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深市的天5点多就亮了,碧空如洗,天边一角,一抹金红色光辉穿透云层,慢慢笼罩整个大地。

    别墅三楼的卧室,光线在窗帘上勾勒出明亮的花边,线条笔直工整。

    顾谨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漂亮的杏眸此时空洞洞的,失了往日神采。床头柜上的闹钟响了,她回过神,眨了眨酸胀的眼睛,伸手关掉闹铃。

    沉了半分钟,她起身下床,没开灯,走到窗边,轻轻掀起窗帘一角,透过那条细小的缝隙朝外看。

    她家房子外停着辆黑色轿车。

    那是秦家的车子,甚至不是现在,而是从昨天就停在那。

    昨晚她查完机票,下楼去找身份证,顺便跟保姆说回海市的事,正巧听到她们聊天,说外头停了辆车,也不知是哪家串门的。

    她下午刚知道秦纪阳监视她,便问了那辆车什么时候来的,保姆说和她前后脚,她刚到家没多久,这辆车也过来了。

    时间恰好的都不需要猜了,不是秦家的人会是谁。

    真是连遮掩都懒得做了。

    不,与其说监视,不如说是秦纪阳在警告她,不要生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她除了老老实实等着他,哪也去不了。

    这种被人猜中心思的感觉糟透了,也令她恐惧,她被困在这里,困在了秦纪阳的手掌下。

    顾谨松开窗帘,眸中冰冷。

    她用力吸了一口气,接着呼出,开始照常洗漱,然后下楼吃早餐,保姆做了三明治,旁边还放着一杯鲜榨橙汁。

    她肚子不饿,甚至有些反胃。

    王芬见她脸色不太好,担心道:“小姐,身体不舒服吗?”

    顾谨摇了摇头:“可能没睡好吧。”

    发生这种事,她能睡着才怪了,就算睡着,也会被乱七八糟的梦惊醒,许是这辈子也被秦纪阳告白了,所以翻来覆去都是她因为他丑闻缠身的梦。

    她蹙了蹙眉,把装着三明治的盘子向前推了推,只拿过橙汁,咬着吸管喝了几口就放在一边,伸手从纸巾盒里拿纸巾。

    王芬在顾家二十多年,顾谨从小就是她在照顾,见顾谨动作便知道这顿早餐算结束了,问道:“待会儿还要出门,就吃这么点儿够吗?”

    顾谨把纸巾轻轻在嘴上按了按:“饿了我会在外面吃的。”

    她说完起身准备回房间,就听另一个保姆说道:“那辆车总算走了。”

    乍听她还奇怪,秦纪阳不怕她跑了吗,直到看到墙上的挂钟,时间9点50分。

    怪不得,该换班了。

    约定的时间是10点,按她平时的步调,有些赶落,但抓紧点儿也就晚几分钟。

    但这种被人威胁的滋味,这口气不上不下,如鲠在喉,她不但没加快,反而放慢了速度。

    收拾完已经10点37分。

    顾谨站在玄关,看着大门外的黑色跑车,指尖用力捏着皮包上的装饰扣。

    “小姐,那边下午报着有雨,也不知道这南方的天气预报准不准,总之以防万一,你把伞带上。”王芬从柜子里找出一把蓝色的胶囊伞,“这个个头小,放包里正好。”

    顾谨垂眸看了眼,接过来塞进包里,想到什么,问道:“保镖那边,你都交待好了吗?”

    王芬点头:“全都交待好了。”

    顾谨嗯了一声,转身握住门把手,轻轻对自己说道:“会顺利的。”

    然后开门走出去。

    每靠近车子一步,空气似乎都更稀薄一分,她看见秦纪阳从车上下来,他穿了一身浅色系衣服,眉眼含笑,心情看起来好极了。

    他心情当然好。

    顾谨用力吸了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不快不慢地走过去。

    秦纪阳扫了眼顾谨身上的T恤配牛仔裤,眉梢极快地蹙了下,看来他昨天的举动吓坏了她,所以她一改往日的穿衣风格,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

    这种不信任让他有些难受,转念又自嘲他做了那种事,凭什么让她信任。她也确实不该信任他,他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昨天的更衣室里,指尖下的触感让他整晚都在胡思乱想,难以入睡。

    他咬了下舌尖,刺痛驱走那些旖旎的念头,拉开副驾的车门:“早上好。”

    顾谨心里不痛快,看着秦纪阳那张脸就来气,又碍于目的要忍耐,索性看向别处。

    她看着面前的跑车,迟疑道:“你有驾照吗?”

    不怪她多问,她身边不是没有为了耍酷无证驾驶的同龄人,甚至有还没成年就大晚上开着跑车跟人飙车的,其中有个连命都没了。

    性命攸关的事,她总要谨慎些。

    秦纪阳见她神情严肃,嘴唇紧抿着,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比起之前的冷冰冰,他还是爱看她各种表情。

    “我有驾照。”他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电子驾驶证后把手机递给顾谨。

    顾谨没接,看了眼手机屏幕。驾照的领取日期是2月份,累计积分是0,她上辈子也考过驾照,秦纪阳要么是行车记录良好,没扣过分,要么就是拿完驾照后一次车没开过。

    按他性格,前者可能性更大。

    她稍稍松了口气。

    秦纪阳抬起胳膊,手挡在车门上沿:“上车吧。”

    顾谨坐进车,正想去系安全带,就见秦纪阳弯腰探进车,伸手拉过副驾的安全带扣进了锁扣里。

    他动作利落,单纯给她系安全带,但那种忽然拉近的距离让她不舒服,呼吸几乎停滞了一秒,启唇讥讽道:“你倒是很有做服务业的天赋。”

    这句话不顺耳,看似是夸,其实是讽他适合伺候人。

    秦纪阳挑了下眉,声音轻快:“那我的服务你满意吗?”

