”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罗虔抬手抹去眼泪,噗嗤笑了:“哥,霜霜要成婚了。”

    她难耐地看向岑弈,恨不得亲他一口,岑弈看懂她的暗示,舔了舔尖尖的虎牙。

    后面就是祝熹未来的仕途,以及如何返京的事宜,罗虔罕见地没有参与,她知会了一声:“哥,我吃的太饱了,好困……”

    祝熹揉了揉她的手:“回去罢。”

    罗虔点点头,岑弈寻了个借口和她一起消失了。

    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罗虔缓慢地一步步向前走,夜风吹过耳边,她有种不顾一切大哭一场的冲动。

    岑弈从后面抱住了她,声音嘶哑:“我忍不住了。”

    罗虔一下子清醒过来,二人转入街角的客栈急不可耐地亲近彼此。今晚的罗虔格外热情,主动贴近岑弈火热的躯体,紧闭的双眼渗出微苦的泪,岑弈抚摸她的脸颊轻声安抚,罗虔渐渐放下紧绷的神经,和他共同沉沦名为欲念的深海。

    祝熹醉醺醺和两人道别,拖着脚步回到罗虔精心打理的小家。

    一切都维持着刚来时的样子,罗虔没有回来,她跟岑弈去了别处。

    好像罗虔已经按他的安排去了扬州,偌大的永州只剩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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