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自己要入宫的消息告诉温拂面,他肉眼可见的吃惊。
“你真的想这么做?楼兰不按套路出牌,若是被发现,不仅身份暴露,还会被虐杀。你还记得城门上的尸体吧。”
她当然记得,她甚至还去看过。
尸体已经风化成干尸,坑坑洼洼的看起来像块腊肉。挂在风中,没人认领无法下葬。
“我必须这么做,正常交涉楼兰王是不会把东西给我的,我只能出此下策。我有把握自己不暴露。你不必劝我,反而你在这里要注意身体。我已经让店家把你的房间里多放点浸了药水的香囊,外面风沙大,你在房间里尽量不要外出。”
到底什么东西如此重要?重要到你不远万里来此寻找?为此还要孤身深入异国王宫。
他不敢问。
“你什么时候去?”
“夜里吧,那个时间人精神倦怠,夜色掩护我才可以更好潜入王宫。”
“我会和你同去。”
“不行,你去了我顾不上你,青云会和我同去。”
是夜。
两道黑影在楼兰街头唰唰唰穿梭。
他们几人皆着黑衣面巾,打扮利落整齐。步伐轻盈,在楼兰城上空如同鬼魅一般行走如风。
楼兰王庭美的要命。在星光下依旧灯光熠熠。侍卫们在深夜里警惕性下降了不少。乌施微一马当先,夜空中传来轻灵的叮铃声,伴着蝉鸣。诱惑困倦,让人沉到更深的梦境里去。
小河从公主制香室出来已经半夜。
他叼着块馕饼,边嚼边朝着住所走去。
今晚的王宫格外安静。万籁俱寂,甚至连虫鸣的声音都很少。
空气中还有一种特殊的香气。
小河的步伐变得谨慎而缓慢,他缓缓地将食物塞进怀里,捡了块石头攥在手里。
风声略过,小河扬起石头就要砸。
“小河,是我。”他的手被人攥住,手心的石头被人拿掉。
“小施哥哥?”小河认出了她的眼睛。他看了看旁边的人,这应该也是小施哥哥的朋友。
乌施微安抚道:“小河你别怕。你好好回去睡觉,我要做的事,你什么都没看到。”
乌施微在他眼睛上遮了一下。小河的瞳孔失焦,失魂般的向前走去。
她命令道:“带我们去国库。我需要知道蓖荔神草的下落,新鲜的草药。”
“公主寝宫有一片草药。”
“带我们去。”
原本她是准备随机找个下人或者侍卫带路,正好碰见他在外面,于是临时决定让他带路。
他们在宫廷畅通无阻。小河带着他们不走寻常路,人少路远,格外安全。
楼兰公主此时正在沉睡。房间里静悄悄的。
后院,乌施微找到了一排新鲜的神草。嫩绿色的带着星星点点。
青云点了点头,从中挖出几棵放入提前准备好的小盆里种起来。
他们悄无声息的来悄无声息的走。
他们顺利找到药材,目的达成,这楼兰城也可以离开了。
可是,变故在一夕之间。
次日,他们在房间里收拾回家的行礼,门忽然被撞开了。
是老板带着自己一家匆匆跌进来:“几位客人请快些离开,楼兰遭外敌入侵,已经打到城门口了!”
“什么!”
老板顾不得他们的反应,紧接着就开始敲其他房间。
“殿下,我去看看情况。”
白芷这话还没说完,青云和温拂柳便从隔壁蹿过来,告诉他们城外的消息。
青云道:“殿下,是仰韶。我们得快些离开。”
温拂柳道:“走不了了。城门破了,仰韶人打进来了,很快这里会被他们占领。我们身份特殊能避则避。”
乌施微:“为何会突生变故!战争是说打就打的吗?他们主将是谁?竟然突然发动战争。”
青云:“殿下,你知道的,是那位‘子都神煞’。”
“什么!怎么会!”乌施微不敢相信仰韶是冲着灭国来的。这位能来必定是得到皇帝的指令,也就意味着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仰韶动了杀心,楼兰会有灭顶之灾。
青云看了眼窗外,急迫道:“殿下,城门被封锁,我们出不去了。”
温拂柳当机立断:“了了,你们快些伪装一下,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楼兰王城官道。
寥寥无几的的楼兰士兵被上万仰韶士兵一步步紧逼,一步步退到王宫外。他们面带惊恐愤怒,同这群入侵者对峙。
仰韶士兵散开,铁马载着一人慢慢上前。
来人身披玄甲战衣,上半张脸戴了银色麒麟面具,花纹精致繁复,图案诡谲渗人,两侧系了玄玉金珠串,看起来威严又带着特殊的矜贵风情。黑金发冠将一头长发高束,露出的下半张脸轮廓分明,洁白温润。嘴唇下巴形状姣好,可以看得出是为难得的美人。
他墨色的双眸冷淡的看着那些已经无力抵抗的楼兰士兵,手指在腰侧的宝剑慢慢摩挲。他淡淡道:“让你们的王出来。”
楼兰士兵们浑身浴血,听此怒目圆睁,叫嚣着让他们滚出去。
他静静听着,手指轻扣,优美的薄唇抿成一条线:“继续。”
话音刚落,仰韶士兵蜂拥而上,所到之处片甲不留,一会的功夫,宫门破了,宫人四散而逃。
他才控着马,一步步进入。
整个楼兰王城被仰韶士兵占领,血肉尸体遍地,百姓或躲藏或被抓起来押着,到处都是玄甲士兵镇守。
他们站在浮云楼最高处,位置隐蔽,视野宽阔。
青云看了眼局势立刻道:“他们往王宫方向去了。我们可以撑着这个机会离开楼兰。”
乌施微表情凝重,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要紧事。
白芷:“公主?”
