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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韶歌不必拘束,便当做是在自己家里一般,”夫人浅笑着开口,一屋子的人这才自如了少许。

    原本气氛很是祥和,可惜老将军这么一跪,将诸多儿女全都拉回了现实的尊卑有序当中,谁也不敢造次。

    “都怪你!”夫人刚给韶歌添了一筷子大肉,转身就给老将军一肘,“人家小朋友来做客的,都给你搅得兴致全无!”

    “……我的不是,”将军苦着脸,也给自己添了口肉聊做安慰。

    “当初,太子殿下来咱们家的时候就是!你总是端着个架子,竟然还和太子殿下谈论起礼法来了?”夫人越想越气,“最后怎么样?这次回到安京,你可见到太子殿下来看看你这个武学老师吗?”

    “……”将军连吃肉的心思也没有了,干脆仰头饮尽了一盅酒。

    “哥哥并非不敬重将军,”韶歌却开口,“只是他事情愈发的多了,去年以来,就是韶歌也没能见到他几面呢。”

    “不是说敬重与否,”夫人皱眉,两人来回接话倒是很自然,“太子呢……到哪里都是规规矩矩的,从将军开始教导他时,不就一直希望能给他个喘口气、放松一会儿的机会?”

    “但是你看现在?”夫人说着,又觉得气上心头。

    “行了、行了,湘栀啊,我真已经知错了,咱们能好好吃饭了吗?”

    看将军的神色,当真都快要哭起来。

    几个儿女互相交流着神色,都一副憋笑到不能自已的样子。

    “还有这个破规矩!”夫人干脆将筷子往箸枕上一放,“天天嚷嚷着‘食不言寝不语’,做给言官看的那些,明知道没用还端着、端着!家里几个孩子好不容易聚的齐了一点,饭厅里面还是死气沉沉的——我告诉你,司徒文康,以后别把你治军那一套拿回家里来,孩子们想说就说,想笑就笑,你要装严肃滚回你的登州去!”

    “……你家吃饭的时候不能讲话的啊?”韶歌在下面轻手拽了拽司徒申的衣角。

    司徒申眼含笑意看过来,“现在能了。”

    他话音刚落,饭桌上爆出一阵终于抑制不住的笑声。

    “诶,韶歌,在皇宫里是不是也像这样的?”司徒珮凑过来,“也是饭桌上不能讲话……还有怎么持著、怎么举樽,处处都是有讲究的。”

    “我也不知道,”韶歌说。

    “嗯?”司徒申看过来,“那是好事,你没在吃饭上受什么委屈。”

    “嗯……因为没人和我一起用膳啊,”韶歌道,“在鸣乐阁中……总是我自己,对着一大桌的菜色。”

    “啊……”司徒珮疑惑地看过来,“那宫宴什么的呢?是不是因为宫宴都是装样子的,实际上很难吃——还有你哥哥呢,太子殿下总会请你……”

    韶歌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自然地放下了筷子。

    “我……不能参加宫宴的,”她说。

    “韶歌这么小,跟那些场合有什么关系?”司徒胜道,“阿珮你就是胡乱打听——原来也没这个毛病啊,是不是也是从周思博那学来的?”

    “我——”司徒珮刚想说话,却见旁边韶歌摇了摇头。

    “我不能去庆典、祭祀和宫中集|会,”她说,“钦天监说我命格带煞,恐会误了皇家的气运,是以……最好一个人呆着。”

    厅堂中瞬间静了。

    这是皇家占卜的结果,除却皇族中权利最核心者,其余人都不应当涉足。

    “哥哥……他太忙了,自己都时不时错过用膳的时间,更何况是陪我,”韶歌继续道,“后来哥哥出宫,一言一行都受言官监看,更不能做半点逾矩之事,是以……也不能与我同桌而食,我对哥哥,也需遵循君臣之礼。”

    司徒申想到自己拉着魏暄和衣而卧的事情了。

    莫非也许有没有可能……自己这待遇在魏暄那是独一份?

    好个凉心肝的太子殿下啊……他心中嘀咕,连对自己亲妹妹都这么无情?

    “以后不会了,”司徒申说着,伸手朝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夹了好大一筷子,劈头就搁在韶歌的碗里。

    “有我看着太子殿下,看我不把他心思外面那裹得齁严实的冰壳壳干碎!”他恶狠狠道,“还有啊,韶歌,你且记清楚了今日见的这些人,以后要是再受了欺负,但凡拉来个姓司徒的,都是你靠山!”

