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舰队

    前来报信的人是兹伏奇·木槿的司机与一名同车的德文职工。五分钟前,兹伏奇·木槿在离家不远的地方遭到了不明组织的袭击。袭击者驾车离去,两人则被劫匪赶下了车,这才幸免于难,跌跌撞撞地找到了德文宅的门前。

    俐俐总结:“你的意思是——劫匪放了两人下车,仅仅带走了社长一人?”

    司机点头如捣蒜:“绑匪是三人组,车子是五人座的。我想他们需要借助车辆逃逸,所以……”

    离离原上谱,这是俐俐的感想。她看了一眼大吾,后者比她预想得更加镇定:“说得清楚一些。绑匪还有什么特征?”

    “他们穿着蓝衣服……”

    另一人啊了一声:“不是红色衣服吗?”

    “啊?怎么可能?”

    “是红色的啊!您怎么……”

    大吾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暂且不论颜色,车是向哪里开的?”

    趁着两人在地图上比比划划,俐俐朝大嘴娃招了招手:“黑曜,来。辉石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她想了想,将“五分钟”替换成了更加具象的描述,“有没有你吃掉一根冰激凌的时间那么长?”

    大嘴娃眼睛亮了,点点头,又摇摇头。“差不多吗?”

    “大嘴!”

    如此说来,“辉石无故离开”与“木槿遭到绑架”,两件事几乎是同时发生的。辉石向来是安分的孩子,比起一时间玩心发作,“目击绑架事件,所以追了出去”才是更加合理的推测。况且……

    算了,没有况且。俐俐将宝可梦们收了回来,询问两人:“下车之后,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蓝色的大家伙在天上飞?”

    年轻职工尚在懵着,司机双眼刷地亮了:“你这么一说,的确有个大家伙在天上飞!那是什么宝可梦吗?它看起来像一台机器人。”

    那的确是辉石没错。俐俐看向大吾:“分头行动好吗?我和司机先生去找蓝衣服的人,您和这位先生……”

    大吾微微颔首:“就这么办。”他走近两步,压低声音说道:“小心一些。”

    沙漠蜻蜓生着一对宽大的翅膀、一双锋利的爪子,一手提溜着一个人,在空中飞得快而平稳。时时有风吹过,系在两人腰上的安全索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司机大约是心里发了怵,主动向俐俐搭话:“我给德文公司开了七八年的车,头一回见到您这号人物。您是大吾先生的什么人哪?”

    俐俐正思索着,被他这一问打断,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司机赶紧摆手:“您是在思考社长的事吧?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打扰您了。”

    他丧气似地垂下了头,双手交握起来,大拇指在虎口处来回摩挲着。俐俐收回目光:“……不。我只是想,您为德文公司开了五六年的车,应该不会有色觉方面的障碍才对。”

    “那当然了。我们做司机的,如果辨不清红灯绿灯,世界可就乱套啦。”司机拍拍胸脯,“您是说绑匪衣服的颜色吧,我真的真的记得是蓝色的!可那小伙子偏偏说是红色,不应该啊。难道是我年纪大了?”

    “不单单是衣服,你们刚才指认的路径也是不同的。说是环城高速,可环城高速是一个圆圈,顺时针或逆时针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司机啊了一声:“您是说……”

    “绑匪是有内应的。我是说,你们两人之中。”

    司机愣住几秒,激动地挥起了拳头:“不是我,您可不能冤枉我!”

    他的动作幅度太大,扯得沙漠蜻蜓晃了两下。俐俐拍了拍它的小臂:“沙弗莱,准备下降。”

    “我——”

    “我知道不是您。”沙漠蜻蜓将两人轻轻放在地上,俐俐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我知道社长在哪儿,您不必过去了。能看见吗?那里有一个巡护员基站,您在那儿躲一躲吧。”

    自从听到“绑匪有意放了两人”,俐俐便对“内应”一事有了怀疑,后来的种种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测。从分别前的眼神来看,大吾亦是想到了这一点。只是“蓝衣服的人”……

    若说“红衣服的人”是明石家的暗部人员,那么“蓝衣服的人”又是何方神圣呢?

    ※

    “……妈的,打不通。”

    海潮愤愤地挂断电话,手指几乎要在屏幕上戳出一个印来:“公司电话没人接,家里电话也没人接,那我们谈个鸡X!”他发泄似地揪起木槿的领子,将他从地上提溜起来:“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老头子?还是冠军根本没把你这个老子放在眼里?”

    “咳、咳咳。”木槿抚着胸口缓了缓,半闭着眼道:“我能做什么手脚呢?孩子大了,有他的事业、圈子,老父亲打过去的电话一时间顾不上接,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谁他妈要听你在这儿感慨!”

    海潮还想动粗,领着乐天河童的女性终于开口:“冷静一点,海潮。”她拨弄着玫红色的波浪卷发,“静雨已经联系了电视台,很快整个丰缘就会了解我们的诉求。他们躲不了太久。”

    “可是泉美,你不是说这样太高调了吗?”

    “我可没说是以‘水舰队’的名义。”泉美笑了,“火岩队最近出了不少风头,再添一把火又如何?”

