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到酒店安置好已经快晚上九点了。

    汪栩言跟傅斯年有约,准备放傅斯瑾他们三人自由活动。

    丽城有个著名的古城区,那里有酒吧一条街,里面坐落着大大小小的酒吧,得知汪栩言和傅斯年要去,傅斯瑾也囔着要去。

    陈辰本来不想去,被傅斯瑾一阵软磨硬泡,只好答应下来。

    为了方便他们出行,节目组提前给他们配了两辆车。

    于是傅斯年开一辆载着汪栩言,李琛开一辆载着傅斯瑾和陈辰,一前一后出了酒店。

    古城区很大,人到了那里就像鱼回了大海,傅斯瑾他们不一会儿就逛不见了。

    汪栩言和傅斯年找了家靠河的酒吧,一人要了一杯酒靠窗坐着。

    一开始谁也没有说话,好像在等一个契机,看谁先打破沉默。

    半杯酒下肚,汪栩言有点上头。

    她要把自己剖开在他面前,毫无保留的。有些事情,要借着酒精的作用,才有勇气。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是个孤儿。”

    傅斯年原本再看窗外的流水,闻言将头转过来,面向她。

    “我是个弃婴,一出生就被扔在了福利院的门口,身上除了包裹她的襁褓,就是一张写着出生日期的纸条。”

    长这么大,她至今也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长什么样,如今是否还活在这个世上。

    福利院的孩子多多少少有点缺陷,不是智力有问题,就是身体有残缺,或者身患重病,像汪栩言那样各方面都很健康的不多。

    所以,在她被送进福利院的第三天,就被一对多年未曾生育的夫妇领养了。

    “我的养父母是做生意的,养父叫汪伟,给我取名叫汪文婷。收养我之后没几年,我的养母奇迹般地怀孕了……再后来,他们生了一对龙凤胎,我的噩梦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的。”

    傅斯年静静看着她,酒吧的霓虹在她脸上流转,是一种绚烂的美!

    其实汪栩言应该也有过被疼爱的岁月,不过太短了,短得她自己都还没来得及长大到能记事,就没了。

    在收养汪栩言之后不到三年,养母张云瑶居然奇迹般地怀孕了,并且,怀的还是一对龙凤胎。

    但不幸的是,孩子才出生不久,其中那个女婴便死掉了,只剩一个男婴。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就这样夭折了一个,两夫妇悲痛不已。

    做生意的汪伟两夫妻很迷信,很快找了一个算命帮看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算命先生在问清情况之后,略一掐指,一语道破“天机”——

    两夫妇命中的子嗣只得两个,他们收养的女儿占了一个名额,另一个女孩自然不能活。

    至此,汪栩言的好日子便到了头。

    她在汪伟和张云瑶的冷言冷语和动辄打骂下渐渐懂事,却不明白同样作为他们的孩子,为什么她跟弟弟的待遇如此不同,难道仅仅因为她是女孩子。

    后来,在张云瑶的无数次口无遮拦的谩骂中,她慢慢知道了真相:她并不是他们亲生的,并且她命硬,克死了他们的亲生女儿。

    汪栩言平静地诉说着,好像过去那些事情并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今天在机场遇见的那个人,叫汪泽轩,是我弟弟。”

    傅斯年的眼神有了一丝波动。

    在养父母给她的那个家里,比汪栩言小三岁多的弟弟汪泽轩,是她在那段岁月里为数不多的温暖。

    小时候,软萌萌的小家伙跟在她身后,姐姐姐姐的叫得欢畅,每次张云瑶听了,就会歇斯底里地吼他,“你姐姐已经死了!”

    在张云瑶看来,儿子对着一个克死自己女儿的人叫姐姐,是一种背叛。

    小家伙每次都被吼懵了,反应过来便“哇!”地一声哭出来,扑到汪栩言身上抱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一个劲哽咽着重复道:“姐姐不要死……”

    知道真相后的汪栩言无疑是害怕又愧疚的,怕被养父母再次抛弃,同时也很自责,她愈发收敛自己,像只过街的老鼠尽力降低在那个家的存在感。

    好在养父母还是继续履行着他们的抚养义务,汪栩言上了初中之后,他们便让她住校,很少让她回家。

    汪栩言记得去初中报到的前一晚,养母张云瑶对她说:“把你养到成年之后,你跟这个家就没关系了。”

    汪栩言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后来,当她无意间看了一部张爱玲的小说,才真切地体会到自己那时候的感受。

    张爱玲在《小团圆》里面写道:“她有种茫茫无依的感觉,像在黄昏时分出海,路不熟,又远。”

    那时候的汪栩言,不过十二岁的年纪,对于未来人生的长路,她真的不熟,也不知道以后真的跟这个家没关系之后,路该怎么走。

    她只能拼命学习,想着凭自己的努力离开这里。

    除了承担她的学费住宿费,养父母平时跟她的钱很少,连吃饭都不太够。

    “周末他们也不让我回家,除非泽轩跟他们吵着要我回去陪他玩,给他辅导功课。”

