柑橘

    周年庆结束后的早晨,绮色到处都弥漫着酒气,卡座和包厢早就乱做了一团。早上九点接班的服务员和保洁一起上阵,开始打扫卫生。午夜场的服务生满脸倦容,三三两两互相搀扶着往二楼去,有的约了车打算回家,拖着沉重的身子往外走。

    周自抒到的时候恰逢滕天还猫在调酒台后面,她敲了敲桌面吸引滕天的注意:“给我一杯水割。”

    滕天无语地看着她,凄凄惨惨朝她晃晃手,丧着脸语气幽怨:“我调了一晚上酒啊老板。”

    “少来,”周自抒笑骂一声,指尖扣着台面催促道:“柳欢说你是到后半场才来的?”

    “后半场?我昨天休假啊老板!我都把安东尼代班了我还来绮色,我找虐吗?!”滕天咆哮,“要不是你招惹的那个江小公子,我现在还抱着我香香软软的老婆在暖烘烘的被窝里!”

    说起这个,周自抒眼前浮现出江骋昨晚被她委婉拒绝后气的涨红的脸,自知理亏,好言问道;“那你随便给我来一杯酒。后来你们怎么处理的。”

    “处理不来!”滕天一脸愤懑,手上搅拌棒不停,“看着清清秀秀一个人犟起来跟个什么似的,压根拖不动。你是跑了什么相安无事,把我们这群收烂摊子的累得够呛。”

    奉城江家是老牌豪门了,祖上都是从政的,一直到江俊儒才慢慢转型从商。江俊儒那辈的族中兄弟姐妹少时都被养娇了,吃不得一点苦,个个都靠着家里给的零花钱在外头逍遥,一点关心政事的意思都没有。唯一靠的上的江俊儒打定了主意要参军,后来受伤退下来也无心政治,转而研究起了电子科技,江氏虽是新起之秀,背后的江家却是积威已经久,再靠着电子科技吃上了时代的红利,江氏早已经发展成参天大树。

    江俊儒的大儿子江宇从小受着精英教育,一步步严格执行父亲的计划,早早就进了江氏工作。江骋是老来子,头上又有哥哥顶着,全家人都惯着,骄纵得很。

    昨晚十点半,滕天抱着香香软软的女朋友早早进入梦乡。

    江骋表白被拒后就一头栽进舞池逮着人就一起跳舞,半把个钟头过去累得浑身是汗,干脆大剌剌往地上一坐动也不动了,一下子绊倒了十几个人。一时间骂声一片,舞池周边更是闹哄哄的。服务生们吓个半死,生怕出点什么事,一群人围着江小少爷好说歹说把人回卡座。这下是不绊人了,江骋开始闷头喝酒,一杯接着一杯。

    开酒的人是笑得嘴都合不拢,几个眼尖的领班认出他是江家的小少爷,愣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哪里还敢任由他这么不要命地喝下去。几个人轮番上阵好说歹说,说的口干舌燥,谁知道那江骋轻飘飘瞥了一眼,继续喝。更要命的是,这小少爷喝到后来还不高兴,要赶他们走。领班们哪里敢走,又怕惹他不快,最后实在拿不准主意把电话打给了滕天。

    滕天半夜三更被人从床上挖了出去,本来就不爽。一路风驰电掣开到绮色看到江骋烂醉在桌上那个鬼样子,差点背过气去。

    周自抒撑着头看滕天搅拌,百无聊赖听他说昨晚和江骋斗智斗勇的事迹,不过多时就闭上眼。

    滕天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面前闭上眼,又瞪了眼手里的水割,一时间气的肝疼。他把杯子搁置在周自抒前边,拿起手机叫柳欢过来看人。

    柳欢带着毯子小跑过来,见滕天眯着眼靠在酒柜上昏昏欲睡。“天哥,”柳欢小声招呼,“自抒姐怎么在这就睡着了。”

    滕天睁开眼,抹了一把脸,“大早上不知道受了谁的气,来我这撒气呢。”

    “自抒姐说早上开会去,估计又是家里那群亲戚。大人什么的最烦了。”柳欢撇撇嘴。

    滕天不置可否,哼了一声没接话,交代柳欢在这看着周自抒,自己直起身准备下班。

    “天哥,”柳欢叫住他,“你昨晚上又是配江骋又是调酒的,肯定累了,让小陈送你吧。”小陈是周自抒的司机。

    “用不着,”滕天得意的摆摆手机,“你嫂子来接我了。”

    柳欢一言难尽地朝他的背影挥挥拳头,展开毯子披在周自抒的肩头,自己扯过一把椅子坐在她边上,无声刷着手机。

    半晌柳欢抬起头来,见周自抒还是没醒,狡黠地笑笑,举起手机对着她拍照,轻车熟路地在通讯录里点开一个兔子头像的聊天框把照片发了过去。

    欢天喜地过大年:图片.jpg

    收到柳欢信息的时候,宋相泽刚打开一辆共享单车准备去学校的咖啡馆。他脚撑着地,仔细端详了片刻,脸上浮现出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轻松的笑。

    行吟泽畔:周小姐怎么就这么睡了?

