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驸马爷回府的第三日，景乐的生辰即将到了。听府内的管事嬷嬷说，景乐的每一次生辰都要回京大办。而这次竟更为隆重，不仅要回京，还要在封地开雅宴祝千岁。

    他们都猜测是驸马爷回来，公主高兴。但只有顾念秋知道，景乐是想找个时机以完好的容颜示以天下。

    彻彻底底地取代，让世人记住长公主殿下的风姿。

    云鹰扇了扇翅膀，清风拂过顾念秋的面庞。顾念秋书写的时候，它就一直待在她的肩头。身子不动，脖子伸得老长，豆大的小眼珠东溜西看，显得有几分滑稽。

    自从得了相赢的令后，这只云鹰就成了顾念秋的小跟班，任她差遣。

    “小豆，一定要将它带到我的同伴那去哦。”顾念秋轻声道。

    顾念秋离开通州已经足足三个月，由深秋入了冬，眼见着落叶飘零后枯枝组成了残冬。

    甚至当初还是不辞而别，要不是相赢的云鹰，她都不知道在通州的那些女眷会多么担心。

    一开始江蓉和唐茹还怀疑她，寄来的信件满是心眼子，字里行间全是试探。若不是顾念秋精准地说出了江蓉袜子破的洞在哪，只怕她们还不信。

    ＊

    云鹰翱翔，划过湛蓝的天际。

    通州冬日的白昼，晴空湛湛，万里无云。

    一名走货郎打扮的男子问街边剁肉的大娘道：“这位大娘，你可知平天阁往哪走？”

    “哟，这是来看皮影的？今天估计不行了。”赵二娘道：“那你可来晚了。平天阁看戏的号牌至少要提前一天预约，不过明天估计还有戏。你往前直走然后右拐，瞅见人最多的地方就是了。那地方常日水泄不通的，一眼就能看见。”

    “哎呀这怎么能行，我特意从县里绕路赶来的，就为了看一出皮影戏。”走货郎苦着脸：“明日我还得去岚县拉货呢，哪还有空来啊。”

    “那你也可以看看街角处的草台子，虽然没有平天阁流光溢彩来得震撼，但话本剧情还有手艺都是这个！”赵二娘举了个大拇指：“都跟平天阁的几位一样，师承一位大师！”

    走货郎拍了拍大腿：“我也知道商阳的皮影遍地开花，一个个技艺精湛。往这赶的时候，就有同路的人告诉我，要是进不了平天阁，去街头的草班子看也是极好的。只是这大老远来的，自然想见到最好的。”

    “那可没办法了，自从平天阁皮影出了名，四方的看客便往这赶，过往的商队也多驻足，甚至有豪客包场。”赵二娘抱怨道：“本来俺们收了摊还能去平天阁热闹热闹，可现在当地人都难进了唷！”

    她语气抱怨，可面上却难掩骄傲神色。平天阁皮影出名前，除了来往交易的商队，谁还知道有商阳这个地方。莫说商阳，就连通州都安于一隅，存在感低到不像个州。

    可现在呢，来往车水马龙，不分昼夜。她是土生土长的商阳人，与商阳荣辱一体，自然盼望自己的家乡富饶强大。

    且不说心里的荣誉感，就是收入也涨了不止数倍。往日她卖肉还怕卖不出去，要多多腌制以便储存。可如今，莫说卖不出去了，便是宰肉的刀从早抡到晚，还有人嫌她备货太少。

    天杀的，她郎君都不打铁了！回来跟着她一起卖肉，练得身上全是腱子肉。

    摊子上的肉没了，身上的肉倒是健壮了不少。

    见赵二娘说话热情大方，自己赶路又饿得不行。走货郎本来想点份卤肉帮衬下生意，谁料对方摊子空空如也。

    走货郎不禁暗道：果然地方出了名，生意就好做了。可怜他日日奔波，卖出去的货还少。真是一把心酸泪！

    见今日去不了平天阁了，走货郎也不急了，又问道：“那草台子的皮影也有平天阁的水准？我路上还见了几个，看着还挺简陋的。”

    “哎呀草台班子能豪华到哪去啊，但人家不要钱啊！你要是有两个铜板就赏个，若是没有就赏脸鼓个掌！”

    “再说水平，那可是正儿八经跟着平天阁师傅学的，也算是嫡传的弟子了。俺跟你讲，一开始这皮影还是平天阁独有的，跟大师签了协议的呢。是平天阁太火爆了，掌柜和大师又是个好人，想让商阳发展起来，就免费收徒授艺。”

    “免费？！”走货郎张大了嘴，惊呼道：“这怎么可能，这些人都靠手艺吃饭的，根本不会轻易收徒，更别说是无偿了。”

    赵二娘骄傲道：“那要不然说大师好呢，听说当时跟平天阁谈的时候也只要一文茶水费。这可是一文啊！馍馍都涨到一文半了！我看这大师根本就不差钱，一定是跟商阳有缘才搭了把手。我看话本都这么演嘞，讲究机缘........”

    要是顾念秋在，一定会说这是个天大的误会，她当时可缺钱得很！

    一定是掌柜“泄露”时掐头去尾，才让商阳的民众都误会了。

    “哎，要是我也能学皮影就好了。”走货郎叹道。

    “如今入了冬，生意愈发差了，还要冒着风雪翻山越岭。”

    赵二娘一拍脑袋道：“对了，差点忘了。之前平天阁影班发了告示，说要广纳徒弟，不限户籍，我那个不争气的小子也去了，不知现在还招不招.......”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走货郎拔腿就跑，于是只能扯着嗓子喊道：“这都是月把前的事，现在可说不准.......”

    赵二娘说的没错，平天阁的告示是一个月前发的，陆陆续续收了很多徒弟，现在根本没精力再多教导一个新人。

    但神奇的是，平天阁的影班留下了他，同意他在影班里打杂。

    有个皮肤黑黑的英气姑娘做派格外大方，脚尖踢了踢他的小腿肉：“身子骨还不错，先留在影班打杂吧，包吃包住。等这一阵忙过了后，表现要是还不错就让师傅教你。”

    比他想象的还要简单！

    听说学皮影要心灵手巧，脑子要有悟性，嗓子还要好。走货郎本以为要过五关斩六将，没想到影班的人如此好说话。

    甚至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加油，好好干哟！”

    虽然穿着打扮很不羁，但到底是个明眸皓齿格外俊俏的姑娘。还未成家的走货郎可疑地脸红了，娇羞道：“我、我一定会的，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直到他进了影班，才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女子的笑颜是最不可信的！

    这他＊的，每天走的比他拉货还多！不是去这个县演出，就是去那个府宣传。整天跟个陀螺一样，忙得团团转。

    真不知道一个影班，这么忙作什么。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追着他们跑似的，晚一刻天就要塌了。

    不过奇怪的是，各处巡演的也不是他们最出名的戏。反而是两个名不见经传的话本，一个是关于瘟疫横行之下的爱情悲剧，一个是狸猫换太子的皇家纠葛。

    虽然没什么名气，但是看过之后，真香！

    腿断就腿断吧，只要手还在，嘴还能发声，就能学会这吃饭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