    “原来如……哎哟!”

    有谁重重撞上了他的脊椎,疼得海潮龇牙咧嘴:“你他妈没长眼睛——你是谁?!”

    拨开齐着膝盖的杂草,穿着白色运动服的姑娘缓步走来。小喽啰在她的背后倒了一地,而沙漠蜻蜓正将最后一只龙虾小兵丢出去——这一回直直扔在了海潮的脸上:“你X的!”

    “是救兵么。”泉美自言自语,“或者,是多管闲事的人?算了,怎样都好。”

    她示意乐天河童站到人质身后,转过脸,意味深长地看向俐俐:“站在那儿,小姑娘。如果你再靠近一步,我可无法保证这位先生的安全。”

    俐俐没什么表情变化,但她停住了脚步。泉美问道:“你是兹伏奇家的人?”

    “我是。你们想要什么?”

    木槿愕然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被海潮粗暴地掩住了嘴。

    “听着,”他恶狠狠地说道,“德文已经制造出了海渊1号的核心零件。就用那个玩意儿,”他的手臂紧紧一勒,兹伏奇·木槿爆发一阵剧烈的呛咳声,“来交换这个老家伙的性命!明白了吗?”

    俐俐看向木槿,后者向她微微摇头:“……期限是?”

    “现在、马上!找谁都好,我要你把海渊1号的核心零件送到我们面前,不然这个老家伙原地完蛋——”

    “容我提醒您一句,父亲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俐俐用严厉的口吻说道,“如果你的粗暴行径导致他有任何闪失,我会让参与这件事的所有人付出代价。”

    海潮冷笑:“你在威胁——”

    “这是一场交易,先生。你们需要那枚零件,我需要父亲平安无事,我们同样是迫切的。”

    海潮还想说什么,被一只手拦下了:“听她的。”

    他悻悻地哼了一声,终于松开胳膊。木槿脱力地跌在地上,胸部起伏不止。俐俐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一步,被泉美喝止:“不许动。”

    俐俐没动:“让您的乐天河童离远一些。”

    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泉美扑哧一声笑了:“你是不是以为,我在与你谈条件?”

    她抬起脚,尖尖的黑色鞋跟踩上木槿的肩头:“打电话,听到了吗?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了。”鞋跟向皮肉深处陷了进去,痛楚使得木槿发出呻/吟。

    “这是我的最后一个要求。”俐俐坚持说道,“如果你们需要更多诚意,我可以交出我的宝可梦球。”她强调,“所有的。”

    “…………”

    对方没有立刻拒绝,而是以眼神交流了一会儿。俐俐明白这个筹码已经足够。果不其然,泉美问道:“你称他为‘父亲’,兹伏奇·大吾是你的什么人?”

    俐俐撒谎不眨眼睛:“他是我的兄长。”

    木槿:“…………”

    泉美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几眼:“我可没听说兹伏奇家有个女儿……算了,就按你说的做。把宝可梦球放到这儿来。”

    在两人的紧迫注视中,俐俐收起沙弗莱,将五枚红白球放在了指定位置——一处距离她七八米远的空地上。然后她走到泉美面前,伸出空空如也的双手:“可以了吗?让乐天河童离他远一点。”

    泉美抬手示意,乐天河童终于从木槿身边退开。俐俐划开手机——分别之前,大吾与她交换了私人号码。忙音只响了一秒,大吾的声音响了起来:“俐俐?”

    俐俐听见海潮慢慢吐气的声音,泉美则“呵”了一声,喃喃道:“接得挺快。”

    俐俐深吸了一口气:“大吾哥哥——”

    情况紧急,所以尴尬被压缩在了一瞬之间,更来不及去考虑电话那头的人怎么想了:“——[地震]!”

    “什……”

    隆隆声充斥着耳膜,掩盖了一切惊叫的声音。地面开始上下颠簸。从近处到天边,细小的缝很快布满路面。随着一震,又是一震,裂缝如根茎般舒展,被劈成了一块块的土地依次崩塌了下去。

    “辉石!!”

    如果海潮与泉美足够细心,便会发现自伊始便立在两人身后的一座石像并非死物,而是一只泥偶巨人。寻常状态的它有着类人类的双手与双脚,却鲜少有人知道这双手双脚可以收入体内,使得待机状态的巨人看上去如同一块斑斓的大圆石头。谁会对一块石头产生防备之心呢?

    一片山崩地裂之中,辉石昂首而立,如同传说中呼风唤雨的巨人。而在俐俐呼叫它的时候,巨人便弯下腰去,大手拨开土块,将小小的人捧了起来。沙漠蜻蜓很快飞来,俐俐将木槿安顿在了它的背部,自己则爬到了泥偶巨人的肩上。等她差不多习惯了这个位置的摇晃感,泉美和海潮终于从辉石脚下的土堆里冒出头来。

    “混蛋,被摆了一道……”女人脸上阴云密布,“乐天河童,[水炮]!”

    暴戾如海潮者自不必说,气得鼻翼翕张,全身上下仿佛都在向外喷气:“大嘴蝠,[超音波]!”

