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医院单人病房。
似曾相识的画面，不同的是，当年的小豆丁已经长成挺拔俊朗的少年。
萩原初季感觉自己手被握着，她想挣脱，反被握得更紧。
脑子很空，行走在云端的感觉，踩不到实地，仿佛在飘，又好似走在地上，一时一变，让人分不清楚。
久违的精神力耗尽，初季费力睁眼，有个人影挡着视线，不等看清她就问：“新一？”
“真抱歉，让你失望了。”萩原研二冷哼一声，直起腰抬手按铃。
工藤新一抿了抿唇，咽下未出口的“我在”。
萩原研二双手抱胸，“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初季讪笑，现在看清人了，工藤新一握着她的手正坐在旁边。
萩原研二瞪她，“我要去和爸妈报个平安，你想好理由了吗？”
“……”完全没记起这茬，萩原初季脑袋又开始疼了，“碰上持木仓匪徒之类的？总之别让他们太担心就行。”
人都住院了还能不担心？
萩原研二丢了个好自为之的眼神给她，抬步离开。
目送哥哥出门，直到门彻底合上，初季才转头，慢得不能再慢，用余光瞄向沉默的工藤新一。
“伤口痛吗？”工藤新一捏捏她的掌心。
初季果断摇头，“不痛。”
工藤新一嘴角勉强提起一瞬，他又不是傻子，哪可能不痛。
初季莫名心虚，该说点什么啊……
藏在被子里的另一只手攥紧了床单，平整的床单被她扯起来，皱巴一片。
“其实……”初季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结果一开口，医生恰好推门进来，她只好把话憋回肚子里。
工藤新一松开手，起身让开位置给医生检查。
“工藤，出来接个电话。”萩原研二在门口招手。
……
走廊尽头有两扇窗，透过玻璃望去，不远处就是警视厅新建的大楼。
“等一下先回去吧。”萩原研二随便找了个借口叫工藤新一出来，初季刚醒，他们两人有什么事可以放到明天再说。
况且，在初季没醒来之前，萩原研二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工藤新一，还是平静一晚比较好。
“当初为什么能忍住不告诉阵平哥？”工藤新一望向玻璃中若隐若现的自己。
如果他知道四年后会发生摩天轮爆/炸案，一定会想办法提前阻止，并且让松田阵平早早避险。
同样的……
总之他想弄清楚。
萩原研二短促地笑了一下，听这意思，这小子竟然没想明白。
“我本不想透露另一个朋友的事，看来是得全告诉你才行。”
“去年，我们不得以在事情发生前告诉好友即将到来的厄难，结果呢……”
工藤新一皱着眉问：“看研二哥这副模样，不是救下来了吗？”轻松地提起这段经历，人肯定没出事。
“救下来了，但几乎称得上是失控的局面，阵平手臂的疤就是那天晚上留下的。”
萩原研二隐去初季的失控，若是工藤新一有心，自会发现端倪。
“那天晚上不是剧情里发生的时间，提前了。并且接下来的12月，另一位朋友的意外也提前发生。”
工藤新一惊讶抬眼，“也就是说……”
“对，你这次事估计也提前不少，初季没有一点准备。”萩原研二记得临近摩天轮爆/炸案那会，初季早早和他商量可能出现的情况。
“你的部分，初季谁也没透露，包括我。她担心改变不了剧情，更何况去年发生了意外，只会让她更不敢提前告诉你。”
“而且，你能保证提前知道就不追上去吗？或者说不会发生其他意外吗？”
“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你认为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但如果刚从末世回来就知道大家会死的人是你，你会毫不犹豫地用在乎的人的性命去搏一个未知数吗？”
“除了我那次意外，从阵平开始，再没有完全一模一样的情况，一次比一次变动大。”
当下做的决定没有人能保证一定是最好的，惟有尽最大努力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
工藤新一失神地望着窗外夜景，“我明白了。”
他不能理智冷静地去分析初季当年面对的压力，还是一个刚失而复得却又即将失去的初季，这对她不公平。
在游乐园意识到初季出事后，他心慌意乱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又怎么能大言不惭地要求初季。
站在悬崖边的人，没有太多选择。
萩原研二缓和情绪，正眼看向他，“这次事是初季自己的选择，我尊重她。萩原家永远是初季的后盾，但我希望，这不是她唯一的后盾。”
经过此事，对于初季和工藤新一，萩原研二心情说不上来的复杂。
被初季出事刺激，工藤新一的内心仿佛平静海面下的暗流，谁也不知道哪日会发展成可以吞噬一切的海上漩涡。
“真是头疼啊，这样紧抓不放的性格不适合我们家。”他也不在意工藤新一听后有何感想，自顾自地说完，忧郁地长叹一声。
