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S大吾

    彩悠大会的正式会场很大、很空、很壮观。可惜关于那一年的彩悠大会,俐俐着实不记得什么。因此当她再度站上同一片赛场的时候,陌生感几乎百分百地取代了其他形式的感慨:“那是什么?”

    “那是安放圣火的地方。那是观礼台,那是入场口,那是——看来你已经完全不记得了,那是我的观战席位。”

    俐俐诚恳点头:“的确,抱歉。”

    仅有底层的对战场地亮着灯光,交谈声沿着观众席向上飘去,在黑暗中荡出轻轻的回声:“我从没见过大赛会场空荡荡的样子,比想象中冷清得多。”

    “那么,需要我当场召集一些观众么?”

    俐俐听出他的玩笑意味,但她毫不怀疑他有这样的能力。“当然不。”她摇摇头,“你打算怎么办?重新进行一场三对三的比赛吗?”

    “那时我们分别胜负一场,这次我们一局定胜负,怎么样?”

    “你的波士可多拉曾使用过[隐形岩]。没关系吗?”

    大吾顿时笑了:“那时你的泥偶巨人仍能战斗,这对你同样不利……不必在意。即便劣势在我,这场比赛的结果不会改变:胜利的人会是我。”

    他们分别走向选手位置,站定,转身相对。红白球从他的指间脱离,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交给你了,巨金怪。”

    俐俐同样抛起了球:“拜托你了,玛瑙!”

    巨金怪与火焰鸡分别落地,激起一阵飞扬的尘土。视线交锋仅仅持续了一秒,大吾下令:“[子弹拳]!”

    “接下它的攻击……[喷射火焰]!”

    两句指令之间存在一个不长不短的停顿,恰恰卡在巨金怪的拳头挨上火焰鸡的掌心的那一刻。趁着对方动作稍慢,火焰鸡猛吸一口气,不料大吾下令:“攻击它的喙部!”

    巨金怪猛力一抡,直接抡得对手的脸侧向一边,口中的[喷射火焰]随即扭曲、消散。  “别慌,再用一次[喷射火焰]。”

    “[鬼面]。”大吾镇静说道。

    巨金怪的体表浮现出了焦灰般的伤痕。遗憾的是,[喷射火焰]没能造成俐俐想要的烧伤效果。即便技能本身打出了预期以上的威力,火焰鸡依旧陷入了劣势:由于[鬼面]的降速效果,它那引以为豪的身手受到了不小的限制。

    大吾乘胜追击:“[意念头锤]!”

    俐俐刚刚喊出“健美”,裹着意念的头锤已经命中了毛绒绒的胸腹。在承受巨额伤害的同时,后者瞳孔剧震,自腕部喷出的火焰竟然出现了一瞬间的弱化——是[意念头锤]的畏缩效果发动了。俐俐深深吸了口气:“打起精神来,玛瑙!”

    她的呼唤使得玛瑙回神,它将腰板一挺,跨着马步笔直立起。火炎再度从它的腕部喷出,比起以往更加灼热、旺盛,赫然昭示着它的高昂斗志。

    “没能触发‘猛火’特性么……”大吾轻轻点头,“再来一次[意念头锤]!”

    “看准它的动作,[飞膝踢]!”

    玛瑙微微眯眼,蓝眸锁定巨金怪的一举一动——先前的[意念头锤]已经使它掌握了巨金怪的攻击节奏,因此就在两道身影相交的前一瞬间,它敏捷地屈膝、起跳,孔武有力的飞脚划过一道利落的弧。巨大的冲击力命中了巨金怪的头部,几乎将它狠狠掀翻过去,但它以四足作为支撑,顶住了这记灌足力道的攻击。

    待火焰鸡喘息着退开,它与它的训练家短暂对视,双方眼中俱出现了肯定意味的忌惮。

    “了不起的力量。”大吾叹道,“我从未想过你们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但,还不够。”他的话锋忽地一转,以近乎冷酷的口吻说道:“如果这已经是你的极限,俐俐,你全无可能战胜我的。”

    “……别小看我……”

    不甘,非常不甘。或许是因为酒精的刺激作用,又或许是,她的体内原本始终藏着一把干燥的薪柴,而大吾轻而易举地点燃了它:她想赢。她想赢过大吾。她想成为强者。她想成为足以与他并肩而立的人。俐俐感到她的灵魂正在熊熊燃烧,然后她听见了赤/裸的、真实的,从她的心底迸发而出的呐喊声,与她的情绪、她的欲望糅杂在一起,它们大量堆积,猛烈摇撼,最终如同火山一般喷薄出来。

    “玛瑙。”那束光亮来自她的脚下,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驱使着她的双唇自发地上下磕碰,“MEGA进化。”

    彩虹般的辉光覆盖了火焰鸡的全身,从脚底层层向上,在它的头顶聚出一片水滴般的形状。随着空气急剧升温,光球内部的黑影迅速发生着变化,下一刻它冲破了光的禁锢,在空气中拉出一道箭矢般的残影:“玛瑙,[飞膝踢]!”

