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段霄所说，他刚认识姜之玖的时候就下了惑心散，寻求跟姜之玖的合作。但是过去了一个月，姜之玖自始至终都没答应。好在后来出现了风之瑶，姜之玖终于松了口。

    “可能是我道行比你高吧。”姜之玖哈哈笑道，然后也陷入了沉思。

    ——大概是因为我体内有一半神的血吧。

    姜之玖如此怀疑。但是又不敢确定。

    “你为什么不试着用惑心散问问风之瑶她是不是女娲后人呢？这样我们就能明确一些，不用再疑神疑鬼的了。如果她不是，我们也能节省时间。”姜之玖好奇地问道。

    “她刚醒来的时候，我就对她用了惑心散。”段霄回忆起在医院那天，他的手上沾满了惑心散，然后与风之瑶握手。当晚他就烧了两张符纸，一张希望她告诉自己是否是女娲后人，另一张希望她能来他的公司工作。

    “然而，她没有透露关于女娲后人的事情。我不确定是她的潜意识在保护她，还是惑心散对她不起作用。”

    “但是，她确实来我公司工作了。”段霄补充道。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我偷偷找人调查了一下风之瑶的家庭背景。”提到风之瑶的身世，段霄思考着如果她是女娲后人，从她的亲人身上可能能查到蛛丝马迹。

    “你还真不是善人。偷偷地调查自己的员工。”姜之玖心里一惊，但她尽力保持冷静，应该不会调查到自己的身上吧。

    段霄没有注意到姜之玖的紧张，继续说道：“她的父亲在她三岁时遭遇了一次车祸意外身亡。之后她与母亲相依为命长大。根据邻居的说法，她好像还有一个妹妹，但婴儿时夭折了。然而，也有传闻称她被送回爷爷奶奶家抚养长大。”

    “如果她的妹妹还活着，你觉得她会不会也是女娲后人呢？”段霄的怀疑也不无道理。

    姜之玖脸色变得不悦，冷静地说：“所以现在这世界上有多个女娲后人？”

    “我也不确定，或许只有拥有女娲石的人才是真正的后人？”段霄说道：“我已经利用我在国内的关系继续调查这件事。如果有更多的信息，我会共享给你。”

    段霄在国内游历的几年，结识了各类人物。他一直认为多交朋友，多拓展人脉，将来会有帮助。果然现在这些人脉派上了用场。

    “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件事。”段霄像是在卖关子。

    姜之玖追问道：“什么事？”

    “风之瑶的父亲姓姜。”然后段霄突然将车停在路边，透过金丝边的眼镜，他的眼神中有着看不明白的笑意，直勾勾地盯着姜之玖，说道：“你也姓姜，这也太巧了吧？”

    二十二年前的一个深夜，在华北平原上XX石油教育学院，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头与他不到三十岁的儿子，在操场上散步。此时，只有一两个学生还在操场旁的空地借着灯光看书。时不时地抬起手来驱赶蚊虫。

    “爸，半夜不睡觉，为什么非要拉我出来散步？明天早上七点半还有早读要上。”儿子是这所教育学院高中部的生物老师。

    ——怎么说好呢？

    老头突然停下脚步，点燃了一支烟。儿子轻声劝告道：“爸，医生说您不能吸烟……”

    老头并不理会儿子的忠告，深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雾在空气中缓缓弥漫开来。

    “你其实还有一个哥哥。”半晌，老头突然说道。

    然后静默了良久，只见蚊虫在嗡嗡作响。

    “爸，您说什么？”儿子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以前您跟妈怎么没跟我提起过？”

    老头又深吸了一口烟，烟头的光芒在黑夜中忽明忽暗。他慢慢开口说：“这涉及到咱们姜家上下历代的诅咒。”

    此时空气仿佛凝固了。儿子以为自己的父亲老糊涂了。什么年代了，还有诅咒这种封建迷信的东西？

    “你还记我跟你说过你爷爷，也就是我爸爸，他是从老家离家出走的吧。”老头继续说道。

    “对，我记得。您说当时我曾祖父母让他嫁给自己的表妹。他为了抗婚，跑了出来。”作为生物老师的儿子深知近亲结婚的危害。但这种现象在旧中国的农村并不少见。

    “这是一种对于家族血统的保护。”老头慢慢解释道：“我们家族历代都有近亲结婚的传统。”

    “你的爷爷，也就是我爸，因为不满家里安排的婚事，离开了老家。”老头回忆起了父亲曾经的叛逆。

    然后，老头继续说道：“而且村里也一直有种说法是，跑了的人就相当于背叛了祖先。如果在外面跟外姓人结婚生孩子会横死的，甚至头胎也不会活过三岁。”

    “荒谬！”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儿子是断然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

    “化解诅咒的办法是把生下来的头胎在三岁前送回村子，由长老们抚养。”老头深吸了一口烟，烟雾在黑夜中升腾。

    “简直荒谬！这只是一种控制后代的手段！”儿子愤懑地说道。

    “你爷爷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并没有照做。”老头摇了摇头，将一些烟灰弹在地上。

    “然而，在我大哥三岁的时候，也就是我满岁的时候，他突然猝死了。与此同时，我父亲也在同一年突然落水身亡。”老头说着，他的目光似乎穿越了时间，回到了那个年代。

    “小孩猝死并不罕见，落水意外也可能发生。”儿子并没有留意到老头眼中闪过的泪光。

    “我父亲原本就在附近的山坡上埋了。但我长大后，为了寻根溯源，我找到了他的故乡。这才知道了诅咒的事情。而且，诅咒会延续三代，我是第二代，你是第三代。”老头指了指儿子。