她回过神来:“不,小河还在王宫,他会有危险。”
听起来像是她要去救人,他们立刻阻止。
青云:“殿下,此事是楼兰与仰韶的争斗,您不能为了一个奴隶让自己置身危险。”
“他生死有命,就算侥幸活下来,您该如何待他?他会愿意和我们去乌越?他会不会想复仇?到时候您又该如何?”
白芷也点头:“对呀,殿下,眼下最要紧的是我们自己。您知道的,我们得快些回到乌越啊。”
“不行啊,他帮了我,我想救他一次还他恩情。”
“可是,殿下您之前就救过他,要不是您他早就被那蜥蜴吃了!救他一次这就够了,你不该再救他!”
他年纪还那么小,经历过一次战争部落灭亡,这一次楼兰战败他又该如何?再一次成为奴隶?还是成为这战争的冤魂?
她想带他去乌越,让他不再做奴隶。也算报答他自己利用他盗取这药草。
她想着,把一个包裹递给青云:“你们走。你们先出城,把这个交给国师,我想办法在楼兰多呆些日子。”她看了眼白芷又道:“你要保护好白芷,一定要尽快把东西交给国师。”
……
王宫早就乱成一团。宫人们带了银钱细软都慌忙逃命。
小河在自己的制香室里调配着新的香水。
他总觉得今天格外累,腿脚发软,胳膊也使不上力气。
他按按脖子准备把最后一瓶蔷薇露制作完成便休息一下。
突然,门被人破开。他没反应过来就被一群人按住带出制香室。
他慌了神,被人按着后脑看不清人。直直的被拖进了国王的晨辉殿。
小河被按跪在那里,等到被人松开,他才发现那里已经跪了好多人。为首的就是国王与公主。
他的母亲也被押送过来,看见他神情激动,他默默摇头让她不要声张。
他悄悄向前看去,国王丢了右臂,伤口已经被包扎过,血浸湿了半边长袍。他动作激动,站在那里与他交涉着什么。
公主明显受了很大的惊吓,身上沾了血,不停的颤抖哭泣。
接着他看见了王座之上坐了个面具人,脚边插着把染了血渍的剑,剑芒凛凛,看着十分可怕。
他开口对国王说了什么,国王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的鸭子,立刻噤声,跌跌撞撞爬上石阶,跪爬到他脚下给他磕头。
他淡淡笑了下用剑指着他不让他接近,然后又说了什么。国王就像是被吸走了精气,一下子瘫软在地。
小河偷偷看着他们的举动,但是无奈他听不懂,不知道异国人为何突然入侵楼兰。也不理解楼兰强大如斯,为何突然城破。
后来那人首领一般的人走了。国王才颤巍巍的爬起,骂了句楼兰脏话。
听说那人带着他的人在王宫里住下。所有人都胆颤心惊。
小河的母亲是厨娘,每日准备许多饭食给入侵者,忙得见不上儿子一面。
小河非常清闲。他不用再制作香水,他被调去贴身伺候公主。
公主的心情低落,脾气日渐暴躁。他们被囚禁在宫里不能随意外出走动。饭食都是专人送来。
公主不愿意吃,小河被国王交代了要好好照顾她,所以劝她多少吃一点不要让国王担心。
公主发了脾气,一把掀了餐盘,滚热的肉汤撒了一身,火辣辣的痛。
“我不吃!我是公主,父王是楼兰王,凭什么关着我们!他们仰韶人凭什么入侵我们国家!他们都该死!兰娜呢!让兰娜把仰韶人打回去!”
小河按住受伤的手臂,保持冷静向她解释:“公主,兰娜她受了伤,现在下落不明。”
公主一听就要跳起来:“什么!我楼兰养他们有何用!她不是楼兰第一勇士吗?为什么打不过!还有周边的那群国家呢?援兵呢?为什么不来帮我们!”
小河忍着痛默默收拾地面,不再理会她的歇斯底里。
小河没有告诉她,仰韶国的士兵数量太多,兵强马壮,他们的将军一人可敌百人。楼兰败势力如山倒,一夕之间就被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周边各国更是巴不得楼兰覆灭,就算有人相助,他们的势力不如楼兰,又怎么可能打得过仰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