    大吾眼底卷过战意:“接住它,[地震]!”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交锋:MEGA火焰鸡的[飞膝踢]自上而下地劈中了巨金怪的头部;而在它落上地面的一刻,地动山摇的力量亦是自下而上地贯穿了它的身体。红蓝残影的交错仅仅定格一瞬,蓦地向两侧退了开去。飞沙走石的余波之间,MEGA火焰鸡与巨金怪同时落地,回头,再一次地摆开了架势,严阵以待。

    亦是在这一时刻,MEGA火焰鸡的面上闪过痛苦之色:仿佛响应某种号召一般,烈焰从它的腕部、足部、腿部、乃至每一寸毛发之间钻出,在它的全身四处沸腾、涌动;那双湛蓝的眼亦是蒙上了鲜血般的阴翳,昭示着它的体力即将逼近极限。俐俐决定不再犹豫:“最后一击,[闪焰冲锋]。”

    “最后一击,[彗星拳]。”

    火焰鸡怒声咆哮,炽焰化作赤金色的战甲,层层包裹了它的高大身躯;巨金怪凝神聚气,右臂银辉闪动,仿佛星辰正为它的战士降下祝福。双方同时动身,向前,燎原之火与钢筋铁骨正面交锋,撞出惊天动地的巨响。踏于足下的土块哀号着分崩离析,又被气流卷着向外弹射开来,以双方的撞击点作为圆心,炸出一片半大不大的圆坑。场边,俐俐一动不动地望着,任由滋滋的灼烧声刺激着她的耳膜,她的眼中映出两道短兵相接的身影。

    片刻,她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左边的赤红影子率先有了站立不稳的迹象,随后……力竭地倒了下去。

    胜负已分。

    “……做得很好。”

    玛瑙缓缓睁开双眼,它的主人单膝跪在它的身边,细白手指执着它的手腕,往淤青处一点一点地喷上喷雾:“你看。”

    她一边说着,一边拂向小腿,将盖在那里的裙摆稍微掀起一些:在纤细的脚踝处,钥石正焕发着极光般的光芒:“MEGA进化,我们成功了哦。”

    火焰鸡的眼底绽出了光亮,灰色的前爪慢慢抬起,似乎想要给她一个击掌,奈何续不上力,只得半途耷拉下去,改为握拳轻轻捶击胸口:“Sha-mo!”

    大吾走到她的身边时,俐俐刚刚处理了火焰鸡的手部淤青。“果然我还是赢不过你。”她拍了拍膝头的灰,起身,“但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打过这样精彩的战斗了。谢谢。”

    伸出手时,她注意到她的掌间布满焦灰、泥土甚至药水,是在处理伤口的时候不小沾上的。但是大吾毫不在意地握住了她:“这正是我想说的,俐俐。这是一场精彩无比的战斗。”

    直到这时,他才得空查看MEGA火焰鸡的状况:它的羽冠连同脑后的白色羽毛一齐向上伸展,形成怒发冲冠的状态;腕部火焰呈飘带状向外延伸,胸脯以及腿部的澄黄花纹则变为焦灰般的黑色。大吾向它致以慰问,随后赞叹:“这是我第一次见到MEGA进化……实在很美,美得令人惊艳。”

    “只是美丽而已?”

    “还有强大。”他微笑,“巨金怪很忌惮呢。”

    巨金怪闷声表示赞同。俐俐扶着玛瑙坐起来,绕到后侧开始检查它的背部:“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我看起来在说谎?”

    “不,我只是感到难以置信。这毕竟是……来自冠军先生的肯定。”

    在她收回玛瑙之后,大吾收回了巨金怪。场面更加空旷、沉寂,仿佛置身于荒芜的宇宙之中,独独余下两片影子。俐俐感到无所适从,佯装仔细地擦去手指沾上的药水,直到大吾说道:“MEGA进化的一瞬间,是什么样的感觉?”

