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他们所希望的
no.18
运动会在即，班里的人都心不在焉。洛叶也心不在焉，她的心不在运动会。洛叶不是埋头只专注于学习的那一类人，她会抓住一切机会放纵自己，并且心安理得。
可是这一次，望着来势汹汹带领着六位大将的期中考试，洛叶准备好好排兵布阵一番。
“洛叶，运动会有集体跳绳，还缺人，你来吗？”季和拿着报名表，站在洛叶的一旁，敲了敲她的书桌。
洛叶转动着手中的笔反问季和说：“你说我报不报名啊？”
季和听着这番话，弯下腰撑着洛叶的书桌：“我不信看大家在玩，你到时还能学进去。”
洛叶点点头，虽然这句话很戳人心窝子，但的确很有道理。便拿过报名表，在集体跳绳后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我写字有没有一种陈老师的潇洒感？”洛叶自信地看着季和。
季和笑了笑道：“有，但不是同一种。陈老师的潇洒是他的习惯，不过，这也是你的习惯？”
洛叶被这句话整得昏头昏脑的，什么习惯？只好摇摇头：“我以为，这是人从内心散发出来的。”
“可惜大部分人都没有潇洒的资本。”
洛叶看着眼前的少年，她突然觉得自己离季和好远。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季和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干什么，但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不了解自己的同桌，自己的朋友。有时候，一句话，就会莫名其妙改变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而那句话，明明没有任何寓意可言。
“不过，我想有，我想有那个资本，我也希望你有。”洛叶不了解季和，但她知道，他们都想有这个资本。因为自己对他不够了解，所以，我希望他所希望的。
季和说，我也希望你有。
因为自己是他的朋友，所以，他也希望我所希望的。
no.19
季和拿着跳绳，与班长指点江山。参赛的选手们在他们的指挥下很快就站好了。洛叶已经算是个老将了，位置在哪儿她都不在乎。她也觉得自己此刻很厉害，像是小说里全能的女主角，啥都会，还那么地熟稔。洛叶做梦都想成为女主角，所以她阳光、上进、努力……
跳绳“啪”打在地上，第一个同学抓住时机，迅速冲锋，其余的紧紧跟着，生怕自己出错。就这样轮着，洛叶跳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结束了。
大家都往班里走，洛叶走在最后面，她就喜欢走在最后，以一个上帝视角看看人类们。季和拿着跳绳，把校服脱了下来，黑色的卫衣很是显眼。男生们围着季和打趣，女生们成群结队有说有笑。温言却死死盯着自己的右手，慢慢落在了队伍后面。
“小心！”洛叶一把拉住温言，温言的脚重重落在了阶梯上。
温言抬头，笑的惨白，无力地说了句“谢谢”。
“你没事吧，温言？是不是太累了？”洛叶看见了，她的右手，一条红红的绳印。但洛叶没有说，只要温言不提，她就不说。
“洛叶，你真的很好。”
洛叶顿了顿，她的心跳的很快：“啊？”
温言咧嘴笑了，“我觉得你什么都能做好，真的太……太令人羡慕了。”
洛叶整个人都快僵住了，但她的脚还在继续往前走，这样的话，不管是她第几次听到，她都会深感沉重与不解。沉重是温言的，不解是洛叶的。
洛叶很想说，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好。可是，她也时常觉得尖子班的那些好学生也“太令人羡慕了”，这样一句“我没你想的那么好”实在太不负责，太轻飘飘了。
洛叶也笑了，“原来我们是一样的啊，温言。我也有很让我羡慕的人！我也觉得他们简直什么都能做好，感觉什么都不费吹灰之力，上帝他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啊？”
温言下了两个阶梯，才说：“啊？”
“不过我还是和你不太一样，因为我时常觉得上帝真的很不公平！有些人真的太得天独厚了，我常常义愤填膺，羡慕就慢慢变成了嫉妒。
“而嫉妒，使人面目全非。”洛叶微眯着眼，仇恨地看着温言。
温言听的一头雾水：“哪面目全非了？”
“没看出来吧？我这带着面具呢，看不出来。”洛叶得意笑了笑。她们转过楼梯口，走到了教室后门。
“可是你的面具很好看，洛叶，谢谢。”
谢谢你没有问我，你手怎么样了？谢谢你没有揭我伤疤，也谢谢你的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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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面具很好看”，让洛叶想了很久很久。这种话，怎么会出现在现实里呢？洛叶总觉得上帝在密谋一件大事，一件让她会永远把这段时光刻入心里的大事。
