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关昭直挺挺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的双眼空洞无神,简直是心如死灰。

    除了短时间内可能都无法面对的尴尬,还有医生的叮嘱:“你这个情况,至少要禁食五天,先用药物修复下胃黏膜。”

    “啊?”她以为自己理解错了意思:“那这几天能吃什么?”

    “还想着吃呢,”医生转了转白大褂口袋上夹的笔杆,“每天用白开水润润嘴唇,别的就别想了。家属,别忘了啊。”

    关昭差点哭出来,都顾不得纠正医生的称呼:“那不是要饿死了吗?”

    “输着液呢,不会缺了你的营养,至于饿,”医生摇摇头,“忍忍吧。”

    医生走了还没多久,就到了饭点。关昭鼻子里充斥着其他病房飘来的饭菜香味,要不是旁边有人,她极力控制着,口水就要流出来了。

    早知如此,上午在酒店里就应该厚着脸皮,痛快吃顿饭再走,昨晚待的酒店里自助餐可是名气很大!

    “你们先去吃饭。”闫山把虞佳期和赵浩成撵走了。

    “闫队吃点什么?我们吃完给你捎一份。来的时候我看了,附近店不少。”赵浩成问。

    闫山拉了个凳子坐下:“不用了,吃完抓紧开我车回去。佳期,你帮忙收拾几件衣服带来。”

    “哦,好的。”虞佳期听了就看向关昭:“那,关,其他需要我拿的东西,你等下发给我?”

    关昭点头:“好。”

    几句话说完,病房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单人病房满了,闫山退而求其次选了双人病房。病房里另一个人在他们进来时就一直不在,不知道去哪了。病房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像是支起了一个结界与外面隔绝。

    看闫山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关昭看了下床对面墙上的电子钟:“你不吃饭吗?”

    “……”闫山没回答。

    等了半天没听见声音,正想着就当她刚才什么都没问过好了,闫山又开口了:“吃不下。”

    还不如不回答,关昭又后悔起问他这个。按照常理,她肯定会顺着追问下他为什么吃不下。现在吗,她敢肯定自己不会想知道背后的答案。

    既然他也不舒服,干嘛还守在这,出去待会不行吗?关昭在心里嘀咕。

    “对了,你垫付的医药费,我之后会……”关昭说起正事,却没说完。

    她在接触到闫山骤然凝结的目光后默默闭上了嘴。

    不是,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吧?他们之间这应该算是彻底没戏了,因为个人问题再用他的钱也不合适,而且她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自己这是工伤。

    一直到虞佳期他们带着马其乐和唐湃一起过来,闫山说要离开一会,关昭才轻松了点。

    “昭昭姐怎么一下病的这么厉害?”马其乐看病床边竖着的输液瓶支架,上面的药不太常见,他都不认识。

    “说点吉利的行不行?”赵浩成推他一下:“不然闫队回来了听到,有你好果子吃。”

    一提起闫山,关昭不禁捂住脖子,她可记得那个牙印还在呢。想着检查的时候身上一些印子医生肯定都看到了,只想以头抢地。

    “今晚谁陪床?闫队请护工了吗?”赵浩成不愧是住了阵院,都住出经验了。

    “用不着吧,”关昭倒是觉得没必要,“我就是胃疼,又不是不能自理。”

    “你这一直输液的话,上厕所总得有人陪着点?”赵浩成自己住院时,闫山是请了护工的。

    “这能一样吗,你那会都不能动了!”关昭真不想上厕所都要人跟着,况且她也没逞强,是真没那么严重,到时候自己提着输液瓶去肯定没问题。

    唐湃这时候小声地插了一句:“要不我把家里的阿姨叫过来?”他单纯以为关昭是觉得他们几个男的在,不好意思提这方面的问题。

    “干嘛那么麻烦,”虞佳期不乐意,“还有我呢,我留下来不就好了?我跟闫队轮班。”

    “那个,”关昭用没在输液的手挠了挠下巴,“我觉得你们有空的话白天来看看我就行。佳期啊,你不用陪床的,顺便告诉闫山,让他也回去吧?”

    “你们去外面等我,我有话要跟关昭说。”闫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没什么波澜的声音从几人背后响起。

    关昭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刚才说的话,闫山肯定听得清楚。

    虞佳期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八卦嗅觉最敏锐的赵浩成一手拉拉马其乐,一手戳戳虞佳期,还不忘给唐湃使眼色:“啊,这病房我们都进来有点挤,别闷到我们关姐,那我们先出去了,出去了。”

    在走廊上走出好远,虞佳期才忍无可忍地抠住赵浩成的肩膀:“什么事啊你跑这么快?”

    刚才赵浩成只顾着带几人埋头走路,这会刹住脚步,伸头望了下紧闭的病房门,用很小的音量挡着嘴说:“你没觉得气氛不对吗?”