    “就像……身体通了电一样。”她回忆着,“磷灰完成MEGA进化的时候,也是这样。但是在那之后,我从未再体验过相似的感觉。”

    “那是因为你的意志,我是这么认为的。”

    “意志?”

    “MEGA进化的驱动器是钥石与超级石,分别交由训练家与宝可梦持有着,因此需要双方之间具有足够深厚的羁绊。此外,双方各自需要具备强烈的‘想要进化’的意志。我想那时的你并不具备那样的东西,对吗?”

    “你说得对,那时的我已经抛弃了一名训练家的自我认知。但是——”

    仅有底部照明仍在运作,四周静悄悄的。黑暗沿着高高的观众席蔓延,漆成白色的座椅仿佛一张张沉默的面孔,不再有谁为她的战斗喝彩。但是俐俐释然地笑了:“但是,那仅仅是我的借口而已。嘴上说着‘国际刑警的战斗方式是训练家不一样的’,‘必须抛弃作为训练家的习惯’,我心里想的,从来只是逃避而已。”她的声音轻了下来,“我只想逃避不好的回忆,逃避从前那个失败的我。我……从来都在为我的懦弱寻找借口,我从来都是那么做的。”

    “我该对你说一声谢谢,大吾。今天我很尽兴。因为我又体会到了那时的感觉,那种……单纯为了变强……拼命战斗的感觉。假若与我战斗的人不是你而是别人,我是不会那么斗志昂扬的。”

    大吾不置可否:“因为我的挑衅?”

    “不。”俐俐笑了,“你是我们的冠军,大吾。你是一面无法逾越的高墙,你本身的存在就会让人斗志高涨。而且,是在这里。”

    说着,她转了一圈,手臂微微张开,目光从观众席的一端跳到观众席的另一端:“我有意不去记得那时的事情,但我多少是记得一点的:那时我很遗憾,很不甘心,所以今天,我无论如何都想打出一场最棒的比赛。”然后她的睫毛掀了起来,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我做到了,对不对?”

    良久,大吾点点头:“那么,你打算怎么谢我?”

    “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要你的一个吻。”

    俐俐花了几秒钟确认她是否听错了什么,又花了更多时间去思考其中可能含有的隐喻或是歧义,然后她意识到她找不到答案。

    “……这是什么意思?”她不知所措地问道。

    “字面意思,俐俐。我想要你的一个吻。或者,”蓝眼睛不紧不慢地眨着,从中她读出了蛊惑般的意味,“如果这让你感到不好意思,我想请你允许我吻你。”

    “别开玩笑了……”

    “你认为这是玩笑?”

    大吾向她走了过来。由于她所站立的位置,由于光源投射的角度,光影不断交替着掠过他的面孔,使得那张雕塑般的脸——是的,直到现在俐俐仍会晃神于他的英俊容貌——呈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奕奕神采。俐俐想要后退,然而她的双脚被体内的某种情绪钉在原地。她只能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近,近到他们的脚尖相对,然后他的双手穿过咫尺之间的距离,轻轻挽在了她的腰侧。

    她的脸颊不可避免地撞上他的胸膛:“等一下!”

    温热气息掠过她的唇角,就在那里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于是她的声音就那样停住了,眼睛睁得很大,半晌才喃喃着道:“这样有什么意义……”

    “意义?”大吾笑了,“你对我做过同样的事,你认为有什么意义?”

    “……你想让我道歉?我……”

    “也好。如果你认为这是过分的事,那么让我以牙还牙的讨回来,没问题吧?”

    他的右手碰到了她的下颌,指腹、手心俱是暖热的。俐俐低垂了眼,双手进退两难地抓在他的肘部:他真的打算咬她一口,就像那时她咬他那般?那时她委实是使了一点劲的,含着一点将他咬痛、让他永远记在心里的小心思。可是,的确:她有什么资格那样做呢?

    罢了,她昏头昏脑地想着。权且让他咬一下,就一下,咬在唇角,一秒之内便能结束。然后……

    她在热气贴上唇角的时候放弃思考,双眼紧闭,呼吸几乎停止,然而她所等到的并不是薄而坚硬的牙齿,而是某种柔软潮湿的触感。它如羽毛般地扫过她的唇畔,趁着她的双唇微微张开,以果断、坚定的姿态向内闯了进去。

    “唔……!”