医生从初季病房出来了，萩原研二搭上工藤新一宽阔的肩膀，不知安慰谁似地拍了拍，“我回病房看看她，你好好睡一觉再来。”
电梯方向的走廊拐出一人，是去警视厅交接盯梢情况的松田阵平。
他等初季手术结束才走的，忙完上来看看初季，正好撞见两人迎面走来。
“小阵平，辛苦了。”萩原研二笑着招手，“我让他先回家，别在这守着。”
松田阵平无所谓地点头，“人太多也吵。”
工藤新一被萩原研二一路送到电梯，毫无讨价还价的余地。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回到病房，正好看见初季双手撑着床想要起身。
萩原研二快步上前扶好人，忍不住斥责，“嫌自己伤太轻了？”
“这个伤对我来说还好，不碰也没多疼。”初季一点也不怂，“一直躺着好难受，我想坐起来。”
萩原研二噎住，有个异能者身体可真是了不起，认命地闭嘴给初季调高床头。
松田阵平瞥见初季嘴唇干裂苍白，去接了杯温水递给她。
“新一呢？”初季捧着水杯，目光时不时飘向紧闭的房门。
“如果你能在问他之前对我们说一句谢谢，我们会非常开心。”萩原研二不客气地弹了下她脑门。
没眼看，松田阵平嫌自己多余给她倒水了。
“本来要说的，你们凶完我又对我用暴力，我不打算谢了。”初季皱皱鼻子，做作地捂着脑袋。
“别以为和我东拉西扯就能逃过。”萩原研二拉了张凳子到床边，坐下后双手交叉在胸前，“我让那小子回家了，说吧，从实招来。”
初季左右瞅瞅，认错态度良好，“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他们哪是想听她道歉，松田阵平气结，“没让你说这个。”
年少成名的侦探遇上穷凶极恶的反派，这种剧情松田阵平以前也爱看，所以很好猜。
“那小子是剧情的一部分？”
什么一部分，那可是主角！
初季盯着被单腹诽，食指忍不住摩擦揉搓柔软的被子。
不过她可不敢说实话，“新一是侦探嘛，所以在剧情里对上黑衣人，完全合理。”
松田阵平：“别撒谎。”
萩原研二：“别隐瞒。”
“好吧好吧，其实他是重要人物。”初季快气死了，这两个人毕业后为什么要去当警察。
松田阵平突然想到个关键问题，便直接问：“他和降谷，最先出现的是谁？”
“……新一。”初季小小声答。
“呵！”松田阵平挑眉冷笑，“你可真是了不起啊。”
瞒了几年，现在还说什么重要人物之类的话混淆视听。
前后一串，萩原研二很快反应过来，“主角是工藤新一？”
本以为防着降谷零就能让初季离组织的事远点，看初季不想参与他也很放心，结果不参与是因为想帮的人还没上岗！
松田阵平当时就奇怪，那么大的组织，他们全牺牲了，难道就降谷零单打独斗吗？也没听说初季透露谁能帮降谷零。
虽然他们现在活着也插手不了太多吧，但至少诸伏景光能帮忙。
“初季，哥哥伤心了。”萩原研二单手托着侧脸，撑在床面，风流多情的眼眸垂下，脸上是做作的伤心。
“……”好一个忧郁美男子。
初季觉得自己刚才真是小巫见大巫，还有很多要学呢。
“说正事。”松田阵平一掌拍在萩原研二后背。
初季试图解释，“我不想你们阻拦我。”
“会阻拦是因为不想看见你遇到危险。”松田阵平没好气道。
异能者身体再如何强大，子弹打到身上一样会痛会流血。
萩原研二安抚地揉揉妹妹发顶，不再提他们心中作何感想。
“我们倒是其次，工藤家那小子你竟然一点没透露。”他意有所指，“他这个当事人可不会好受。”
无论何时，松田阵平心里都偏向初季，可这次他没法否认初季不太会处理自己的感情问题。
谁会愿意看见在乎的人浑身是伤，还是因为自己。
“平安夜出去玩那次，你能给我透露一部分，让我耐心等待，为什么不能对工藤新一说一说。”松田阵平心有猜测，但不能由他之口说出来，得初季自己想明白。
萩原研二认同地点头，“你是怎么想的？”
病房内安静半晌，初季脑子里混沌又茫然，像懵懂学飞的雏鸟般，求助地望向他们。
“新一没有问我……所以……所以我就想等一切结束后再解释。”
“没有问吗？他到底是不想问还是不敢问？如果问了，你会不会告诉他？”
萩原研二的目光温和包容，却让初季不敢直视。
有几次，工新一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让她不要有压力，他可以等她想说的那天。
被发现生病的那次，还有雪山上的安抚之言，包括再之前……
她当时都在想什么呢？
揣着明白装糊涂，逃避地认为，既然新一不介意，那就等她成功改变后再说吧。
新一心中是什么感受？
曾经松田阵平苦闷难言地模样还在眼前，新一如此敏锐的人，察觉后却一次都没有表现出来。
萩原研二食指抵着下巴，怀疑地上下打量初季，“你去看心理医生的事，该不会也是他主动问的吧？”
“……”
何止主动问，新一半逼半迫她才说的。
“啧。”松田阵平搞不懂了。
“姑且理解为你不想让他担心，可我怎么觉得，你心里也不想告诉他太多自己的事？”
“你在顾虑什么？”
初季回答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