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山带几人回基地整理装备。

    白天没预料到所以才走得有点狼狈，如果要半夜上山，绝对不能马虎，不然保不齐会不会遇到生命危险。

    关昭对户外运动不说一无所知也差不多，除了要防蚊虫和穿舒服的鞋，她想不出还要带什么。

    不多时，闫山从自己房间里拎来个小号的荧光橙色登山包，最前面的透明防水袋里夹着块绣着关昭名字和一个猫头的帆布名牌。

    “你的。”他在人面前放下包。

    “25L的，出短途任务应该够用了。”闫山说着，还从包侧面抽出把伸缩登山杖，抖了下甩开，演示使用方法。

    关昭不知道是怀着什么心情记下了登山杖的使用技巧。她听完翻开包，里面已经放着头灯和手电，电池也有。水袋、帽子、遮阳镜之类的日用品和少量应急食品一应俱全，仔细看过，压缩饼干的口味都是她常吃的。

    “急救包可以直接外挂。”闫山演示了下背包的拓展功能。

    “这个包，你什么时候准备的？”关昭问。

    闫山检查绳索的手慢下来：“不久。”

    关昭看着他，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你出院前。”闫山补充。

    关昭还想追问，他已经收好绳索转身去打开个手提箱，里面摆着几只对讲机，叫人都来客厅分配好：“那边山里信号不好，万一手机派不上用场，只能靠对讲机。”

    “佳期，带上百威，不要落下装备。”闫山叮嘱。

    虞佳期郑重应下：“这就去。”

    百威的定位项圈又升级了新版，回来之后，他们托警犬队那名训犬员帮忙，找到家工作犬培训基地，定制了个防破拆的新项圈，还添加了太阳能电池。虽然受限于电池板面积，能提供的电量比较少，但关键时候也够发送几次定位信号，这就能救命。

    和人类不同，百威在出任务前几个小时内是不能进食的，饱腹感会降低犬只的工作欲望。

    “可怜宝贝，等我们回来给你蒸牛肉吃。”关昭摸摸百威的狗头，感慨狗狗真是不容易。

    虞佳期笑道：“不用担心它，十几个小时空腹对它来说也是小意思，比我们耐饿多了。”

    关昭身为兽医自然懂得，不过自从见到百威找回来后瘦骨嶙峋的样子，就总忍不住心疼，想多给它吃点香喷喷的肉。

    “佳期，带着百威去后面。”上车前，闫山加了一句。

    她是百威的搭档，跟百威在一起合情合理，不过怎么想怎么觉得这次闫队说话时不太高兴呢？虞佳期挠了挠耳朵，坐在旁边等待指令的百威也抬腿挠了挠耳朵。

    赵浩成和马其乐偷笑，在闫山看过来的瞬间又恢复正常，全当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在日落时分，救援队到达了荒村。

    还没站定，路另一头有四个人健步如飞地靠近了。为首的青年女性隔着几米就打上招呼：“是赴生救援队的几位吗？”她的面貌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大几岁，这是户外工作者常年经受风吹日晒最明显的特征之一。

    闫山上前跟她握了手：“李组长，辛苦。”

    “不辛苦！”李瑶面对着他，眼睛却越过去，直望向众人身后的山岭。

    再看她领着的三名研究员，也是一模一样，嘴上敷衍着寒暄，眼里迸发出诡异的光。

    关昭等人：……

    不得不说，有了趁手的装备，她们一路登山，省了不少时间。再次到达唐湃发现的位置时，天才黑透不久。

    救援队这次的任务主要是引路，到达目的地后，主导权就交给了调研小组。

    他们每个人都背着很沉重的设备，关昭见其中有个比自己还瘦小点的女生背着足有她半人高的鼓鼓囊囊登山包，忍不住好奇心：“你们带了什么，好像很重？”简直像蚂蚁搬山。

    “哎，都是观测设备和电池。”找了处空地停下，瘦小女生打开背包，和组员配合着熟练组装起器械，给关昭介绍：“这些是夜视摄像头，红外检测仪之类的。”

    “要是能再早些到就好了，”女生还有点遗憾，“夜晚是中华穿山甲的活跃时间，所以设备最好是提前安装。假如山里真有穿山甲，我们的动作很有可能惊扰它们，都是些很害羞的小动物呢。”

    关昭学到不少，跟救援队帮着调研组分散各处放置检测仪器。

    确认过设备都能正常工作后，四名组员才坐下来跟众人闲聊：“刚才一路过来，我们能确定，绝大部分洞穴都是穿山甲挖掘遗留。”

    “绝大部分？”闫山听到重点。

    李瑶说到这里就叹气：“闫队长，你们之前提到的猜想是对的，这些穿山甲巢穴，空置的年份久远，基本没有了参考价值。最让我们痛心的是，根据你们发来的照片和实地勘探，这结果恐怕正是人为偷猎造成的。”