    随之而来的是极尽温柔的舔舐,沿着口腔游走,随后细细逗弄她的牙齿与舌头。俐俐呜咽似地握着他的衣摆。而在大吾搂住她的后腰,以轻轻吮吸的方式引导她的回应时,她的理智终于宣告死亡,抬起下颌,让他们的唇齿彻底纠缠在了一起。

    “……俐俐。”

    俐俐眼神迷离地抬头看他,那份兼具着茫然与不满的可爱情绪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他的面前。于是他握住了她的双手,带到肩侧,让那双手在他的颈后紧紧交握。这样一来,他们得以更加紧密的相拥,双唇得以通过更好的角度相遇。每当在她的呼吸稍有凝滞,他便会意地退开一些,让微凉的空气适量补充她的肺部,再缠绵地吻上去。如此磨人的节奏往复几次,小姑娘早已没了力气。细白手指从他的肩头松脱开来,示弱般地碰了碰他的手腕:“……为什么?”

    大吾仍在亲吻她的眼角与脸颊,嗓音带着滚烫的热气:“你能想到为什么。”

    俐俐将额头抵在他的胸前喘息,迷离感从她的眼中渐渐褪去了:“这很过分。”

    “可你没有拒绝我。”

    “你明明知道我——”她泄气地直咬牙,“好吧,是的。我从来没办法拒绝你。但这不意味着你可以……你可以开这么过分的玩笑。”

    大吾往她的唇角咬了一下,疼得她一声轻喘:“这从来不是什么玩笑。你从心里明白这一点,不是吗?”

    一边说着,他的食指一边向下滑去,绕着心脏,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你不是傻瓜,俐俐。一个男人频繁约你见面,与你说话,想方设法地介入你的生活,甚至牵你的手,拥抱你,亲吻你,你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吗?”

    “但……”

    “但是那个人是我。”大吾说,“我与别人不同,或许我是别有用心——不,你几乎认定我是别有用心的人。因为你眼中的我是高高在上的,你认为我接近你必定是出于某些……崇高的、利他性的原因,是不是?”他低着头笑了笑,“我很委屈。”

    俐俐着实震得不轻,不仅因为这一席话远远超出她的理解范畴,更是因为那句“我很委屈”的语气令她想到了托帕或是勾勾抱着她的手撒娇恳求的模样。认知方面的颠覆使她陷入混乱,因此更加语无伦次:“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大吾微笑起来,显然他对他的示弱所得到的反馈很是满意:“你不会拒绝我,对不对?”

    “别说得你很了解我……”

    “就像这样。你讨厌被人看穿的感觉。”

    俐俐往他的手上狠狠掐了一把,语气恼火且无力:“你就是这样……你就是这样的,你什么都看得明白,每个人在你的眼里都是依照既定逻辑运行的机器……”

    “别这样说。”大吾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心,“我花费了很多很多的时间,远远超出你的想象的时间,去思考、琢磨你的心思,正是因为我从未将你看作什么机器。当然,我从未将任何人看作机器。诚然我会预测他们的行动,但我同样接受我的预测出错的可能性。只是对你,”他意味深长地停顿,“我不希望我的预测出现任何一点微小的偏差。你猜猜看为什么?”

    “…………”

    “因为我喜欢你,俐俐。”

    俐俐三度陷入震惊且失语的状态。半晌,她喃喃着道:“我要再想一想。”

    他的笑意微敛:“我明白了。”长指沿着她的脸颊滑上去,绕着她扎着银色耳钉的耳垂打了个转,“我送你的那对耳钉呢?”

    “我没有戴。今天水原夫人在场,我想那样不太合适。”因为耳钉红得太鲜艳了。

    “也好。”他摩挲她的耳根,“等你想要答应我的时候,戴上它们再来见我,怎么样?那样我就明白你的意思了。”

    俐俐很想问一问他有没有“不答应”的选项,但她终究不擅长说玩笑话,因此闭口不语。大吾轻轻带过她的肩膀,将她送到临时住处的门前。两人一路无话。

    “俐俐。”

    开门之前,大吾叫了她的名字。俐俐没回头,轻轻嗯了一声:“怎么?”

    “今天我很高兴。”

    “……嗯。”

    “谢谢你能来到这里。”

    “嗯。”

    “晚安。”

    “……晚安。”

    门扇关上的时候,俐俐沿着门板滑坐下去,将爬满红晕的脸颊深深地埋入了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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