    “哪里不对?”虞佳期没听懂。

    “他们两个啊,”赵浩成略指了下病房的方向,“这可不像热恋中小情侣该有的氛围啊。”

    “没有吧,”虞佳期认真回忆了一下,“都一起过夜,一起回来了。”

    “我知道,我又不是没看见,”赵浩成不耐地挥手,“但你看两人现在,那脸色一个比一个臭,我都好久没见过闫队情绪这么不对了。”

    虞佳期想到的是她在关昭脖子上看到的那个牙印:“啊,我知道了。”

    “嗯?”旁边三人都惊讶出声。

    “会不会,你们说会不会是闫队想用强的失败了?”虞佳期语不惊人死不休。

    赵浩成嘴巴长大,能塞进灯泡:“你没事吧!”

    “不像啊,真要有人用强,看他俩那脸色,”他嘀咕一句,“也该是关医生用强。”

    “我看你更离谱。”虞佳期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动物园里冲游客扔排泄物的大猩猩:“要是关想,闫队肯定二话不说躺好。”

    马其乐和唐湃在这方面插不上话,又是挠头又是清嗓子,听得脸红:“咱们一直说这个话题,是不是不太好?”

    “乐乐啊,”赵浩成一巴掌拍在他肩上,“读懂领导,是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项内容。”

    “切,那是因为你吃住全靠闫队,当然要小心拍马屁。”虞佳期逮住机会就嘲讽他一句。

    赵浩成没生气:“你不怕,等会回去你坐副驾。”

    “凭什么,我不坐!”虞佳期果断拒绝。

    “反正前面必须坐一个人,不然地方不够,当然要交给勇敢无畏的你。”赵浩成脸上挂着大大的微笑。

    “猜拳,三局两胜,输的去。”虞佳期决定利用老规矩。

    他们几人在走廊上有多热火朝天,病房里就有多死气沉沉。

    关昭除了能确定闫山不是那种会一怒之下丧失理智做点什么的人之外,别的什么都确定不了。

    这次闫山没坐下,而是蹲在床边,这样以他的身高刚好能平视关昭。

    “昭昭。”这是今天他第一次喊这个名字。

    关昭莫名紧张:“……嗯。”

    “你说你想辞职,是……为了躲开我?”闫山望向她。

    关昭终于看清了他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情绪——有难过,有失落,有无力,唯独没有愤怒。

    她心就像被油煎过似的,又烫又痛,要融化掉胸腔掉出来。

    她想起来,自己昨晚是说过这么句话。那会她的逻辑混乱,想着如果发生了跟毕业那晚一样的事,两人说不定又会重蹈覆辙,闫山又会一样消失不见,那自己就能从藕断丝连的关系里彻底摆脱。

    喝醉时的想法固然可笑,但基地的抽屉里,的的确确放着一份拟好的辞职报告。以她的履历加上院长推荐,不管是调去别的分院还是另寻去处都不难,她的要求也不高,够她独自生活就好。闫山能消失,她一样能。

    这绝对不是报复,仅仅是关昭没有太多精力应对无意义的暧昧关系。她自我认知很清晰,作为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兽医,在大学时跟闫山这样家境的人谈谈恋爱没什么,成了大人后就不能太天真。随她工作时间越长,越清楚两个人就算和好了,也不会走到最后,何必浪费时间。

    她最初对闫山纯粹的怨愤,已经慢慢淡化,可喜欢不能当饭吃。

    “是。”关昭还是承认了,昨天都到那种程度了,没必要在这里骗他。

    “你不用辞职。”闫山说。

    “嗯?”关昭微愣。

    闫山重复:“你不用辞职。”

    “等你出院,我会离开。”他说。

    “那救援队怎么办?”这是关昭第一个反应。

    “交给浩成,”闫山答,“他才是救援队里资历最老的人。”

    这个消息对于关昭而言同样是个重磅炸弹,她也有点懵:“这样的话,救援队不是要少人?常驻队员,原本就这么几个而已。”

    “还好新加入了个唐湃,”闫山声线平稳,“他学救助技能很快,再多积累点经验,不久就能独当一面。”

    “但是……”关昭还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追问太多,显得好像是她要挽留对方一样,便临时改口:“也不用这么急。”

    “昭昭。”闫山搁在床边的手向前探了一点,碰到了关昭从薄毯里伸出的手,后者没有躲闪。

    关昭是脑子里有点乱,正努力消化着闫山的话,床边的人握住她的手,翻过来,有些发干的唇点过她的掌心,连呼出的热气都变慢。

    闫山的眼底,除了她的倒影再无他物,声音如一片羽毛,搔过耳膜:“我已经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

    “救援队是我半路接手的,基地是临时重建的,连我一直在开的猛禽,也是在这边才买不久。我知道你在哪家医院工作,记得你从大学起就念叨着想要实行的参与野生动物救治的计划,知道如何能有更多机会遇见你。从一开始,我就是为你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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