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最堪恨，长作去年花。
--李商隐
柳莺花艳，春意盎然。
锦官镇向来是繁华之地。一来这是通往沧州的必经之路；二来是这里的花开得尤其美丽，尤其特别的是慕家庄更是以四季花常开而闻名天下。其样式独特，品种珍稀，让所见之人无一不感慨这花之美，好比芙蓉面。
庄主不仅是惜花爱花之人，更大义之人。无论男女老少，无论贵商乞丐，只要在每月初一拜访于庄前都可以入庄欣赏四季花色。
花祥客栈是锦官镇最大的客栈，栈内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小二在里面穿梭，好不忙活。镇内人也喜欢没事坐在一楼聊聊家常，讲讲八卦。
不过，最近的话题都尤其统一。那就是慕家庄花丛杀五岁男童。
“这慕庄想来确实很诡异，以前不觉得。你们说哪有花可以四季不败呢？这不符合自然规律啊。而且就他们家的花吃人，都是同样的土，为什么我们镇内的花却开的好好的。”
“嘘，慕庄主不是给你钱了，不让说出去吗？”
旁边一桌人插话到，“我们都在讨论，没人知道是你说的。”
“对啊，当时那么多人都在现场。慕庄主都给了钱，现在不还是传开了。”
一人喝了一口茶水，感慨道：“可惜了，以后再也没办法喝那珠玉茶了。在观花台上喝着珠玉茶赏着下面的四季之花，感觉那花就跟在眼前一样。魂也飘飘然，似神仙也。”
有一年轻人穿着青衫，手握摇扇，头发被青带挽起。面若像考取功名的儒生，但坐姿潇洒又不像是古板念书出来的。
“公子，我们这锦官镇以花闻名，以花茶最为出名。像玫瑰红茶，百合花茶，玉兰花茶，尤其是茉莉毛尖最为出名。”
“可我想品尝他们讨论的珠玉茶。”
“这个本店没有，”小二讪笑道，“只有那慕家庄有，而如今慕家庄已经关门谢客了。”。
周道然手持摇扇，对着小二扔了一块银子，“我平时素爱听这些传奇鬼魅故事，你给我讲讲，这个慕家庄是怎么回事呗。”
小二掂了掂银子，“公子，这慕庄主可是都给了我们封口费的。”他从袖口里又扔了个大块出来，
“这次可以说了吧。顺便去给我上壶茉莉毛尖，捡些新鲜的果脯也拿上来。”
“好嘞，公子。”不一会儿，小二边拿着茶壶和果脯来到了跟前。
“说罢。”
周道然给自己倒了杯茉莉毛尖，尝了尝，暗叹道，不愧是以花闻名的城镇，这花茶比别处的要清香不少。
“话说，这慕家庄搬过来之后，便开放每月初一可以入庄赏花，开始也没人去。这锦官城素来又名花城，谁还愿意特意跑去别人家里欣赏花。不过，后面这慕庄主又是举办花开酬金活动，又是搞免费吃食。渐渐地便有了人气，他的庄子花开的神奇迤逦且不败，而且又有珠玉茶免费喝。老百姓也就养成习惯了，每月都会去。
“可就在上个月。”小二喉咙紧了紧，周道然倒了一杯茶推了过去，小二手微微有些颤抖地握住了茶杯。
“其实，我当时也在现场。因为初一大家都去慕家庄了，人手不够，我经常揽过去帮忙。那日，那日，大家玩得都很尽兴，一直玩到夜色将晚。慕庄主也没有像之前一样夜黑就赶大家离开。我也在期间跟着吃吃喝喝了不少。忽然听到一个女子的尖叫，随后一个大约五岁的男童竟然从观花楼的席上掉了下去。当时许多人都看见了，那男童砸倒了一大片花丛。可不一会儿，他就肉眼可见的干瘪下去，竟然在纵目睽睽之下被吸干了血液。
那景象真是恐怖至极，而后慕庄主便从内屋奔出来。叫他们的管家给在场的每个人都分发了一大笔钱，让大家都不要说出去。可是当时那么多人看见，最后还是一传十，十传百，传开了。
慕家庄里的奴仆也在那里一直闹着有鬼有鬼的，所以慕庄主就索性将所有的仆人都遣散了。只留下了老管家和他的妻儿。”
周道然又紧接着追问，“那死了孩子的那个女子呢？可有再出现。”
“应该没有了吧，慕家庄十分有钱，可能赔偿够了，远离这个伤心地了。”
“倒是有可能。不过，小二你知道这慕家庄是什么时候搬来锦官镇的吗？”
“这。。。好像来了有六七年了吧。不过，说来也奇怪。慕家庄从来不做生意，与他人往来交际全在花上。确像是有数不完的钱，就连他们现在的庄子好像也是一夜之间盖起来一样。”