    说起那个跟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地弟弟,汪栩言平静的脸上有了一点笑容,“其实他成绩很好的,根本不需要我辅导,他只是找个理由让我回家。他会把他的零食偷偷分给我吃,我养父母给他的零用钱也会攒起来给我。”

    傅斯年心疼她的同时,对汪泽轩已经没了一开始的敌意,反而从心里感激他。

    汪栩言上高中那年,汪泽轩考上了市重点初中,封闭式管理,很少回家,寒暑假也要在外面补课。

    汪泽轩不常回家,汪栩言也就没什么理由再回去,再说,养父母也不想看到她。高中三年,她一次也没回去过,寒暑假就在外面打短工,包吃包住的那种。

    那时汪泽轩慢慢长大,也开始理解她不愿意回那个家,偶尔会去她打工的地方找她玩。

    高考结束,汪栩言以不错的成绩考上了燕城的一所大学,并且利用高考后暑假的那三个月,赚到了去上学的路费和第一年的学费。

    “其实我更喜欢南方,之所以选择去燕城读大学,是因为它离这里更远。”汪栩言晃着玻璃杯里的酒,盯着里面浅棕色的液体发呆,“去大学报到前,我回了一趟家,去拿户口本转户口,那天只有我养父在家——”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下来,低头含住吸管,嘬了一口,烈如苦涩的眼泪。

    她点的是长岛冰茶,酒精度数很高。

    傅斯年伸手过去,抓过她的手握紧。

    “他那天喝了酒,一把抱住我开始摸我,他力气很大,我挣不开,被他按倒在沙发上……”汪栩言攥紧自己的手,指甲狠狠嵌进肉里,强迫自己不要哭,“他把手伸进我的裙子里,说我克死了他女儿,他把我养这么大,那些都是我欠他的。”

    傅斯年紧紧握着她的手,内心被愤怒和恨意撕扯着,红了眼眶。

    “还好,泽轩刚好在这个时候回来。”汪栩言吸了吸鼻子,将另一只手盖在傅斯年握着她手的那只手上,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他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捅了我养父一刀……”

    那件事之后,汪栩言去上大学,户口也随学籍转到了燕城,汪泽轩则被送出国读书。

    中途他们断断续续有联系,汪栩言大学毕业那年,汪泽轩回过一次国,来燕城看她。

    那年汪泽轩十九岁,已经蜕变成了男人的模样,可能是太久没见,跟她之间也没了小时候的亲昵,反而有些疏离。那时候她已经一只脚踏进娱乐圈了,圈子不一样,也没什么话说。

    那次汪泽轩只在燕城住了一晚,第二天就要走,从燕城直飞美国,他甚至都没有回丽城看看他爸妈。

    汪栩言送他去的机场。

    临别时,他抱了她,他说:“汪文婷,我成年了!”

    汪栩言直觉他这次回来看她,有话没说,很多事情,没办法说破。

    他算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她拍拍他:“你就是长到八十岁,我也比你大三岁,是你姐!”之后,她又故作轻松地开他玩笑:“成年了,可以找女朋友了,外国女孩都很正!”

    汪泽轩松开她,直视她眼睛:“我喜欢中国女人。”

    汪栩言笑:“行!那你就找中国女人。”

    他没在说话,只静静看了她几秒,之后朝她一扬手,拖着行李走了。

    那次见面之后,他们联系得更少了。

    汪栩言从往事中抽离,突然觉得整个人轻松下来,“今天在机场,是他捅了我养父之后,我们第二次见面。”

    八年多的时间里,他们只见过两次。

    —

    从酒吧出来,已经是午夜。

    然而古城还很热闹,酒吧一条街灯光璀璨,霓虹倒映在河面上,浮动在流水间,旁边的CD店里,放着当地的民谣。

    汪栩言和傅斯年牵手走在青石板路上,夜风遁走,吹起他们的衣摆,碰到一起,又分开。

    如果可以,她真想就这样一直跟他一起走下去。

    “在想什么?”傅斯年侧头问她。

    “在想,”汪栩言看着他,喝过酒的脸上一抹嫣红,“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她浅笑,眼底是无意识流露出来的娇媚。

    傅斯年没吱声,与她十指相扣的手收紧。

    两人继续往前走,走上大石桥的时候,汪栩言突然停下来,目光灼灼地望向他。

    傅斯年:“怎么不走了?”

    汪栩言朝他张开双臂,眼里光华千转,“抱抱我!”

    傅斯年眼底微动,上前将她紧拥。

    汪栩言埋首在他怀里,绣着他身上的气息,轻轻闭上眼睛,这才滚出两滴泪来。

    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踏实感,和对命运垂怜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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