    “你就胡言乱语吧!”

    脑门上遭了二哥一记,司徒申捂着后脑看过去。

    “咱们家还没能耐到能和皇家撸袖子的程度,你小子能不能学着少给家里惹点祸?”司徒捷道。

    司徒申:“二哥?”

    司徒捷:“但是其他的咱们可不怕!司徒氏满门都是武将,要是放在那些言官看来,一举一动都是错处——咱们虱子多了不怕咬,韶歌,你尽管想来就来,叫什么谏言的纸片子全都朝着我们来!”

    “诶,让我娘进宫去找人说说,就说你俩一见如故,叫你常来我家走动走动,”老三咽了一口菜,也连忙接话道,“她老人家可是超一品的诰命!从前就是在边地呆得太久了,要是按规矩来,那逢年过节月初月末都得进宫去的!当初太后娘娘还在的时候,和她关系可好——娘啊,现在还管用吗?”

    夫人微微一笑,“我是许久不在京城了,不过好在……”

    兄弟姐妹四人翘首以待,连带着韶歌也跟着好奇起来。

    “我与德妃幼时相交,我们两家论起来还沾亲呢,”夫人气定神闲道,“想不到十几年过去,她竟在后宫也说得上话了。”

    “母亲……”司徒珮捂嘴,“你这么大的靠山,怎么从前都不跟我们说的啊!”

    “和你们说不说的,你那木鱼脑袋能记住点什么?”夫人哼了一声,“再说从前你们爹一心想着归隐,我在京城母家的亲戚,都快断了联系了!但现在不是不能留——还不快吃?满桌的好东西,都给放凉了!”

    那可是……德妃娘娘啊……

    韶歌还停留在震惊里。

    后宫之中,自从皇后娘娘一病不起,管理诸多琐事的大权一直都是落在德妃身上。

    韶歌对此人的印象太少,毕竟不常见到,只是记得几次和魏照月起了冲突……到最后都是听得有个传说中的“德妃娘娘”下了令,叫两边都要罚,绝不偏私的。

    是以……虽没少受她惩处,韶歌总还是敬重德妃的。

    毕竟她能叫那边魏照月也跟着一起受苦难,多少不能算是个坏事。

    只是听说这位后宫总实权最高的女人命运颇有些波折。

    她曾有好几个孩子,但是大多早夭,到现在只剩下最小的一个,叫做魏钦,比韶歌还小上一岁……

    “看傻了?”司徒申那又一坨菜堆过来,给韶歌面前盘子直接剜出个洞。

    “……一菜不过三著,”韶歌不假思索道。

    司徒申愣了一下,数了数自家饭桌上的菜色,估摸着能不能将人喂饱。

    ——够呛,他撇嘴。

    “甭管那些没用的,”他道,“只要你喜欢,这一盘子都是你的!”

    ……

    东宫,太子在门前犯愁。

    “若是按照公良大人的说法,那演示用的甲胄,是必定进不了这大门的。”

    祁澈看了看手中的图纸,又看了看眼前恢弘的大门。

    “殿下啊……”他道,“要么咱们还是——”

    太子:“把门拆了吧。”

    祁澈:“、???”

    ——不是吧殿下,那个什么玩意司徒申刚回来几天啊?我那谦逊有礼温和端方天下楷模的我的太子殿下呢?

    祁澈的内心正在狂吼,但面上还是要说,“这……不太合适吧,殿下。”

    魏暄还没回话,就见门口欢声笑语地踱来两个人。

    祁澈眯眼一瞧……嗯……好嘛,这可不就是早上叫太子殿下百年难遇地发疯那——司徒老五吗?

    “……我娘烙的油饼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司徒申忙着对韶歌眉飞色舞,也顾不上眼前门内是不是站着太子。

    “是的!”韶歌煞有介事地点头。

    “一会儿你就直接塞给你哥哥,他嘴上必定不会要,但他心嘴软,绝不会做浪费干粮的事情,”司徒申压低声音。

    “好的!”韶歌道,“他每天在人前苦苦应付都很辛苦,我们要想办法叫他开怀些才行!”