    顾谨没想到他这么坦然就接受了,反而一噎,又想不出怎么怼回去,便气闷地扭过头不再理他。

    秦纪阳看着她的侧脸,眉眼间染上几分失落,他从车头绕过,坐进驾驶室后发动车。

    一路上两人无话,到游乐场时已经快11点半。

    工作日的关系,停车场还有空余车位。

    顾谨看着秦纪阳熟练地把车倒进车位,那架势可不像个刚拿到驾照不久的新手。

    但这些跟她无关。

    车一停稳,她立马推开门下车。

    停车场外围绿树环绕,前两日下足了雨,空气中带着泥土和草地的味道,她其实不爱闻,但似乎呼吸着新鲜空气,就能把她从车里吸入身体中的薄荷味替换干净。

    身后响起车门关上的声音。

    她知道是秦纪阳,没等他,自顾自往前走。多亏了游乐场超大的指路牌,她一个路痴也能轻松辨别入口方向。

    只不过没走几步便被秦纪阳赶上,他走在她左侧,和她挨的很近,是恋人间才会有的亲密距离。

    顾谨下意识向右边挪了一步。

    但很快,他们之间的距离又缩短回去。

    她抿了抿唇,摆动的手不经意碰到秦纪阳手臂,他的体温透过皮肤传给她,她身体僵了僵,心里埋怨秦纪阳离她太近,不由抬头瞪了他一眼。

    本在看路的人却敏锐地抓住她的视线,偏过头,笑着问:“怎么了?”

    顾谨索性停下,双手抱臂,扬着下巴傲慢地看着秦纪阳:“你是斜视吗,有路不走,偏要往我这边挤,你看我都走哪去了。”

    再挤挤,她就进草坪里了。

    她声线偏柔,教养良好,就算发起脾气,说的话也没什么力度,听起来反而像在调笑。

    秦纪阳倒是从她脸上看出不高兴,回头佯装认真地看了眼路:“可能吧。”

    可能?

    顾谨眉梢轻挑,亏他能说的出口,她今天算是对秦纪阳的脸皮厚度有了新的认知。

    她白了他一眼,快步往前走。

    秦纪阳跟上,也知道在顾谨心里他的罪状又加了一条,便走在她斜后方,落后她一步。

    穿过停车场,再走大约5分钟便是游乐场正门。

    深市是旅游城市,虽然一年四季都有游客前来,但夏季多雨,5月份正是游玩儿的好时候。游乐场作为热门打卡地,单从停车场里的车看不出什么,等到了大门口,已经中午,售票窗口还排着长队。

    顾谨粗略数了下排队人数,又抬头看向头顶的太阳,还没进去就开始后悔。

    她余光瞥了眼秦纪阳,他正神色冷淡地望着游乐场入口,身上凌厉锋芒又冒了出来,与眼前欢声笑语的地方格格不入。

    许是这一幕过于熟悉,一刹那,过去的记忆纷至沓来。

    秦纪阳不喜欢游乐园,或者说,任何亲子活动聚集的地方,他都不喜欢。

    那是高一暑假,海市的欢乐世界正逢周年庆典,请来了国际著名的桑巴舞团,还有魔术和杂技表演。

    欢乐世界是游乐场,这种热闹的日子,自然少不了小孩子的身影,甚至大部分都是家长带着孩子过来玩儿。

    园里每个地方,几乎随处都能看到以家庭为单位的游客。

    饶是她不善于察言观色,也能发觉那天秦纪阳的情绪不高,他神色始终淡淡的,哪怕多精彩的表演,也掀不起他眼中半分波澜。

    好朋友之间不能只顾自己开心,于是她拉着他去做游乐项目,但秦纪阳对这些显得很陌生,她开玩笑说他是不是缺少童年,父母没带他玩儿过这些。

    顾谨知道自己有时候蛮大条的,母亲也总说她性子过于直接,经常无意识就戳了人家痛点。

    但没想到,她随口的一句话,偏偏说中了。

    见秦纪阳沉默,她不知所措,心情像做了坏事儿一样。

    秦纪阳反倒安慰她,说和她没关系,是他自己的原因,有一句话,她记得很清楚。

    他说在这地方感到压抑,每当看着这些人,就会告诉他,什么才是正常家庭的样子。

    他的样子很平静,或者说,太平静了,就像在说其他人的事。但正是这种若无其事,才让人觉得心疼,究竟失望过多少次,才会不再报以希望。

    所以她自告奋勇说会陪他把错过的时光补回来。秦纪阳笑了声,眸中不再是死寂般的冷,半晌,他问她,会永远陪着他吗。

    那时的她不了解“永远”这个词有多重,不能轻易说出口,想都没想便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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