    老头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一直在压抑自己不断奔涌而出的情绪，说道：“虽然我起初半信半疑，但出于谨慎，我还是把你大哥交给村子里的长老们了。”

    “在之后生下你后，我们一家果然平安无事。”老头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儿子。

    “说不定是巧合呢。”儿子还是不信，但是语气没那么坚定了，继续问道：“送回去的孩子会怎么样？”

    老头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我不得而知。他们不允许我见你大哥，这些孩子都由村里的长老们抚养，不到成年，不得外出，也不得与外人见面。”

    “算起来他成年后，我也去找过他。”老头顿了顿，然后补充道：“但是他已经离村，没人愿意告诉我他去了哪里。也可能是他躲着我吧。我一直在托人打听他的下落，也没有消息。”

    老头吸掉最后一口烟，然后把烟头扔在了地上，用鞋底反复地踩灭。然后，抬起头，用严肃的语气说道：“你的妻子即将临盆，而你将是被诅咒的最后一代。我告诉你这一切，是为了让你自己做出决定。如果你决定将孩子送回老家，我可以给你地址。”

    儿子愤愤不平地说：“我怎么可能把亲生孩子交给一群陌生人抚养！按照您大哥的遭遇，这无异于永别！”

    “但我爸还是把我送回去了。”姜之玖看向车窗外，一滴眼泪无声地滑落。外面阳光明媚，时不时有鸟儿飞过。但这美丽的天气似乎跟自己无关。

    段霄没想到姜之玖还有这样一段过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听她继续讲下去。

    当姜之玖长到十八岁的时候，村里的长老们开始为她安排婚事，从姜家的年轻一辈中挑选出一个看起来很老实听话的同龄人。

    在村子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姜之玖只感到压抑。她不愿意听从长老们的安排，于是决定离家出走。

    她打听到了亲生父母的住址，华北平原XX石油教育学院家属院，他们就住在23号楼的二楼。然而，站在楼道口，姜之玖犹豫不决，不知道是否该走进去，与亲生父母相认。

    ——他们还会记得我吗？

    ——他们是否不愿意见到我？

    连续几天，她都在楼道口徘徊，每当有人经过，她都会躲到一旁，静静地观察着进进出出的居民们。

    她还看到了自己的母亲，风蔓丽。

    姜之玖听长老们说过，风蔓丽现在应该四十多岁。然而，她看起来比预期的年龄要老得多，宛如七八十岁的老妇人。她踉踉跄跄地行走，需要依靠拐杖来支撑那看似摇摇欲坠的身体。

    如果不是早已知道自己的祖父母们已经去世，姜之玖或许会误以为这个老人是她的奶奶或者姥姥。

    就在姜之玖犹豫不决时，她听到了邻居们的对话。

    “23号楼的小风怎么衰老得这么快，原本她在我们这群人中看起来最年轻的，才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好像一下子老了几十岁。难道是得了什么怪病？”

    “听说她去医院检查了，身体确实在早衰，但并没有什么大毛病。估计是因为唯一的女儿去了国外上大学，家里的男人也早就不在了。忧思过重吧。”

    ——原来爸爸早已去世，我却从没有见过他。

    ——我的妹妹已经上大学了，还去了国外。难怪我蹲守了这么多天，也没看到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进出那间屋子。

    ——我妹妹真是幸福。

    姜之玖这样想着，一方面为未能见到亲生父亲感到遗憾，一方面又不由得有些嫉妒自己的妹妹，内心充满了酸楚的情感。但是，她心知肚明自己身上背负着姜家的诅咒。如果当初没有被送回老家，她也不可能活到十八岁。

    一天，姜之玖趁着风蔓丽不在家，而且客厅窗户没关严，她翻身爬上二楼。

    并不难爬，姜之玖在过去的十八年里，学习了一些姜家功法。

    说是姜家功法，但其实是各类格斗术的杂糅。经历了上千年的融合，成为了姜家功法。

    身有功夫，再加上现在家家户户都有空调，可以轻松地通过空调外机站到二楼客厅窗户外面。

    打开窗户，钻了进去。

    这是一个典型的两室一厅国企房。屋子不大，但是很整洁。

    客厅墙上最显眼的位置挂着一张全家福。有年轻时候的姜爸爸，风妈妈，中间还有一个梳着朝天辫的小女孩。

    ——爸爸年轻的时候长得可真帅，年轻时候的妈妈也好美。

    ——可是全家福里却没有我。

    不光这全家福，整个屋子里面都没有自己的任何痕迹。仿佛自己从来都不是这家的一份子。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黯然。然后她翻箱倒柜，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为了更了解自己的爸爸妈妈吗？

    这时，她找到了本相册薄。她一页一页地翻着，看着自己不曾参与的过去。

    ——里面有好多妹妹的照片。笑得可真开心。

    但没翻多久，爸爸就不再出现了。照片里，妈妈的眼睛仿佛也失去了一些光芒。

    只有那个小女孩，不谙世事，不知道爸爸的离去意味着什么，依旧在快乐地成长。

    鬼使神差地，她拍下了风之瑶长大后的一些照片。

    突然，姜之玖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风之瑶的一张照片上，背景有着气球形状的“18岁生日快乐”。然而，照片右下角却写着：2019.01.24。

    ——风之瑶比我大一岁，是我的姐姐？

    姜之玖感觉浑身的血液好像骤降到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