    如果没有调查价值，调研组还来干什么？

    闫山在等李瑶解释。

    李瑶果然又说起来：“好消息是，我们在这些散乱分布的巢穴中，发现了五处，在近期，留有挖掘痕迹！”她刻意咬字。

    “几个地点已经被我们标记，并且在附近架设监测设备，剩下的时间，我们得拿出点耐心。”李瑶眼里那股兴奋的光芒更盛：“今年以来，好几个省份都发出报告，表明中华穿山甲的种群正在恢复，也许我们也能在这里得到好消息！”

    她的组员们又是鼓掌又是叫好，把关昭吓了一跳，心道资深专业人士就是有激情。也对，没点激情谁能在这行干下去。

    调研小组满心满眼都是穿山甲，闫山思考的则是另一个方向：“如果空置的穿山甲巢穴是偷猎造成，会不会跟附近居民有关？”

    李瑶想也不想地点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是最朴素原始的一种生活方式了。最了解山里有什么宝贵资源的人，往往是最熟悉大山的本地人。”

    她还加了两句：“如果对于当地穿山甲种群消失时间的推测无误，这些盗猎行为，应该是于2018年彻底停止了，至少这里是的。那年开始，我们对于穿山甲的保护力度逐步加强，也开始严厉打击穿山甲制品买卖和滥食行为。”

    2018年吗？关昭一数，距今五年，在此之前，人们肯定陆续捕杀过不少穿山甲，必然不可能在段时间内完成。这样的行为存在个几年总是有的，加起来，确实和他们推测的最初时间很接近。

    “不过这座山脚的那个村子也荒了这么些年……”关昭摇头：“嫌疑人都跑光了。”

    李瑶也赞同：“盗猎分子，要是不抓现行，我们猜得再准都白搭。”

    关昭想到之前协助查过的几个案子，深以为然。

    “感谢你们能来陪我们小组折腾大半夜，”李瑶这会才想起不好意思，“剩下的监测工作，有我们四个人足够了。闫队长不如带着队员们先回去休息？等有了消息，我请你们吃饭！”

    “吃饭可以，”闫山拍着赵浩成肩膀，“不过到时候恐怕我是吃不上了。”

    李瑶没明白：“闫队长这是？”

    “哦，再过两天，我就要离队了，”闫山介绍了赵浩成，“浩成会接替队长的工作，届时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找他。”

    李瑶不方便问才见面的人太多隐私问题，就说：“相见恨晚，闫队长，你这是要错过一顿大餐了。”

    闫山笑而不语。

    奔波了整整一天，几个人只想倒头便睡。唐湃骑摩托的力气都没了，被赵浩成拉进房间留下：“我们可是拜把兄弟，我的房间就是你的，来来来，你睡床，不用管我。”

    端着睡前牛奶的虞佳期正巧听到，特地跑去他房门口站着，毫不留情讥讽一句：“你那是惦记兄弟情谊？你那是惦记兄弟钱包吧。”

    “你这话说的，”赵浩成不乐意了，“我还不是在为了你们几个饭桶操碎了心？想着拉拉赞助有错吗？”

    虞佳期用他下午的白眼回敬：“切，你是给自己找大腿，少扯我们做借口，除了你还有谁都吃住在基地。”

    赵浩成气哼哼的：“嗨，这可是你说的，有本事你以后别吃基地的饭。”

    “我一年才在基地几个月，再看看你，谁吃得多一目了然！”虞佳期自从中文水平得到锻炼提升后，吵架气人程度直线上涨。

    唐湃侧身站在两人之间，想挡，又不敢，最后选择好言相劝：“没关系的，我可以……”

    “他想得美！”虞佳期手里的牛奶都波动起来。

    “你少坏我好事！”赵浩成气急败坏。

    唐湃：……

    火上浇油了，怎么办？他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眼看着两人快要头碰头掐在一起，楼上的脚步声和走廊尽头的开门声同时响起：

    “佳期，你还没睡吗？”

    “吵什么！”

    两道音浪对撞，随即戛然而止，转瞬消弭于无形。

    五个人站在二楼走廊里，位置各有不同，相同的是出奇得安静。

    关昭没想到下来劝个架还能撞上闫山，不管有多想拔腿就跑也得为了面子维持淡定：“佳期，你的牛奶都要凉了。”

    虞佳期一脸憨笑，当着她面一口气喝掉半杯，在杯口留了半圈淡白色的湿印，抱了她一下后噔噔噔上楼了。

    赵浩成不待她有后话，扯住唐湃后领一把带人进屋关门一气呵成，门磕在框上的响声似乎还留有余波。

    关昭：……

    短短几秒，走廊里就只剩下她和脸色发沉的闫山。

    在她看去时，闫山又将那股沉郁神色收起，已然换了副声调，一如既往的轻缓：“我会看着点他们，你去睡吧。”

    关昭的心情就和他刚才的脸色一样差。垂眸良久，才眨了下眼：“晚安。”

    闫山面上不显，身体里早有火在烧。

    然而这次不是让人血液沸腾或欲望激荡的心火，就只是普通的火。人一沾上，就被烧焦头发，融化皮肉，炙烤筋骨，在浓烟和灰烬中死去。

    他感受着那阵阵随时能令人昏厥的疼痛，胸腔里氧气耗尽。因此他无法说话，只有直视她微微偏转、被几缕黑发挡住的脸，缓缓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