    欢天喜地过大年:不是吧,叫得这么生疏。开了一早上的会,是牛都要累死了,五个小时呢。

    行吟泽畔:……这样睡着不舒服吧。

    欢天喜地过大年:没办法,我一个弱女子可扛不动她。

    ……

    柳欢没注意到,在她聊天的这会功夫里,周自抒醒了过来。她拧着眉心,右手按了按麻掉的左手,晃晃悠悠的撑着台面站起来。

    “滕天呢?”坐着睡醒后周自抒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嗓子还干的厉害,顺手拿起那杯已经不像样的酒啜饮。

    “你醒啦,这都什么时候了,天哥当然下班了。可恶,临走还被他秀了一脸恩爱,有女朋友了不起哦。”

    “自抒姐,你昨晚带回来的帅哥还挺有趣哦~”柳欢眨眨眼,见周自抒看过来,自觉的调出聊天界面把手机递了过去。“还叫你周小姐,这么可爱啊。”

    周自抒看着聊天记录,嘴角浮现出了淡淡的笑。她拿手指戳了戳柳欢的脑门笑骂:“有你什么事吗就往上凑,热闹你是一场都不错过啊。”

    “略略略~”柳欢没心没肺地朝周自抒吐舌头,“不过自抒姐,你对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对宋相泽是什么意思?其实周自抒自己也不知道。那天他垂着头坐在椅子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一直若有若无撩拨着她的心弦。这几天眼前常常浮现出为他披上外套时不经意撞入眼底的他那双濡湿的眼睛,可怜兮兮的,像她从前捡回家的那只湿漉漉的兔子。周自抒想着,指尖摩挲,那里好像还残存了他手腕的温度。

    对上柳欢八卦的眼神,周自抒摇摇头,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

    “那你是不是打算找男朋友了啊。”柳欢问。

    “谁知道呢,男朋友哪有这么好找。万一找了个像我爸我小叔那样的,我一头撞死还差不多。”

    “那倒也是,自抒姐你可真能忍,我爸要是那个样子我早就离家出走了。”柳欢一脸后怕。

    “不忍能怎么办?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难不成你还能去和他对峙吗。”

    “为什么不能?我骂死他们那群老封建!”

    “有什么用?先不说你能不能吵赢他们,就是你吵赢了又能怎么样。几十年了,他们有一套自己的价值观念,你没有办法改变他们的。”

    “自抒姐,这也太压抑了吧。我会难受死的。”

    周自抒无话,抬手在柳欢头上摸了一下,拍拍她的肩膀以示抚慰。

    下午五点周自抒打开画室的门窗通风,画室紧闭了一下午空气都带着闷热。她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飘窗上,从四楼俯瞰楼下来往的人群和车辆,橙黄的阳光斜斜地倒在地上,人影被拉得很长。周自抒静静坐着,活动着手指享受喧嚣的宁静。

    直到手机电话铃声响起,周自抒才收回漫无目的四处飘荡的意识。拿过手机一看,是周若云的电话。

    “睡醒了?”周自抒用揶揄的语气调侃。

    电话那头周若云弱弱的嗯了一声,明显还没缓过来。

    电话静止了半分钟,两人都没说话,只有呼吸声。

    “我想吃新疆炒米粉,”半分钟后周若云才精神了一点,刚睡醒后的声音软软糯糯带着撒娇意味。

    “知道了,”周自抒应了一声,又温和地问,“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电话又静止了几十秒才传来周若云软软的声音:“……想要喝饮料。”

    “喝什么?”

    周若云没有回答。

    “雪碧好吗?”

    周自抒等了几秒,得到周若云肯定的回答。

    “小娘子,你的炒米粉好啦!”店里的婆婆操着一口奉城方言,笑容满面地将打包好的餐食递到周自抒的面前。

    “谢谢,再帮我拿瓶雪碧吧。”

    周自抒打开副驾的车门,将打包盒放好后准备绕到另一边去开车。背过身的那一刻,一味穿着鹅黄色连衣裙女生擦着她的肩走过,头发摇曳之间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柑橘味道。

    周自抒惊愕地睁大双眼,猛地回头,追寻着女生离开的方向望去——刚才擦肩而过,四溢过来的柑橘的香甜,她以为是宋相泽。

    “骆珏!”

    风带来一道清脆欢快的女声,穿鹅黄色连衣裙的女生遥遥应声,加快步子往前走去。

    “你这都迟到半小时了,让人家等这么久,他不会生气吧。”

    “怎么可能,”骆珏用着十分肯定的语调安慰道,“他都没脾气,乖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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