她觉得陈南是个预言家。因为陈南说他们班体育会得到一个好名次，但学习成绩这方面就算了。事实上的确是这样。洛叶再一次看着神仙一般的许逸考了神仙一般的分数，她已经有点渐渐地习以为常了。
洛叶最近很在意温言。按常理说，她和温言的关系不算好，也不算坏。这种关系就是女孩子们表面上笑笑的关系。洛叶很害怕温言的话，她实在想不出她到底羡慕自己什么。她又到底为什么说那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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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叶心里放不下温言，她总是写着写着试卷就悄悄回头瞟一眼温言，又假装十分自然地在翻自己背后的书包。
“你到底在找什么？”季和轻声问道。
洛叶心虚但又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坦诚劲，沉重的回答道：“其实，我在看后面的黑板报。”
“那你假装翻书包干什么？”
“我这是为了避免有人误会我在东瞅西瞅，要是猛然回头看见陈南，我不得魂归西天啊？”
季和点点头：“那，你看黑板报干什么？”
洛叶得意地笑了，一方面是因为昨天在回家的路上听到尖子班的学生在谈论这件事，一方面则是季和真的信了她。
“我昨天回家的时候听见几个尖子班的学生在讨论这件事。”洛叶说得很郑重。
季和眨了眨眼：“既然是听说，那你说这么郑重干什么？像真的一样。”
洛叶一时语塞，顿了顿才道：“但若是真的，就是最后一次了。”
洛叶回头看着黑板报，上面俊逸地写着“国庆节快乐”，大字周围又被五颜六色的图案簇拥着，热闹且愉悦。“国庆节快乐”，后是诗歌里的重阳节，他们总是嚷嚷着学校不厚道，不给他们放假。国外的平安夜，他们也会送苹果给陈南，祝他平安喜乐。再然后是盛大的春节，全国都要放假，洛叶会在手机上准时送季和“新年快乐！”，季和会说“同乐”。到元宵那一天，早上满足地吃着汤圆，傍晚班群里哀声遍野，写着数不完的寒假作业。又到小雨纷纷的时节，再次感叹杜牧真是个预言家。接着便是劳动节，学校大扫除，他们做劳动节里唯一的劳动。
所幸，洛叶这两年半的节日里都有人陪着过。在家有父母，在学校有朋友。每一个节日都不算特别，但回想起来，每一个节日都是唯一的。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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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是真的，班委都围在最后一排讨论黑板报的主题。学校考虑到这是初三最后一次黑板报，学生们时间也很紧张，决定不单独出题了，也不评比了。陈南让他们好好办，算是给他们画上一个好的句点。
温言和许逸坐在最后一排，难免被拉入讨论中。洛叶刚好经过后门，眼尖的人一把扯过洛叶，把她拉进群聊。
“语文科代表想个法呗。”
洛叶立刻推辞说：“我就一收发作业的，有什么法？”
“都收两年作业了，你就不能有一点长进？”林然一脸鄙夷。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一堂堂文娱委员，竟没一个好点子。还，还拉着这么多班委给你想法。”洛叶不服地辩解，又觉得好笑。
季和转过头来看着洛叶，洛叶恰好不巧的又正对上他的眼睛。那眼里满是期待。洛叶暗想不妙，求助于温言，结果她也看着自己，微微笑着。
温言微微笑着，在那群人里安静地坐着，就那样笑着，脸上没有一丝疲惫的神情，甚至多了些许希望。洛叶突然就明白了，明白那番话。如果是自己，她也会满怀希望地对着优秀的尖子生说“我真的很羡慕你”吧，但这句话真的含义是，希望我也能如你这般优秀。
于是她开口说：“「他们所希望的」，怎么样？”
“为什么是「他们」？”林然不解。
“因为「他们」也是「我们」，「我们」也是「他们」。就像你看洛叶，她是「他们」，而洛叶看你，你就成了「他们」。”许逸说完后看了一眼洛叶，洛叶的眼神里全是惊讶。
“英雄所见略同。”洛叶点头。
“简单来说，就是上帝视角？”季和淡淡道。
洛叶望着季和的眼睛又说：“英雄所见略同。”
林然不解地看着这三个人，嘴僵硬地往上提了提：“我说，你们仨，干脆当场结拜吧。”
于是，黑板报的主题就成了：他们所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