    “上道啊,你上道了韶歌!”司徒申笑道,“只要咱们秉承这个宗旨,往后必定会你好我好大家都……”

    只怪司徒申说话时候抬了一下头。

    好巧不巧……终于发现了早早叉腰站在门口,冷眼瞧着自己的太子。

    魏暄:“……”

    司徒申:“……”

    韶歌:“哥哥!”

    旋即,在魏暄眼中,自己亲看着长大的妹妹绽放着自己从未见过的笑容跳起来和自己挥了挥手……而且没有行礼。

    “殿下,”司徒申倒是规规矩矩作揖。

    接着,他把手中缰绳塞给一旁眼睛瞪得有碗底大的祁澈,给人怼得向后一踉跄。

    “这是我娘特意起灶给你做的,”司徒申说着又把手里提着的饼塞给魏暄,“猪肉馅的,我天呢,平时我们家过年都见不着一回——殿下您也知道,我娘年纪大了嘛,现在一般不轻易下厨,今天看公主喜欢,想到你俩的口味应该相似,这才赶紧做了叫我给你送来,趁热啊,哥哥,要不然毁了东西。”

    魏暄刚一脸茫然地接过。

    就见司徒申又牵起韶歌的手,塞到自己另一只手里。

    “殿下,有句话我说了难免有点逾矩,但我逾了这么多回,也不差这一句话,”他清了一下嗓子,视线落在韶歌的小手上。

    “我司徒老五是司徒家最小一个孩子,我有个弟弟妹妹的几率不太大……但我没吃过猪肉可见过猪跑,我哥哥姐姐带我的时候,可不像你这样。”

    “我四姐没比我大两岁,她小时候走到哪都牵着我——还有我三哥,从打我去了登州,他但凡是骑马都抱着我,在营地里紧着看我生怕我跑丢了——殿下啊,小韶歌也得这么养,你得带着她,不能让她在那冷冰冰的宫殿里面自己长。”

    “哎呦,”司徒申说着叹了一口,“我这堂堂七尺男儿,今天怎么婆婆妈妈的——我不说了,再耽误一会儿,你又要埋怨我耽误你们什么落锁什么回宫什么洗漱穿衣的时间了。”

    兄妹俩同愣着看他。

    明明司徒申才是站在阶下的那个,可两人的神情……却像是连日阴雨,忽地被不知哪来的莫名其妙的阳光洒了满身。

    忽地被暖意包围,只是本能地想要趋从,甚至连一点点思考的机会都没有。

    “诶,司徒申!”

    祁澈见人要走,连忙上前两步,将图纸在他眼前一亮,“公良大人的模型想要进东宫,过不了门,你正好给想个办法。”

    “公良大人?”司徒申脚步一顿,“他答应来东宫讲学了?陛下还真要抬枢密阁!我看看我看看……殿下什么意思?”

    两人同转头,那厢兄妹俩还愣着。

    “殿下要把门砸咯!”祁澈小声道,“当不得真的,殿下今儿被你气狠了,说的都是气话。”

    司徒申:“还被我气——他不谢谢我,我都没嫌他呢……正门凿开得有多少个言官彻夜写纸片子?从后花园开个洞口,等我明天来研究研究。”

    “那行,”祁澈说着一看天色,“也快到时辰了,你赶紧走吧,我一会儿还要送公主回去呢。”

    “走了走了,”司徒申说着拍了两下祁澈的肩膀,又转身对太子揖礼,“小人告退了,今日说的话,殿下多上点儿心啊。”

    “再见,司徒!”还是韶歌先摆手,“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放心吧,”司徒申笑着回头,“公主信我,我记着呢,定不辜负公主的心意!”

    “诶,还有啊,公主,司徒是我的姓,我单名一个‘申’字,”他站定道,“十二地□□个‘申’,再不明白就问你哥哥!”

    ——司徒申。

    韶歌默念。

    东宫外街道即将肃清,周围开始响起用以驱散车马的锣鼓声。

    他奔跑起来,高举双手,背对着贵人挥了又挥。

    许是年纪太小,未曾见过什么世面。

    在韶歌眼中,从此以后,再辉煌的灯火,再明媚的朝霞,也比不上一个奔跑进夕阳中的人。

    那是世上最大胆的飞蛾。

    甘愿一头撞进无可生还的火海。

    粉身碎骨、百死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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