“这听起来是有些稀奇，倒是真想去看看。”小二一脸惊恐地说道，“使不得啊，那慕家庄不比以前门厅热络，现在里面可都是食人花。公子一看就是读书人，还是万万不要招惹地好啊。”
“没事。”周道然起身拍了拍小二肩膀，“你说得我越发好奇这慕家庄了。正好今天是初一，你也给带路，我去凑凑热闹。”
“公子三思啊。”
“没事，带路吧。”
小二领着周道然来到城南，远远地指向那个恢弘紧闭着的大门。“客官，那边就是慕家庄。小二还是想劝客官一句，那个地方邪性得很，庄主还爱花成痴。现在赶紧返回罢。”
“来都来了，我去凑凑热闹。”周道然拿着摇扇缓步朝庄门走去。
小二返回花祥客栈，有几位一直关注着他们对话的好事者问道，“那书生真的去了？明天不会吓破胆跑回来吧。”席间哄然大笑，小二摇了摇头，低声道，“我觉得他是真要进去那庄子。”
“咚咚咚。。。咚咚咚。。。。”周道然在慕家庄门前不厌其烦地敲了大概有五分钟。内道门吱呀地打开了半条缝，露出了一张半明半暗的脸。
“什么事？”
“在下，周道然，是个书生。听说锦官镇的慕家庄四季花丛十分有名，所以我特意从外地跋山涉水而来，急忙赶在初一前来赏花。我看这门可罗雀，可是我记错了日子？”他边说还装模做样的从内鞠了一揖。
门内的人小声问道，“你这一路赶来没听到过什么传闻？”
“什么传闻？”
“就是。。。”
内宅内传来声音，“清叔，可是要来赏花之人，那还不快迎进来？”
“可是。。。”
“可是什么？还不快迎进来。”在那声音的再三催促下，门内的人终于将大门打开，把周道然迎了进去。这管家穿着标准的仆人短打，面色浮肿眼下青黑，像是许多天都没睡过安稳觉。旁边还跟着一个身着深色调着金丝线，头戴玉簪的小男孩，紧紧地攥着管家的下摆。
“公子先等一下，我将辉郎先送进去。再来为公子引路。”
不多时，管家从后面拐了出来。便引路带着走过长长的连廊，这慕家宅果然是十分奢侈。就连这过路都檀木作梁，范金为柱。外面随意花丛里的一朵都是市面上的奇花，就被庄主随意摆在这人来人往之处。周道然心下便觉得那小二说得有几分真了。
“敢问清叔，刚刚那个小孩子就是慕庄主的儿子吧。”
“对，那是我们的少庄主。”
“那孩子看着真乖巧。”清叔边走边哼道，“你要带过了，才知道这男孩子有多难带。”
“哈哈哈，确实男孩比较活泼。不过今天这庄子为何如此冷清，百花大会不是说人山人海，人来人往吗？”
“那是一个月前的慕家庄，可自从出了那事。。。”
“何事？”周道然好奇的追问。
管家摇了摇头，不愿过多提及，“唉，反正你小子交到好运喽，这满园花色今天可就只有你独赏。不过你看着这么年轻，应当还未曾娶亲吧。”
“当然，我一书生，自然是先立业再成家。”
穿过连廊，通往后院。景致确实豁然开朗，这后花园的花与刚刚连廊路过的花全然不同，颜色更为绚丽多样。一簇一丛，接连绽放。让人更稀奇的是，原本春夏秋冬不同季节开的郁金香，君子兰，桂花，梅花等都开在了一处。
清叔自得的说道，“全天下就我们慕家庄的后花园可以称的上四季有花，花开不败。就连皇宫的花都难以匹敌。”
对方没有应答，见他站在一枝梅花前，想要伸手去摸其枝干。
管家赶忙上前扯过他的手，“别碰！你这书生。知不知道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管住你的手。”
周道然回过神，“抱歉，清叔。”
从花丛旁继续往里走，见到上方有一宽阔平台。
“周公子，你向前走五十步左拐，便能看到台阶。登上赏花台，就能看到慕家庄的全景了。我去准备珠玉茶和茶点，公子请稍后。”周道然一颔首，果然向前走了几十步，便看到了是青石阶，扶手是白玉石堆砌。走上去便是这全部后院花景。视野开阔，这花丛影交叠，争相释放。
不一会儿，管家便带着吃喝来了，并且嘱咐白天可随意观景，在天黑前离开。
“今天就只有这一个姓周的书生来赏花？”
“是的，庄主。”
“这群不识货的东西，”一个茶杯摔在了地上，“他可听到传闻？”
“约莫是一个穷书生，一路上风餐露宿，所以没听到传闻。”
“娶亲没？”
“还没。”
“正好，你今晚守在门口。等他出来跟他说明日晚间花景更盛，让他再此留一晚再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