    高速扭曲的声波率先抵达,随后而至的是强劲有力的水柱。前者对泥偶巨人毫无影响,后者则让它踉跄了几步。但是俐俐并不慌张:“[爆裂拳]!”

    “这个家伙是幽灵系的!”泉美向海潮喊道,“它要攻击了,掩护我!”

    海潮忿忿地应了一声:“[黑雾]!”

    [爆裂拳]以强大的威力与百分百的混乱效果而著称,与之相配的则是据说“呆呆兽都能闪躲”的低命中率。蝙蝠大嘴一张,乐天河童趁势躲入雾中,然而它来不及喘一口气,一只裹着金色光辉的拳头已经穿破浓雾,精准无比地击中了它的面门。

    “乐……”乐天河童眼冒金星,舞步变得紊乱无序,“乐天……”

    它软绵绵地倒了下去。背后,泉美不可置信地喃喃:“打中了……怎么可能……”

    “再来一次,”俐俐下令,“对大嘴蝠使用[爆裂拳]。”

    辉石像是自带了GPS定位系统似的,[爆裂拳]精准命中,就连大嘴蝠的逃跑路线也预判得分毫不差。海潮气急败坏,扔出了第二只宝可梦球:“巨牙鲨,给我狠狠地撕碎她!”

    毫无悬念,巨牙鲨被一拳打翻。两人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透出八二开的恼火与困惑。俐俐自然不会告诉他们,辉石拥有[无防守]的罕见特性。在这一特性的加持下,[爆裂拳]亦能变成百分百命中的稳定输出。假若战斗持续下去,对方几乎没有胜算。

    然后她的脑中闪过了一个疑问:既然没有胜算,为何还要继续战斗?

    一片诡异的影子飘过了她的眼前。俐俐本能地望了过去,视野却开始间歇性地模糊——以双眼为窗口,一线奇异的力量注入了她的脑中,如同雨水渗过层层土石,每一寸神经俱开始被异物侵占:“不……”

    不,她不想离开。兹伏奇·木槿尚未得救,她亦有太多想做未做的事情。这个灵魂不该在这个时候离开这具身体。然而她的本能越是抗拒,意识越是散得快了。

    当最后一线意识开始徘徊的时候,俐俐感到她的身体失去了平衡,飘飘然地,向着无底的深渊坠了下去。

    ——既然没有胜算,为何还要继续战斗?

    答案是对方在等,等待支援的同伴赶到。

    她终究是发现得太迟了,俐俐悔恨地想。

    “——所以这是什么鸟蛋状况?!”

    俐俐子扒着辉石的手指,整个人在风中如同纸片一般晃荡。苏醒的时候她正在急速下落,零点一秒之后又被辉石一把捞住,强大的冲击力从她的屁股直冲天灵盖,震得她脑仁发麻——发生什么事了?俐俐的记忆于她是一本厚厚的书,诚然可以随时随地取阅,但前提是她得有这个时间啊!

    “所以我们又被偷袭了,是吗?被那三个蓝衣服的人?”俐俐子努力消化着状况,“俐俐……俐俐去哪里了?我感受不到她的意识——发生什么事了?!”

    混乱的并不只是俐俐子一方,水舰队三人同样一片哗然:“虽说你救了我们……这是怎么回事,静雨?为什么那个女人还能行动?”

    静雨是刚才赶到的援兵的名字,身材瘦削,面相精干,引用俐俐子的形容便是“看起来有点聪明”。此刻他正拧着眉头,捧着他的脱壳忍者不断查看:“我确信她的灵魂已经被吸走……”

    破空风声响起,紧随而至的是刀锋般的利光。这一击实在来得太快,静雨甚至来不及抬眼,脱壳忍者已经“嘎吱”一声摔在地上。它的背部被划开一道长长的豁口,内里空无一物,哪里还有半缕魂魄的影子。

    “什么人?!”

    盔甲鸟在半空打了个旋,羽毛尖上泛着[钢翼]的余光。它的背上立着一个男人的影子,臂上铁环闪烁,眸光冷得骇人:“[勇鸟猛攻]。”

    “麻烦了,冠军……”

    静雨眼里闪过不甘之色,拳头攥了又攥,终于下令:“什么都别管了,撤退!”

    眼皮开始有了光感,随后是听觉、触觉,身下传来了地面的踏实感。俐俐睁开双眼,发觉她正躺在泥偶巨人的右手里,身边单膝跪着一个人:“大……吾……”

    等一下,大吾?

    俐俐一个激灵,醒了。

    那张脸庞停在她的上方,距离很近,垂眼俯望下来,眼神幽深得惊人。俐俐几乎要怀疑兹伏奇·木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等等,刚才发生了什么来着?她记得她被水舰队的援军偷袭了,然后呢?

    “伯父他……他……”

    见她想要起身,大吾将手托在她的背脊处,小心地扶着她坐了起来:“托你的福,他很好。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俐俐子来得仓促,去得也仓促,于是这具身体仿佛周转不过来似的,从头到脚泛着一股异样的倦怠感。俐俐不知应该如何描述这种感觉,嘴唇翕动几下,眼里透出迷茫:“我……有点困。”

    “那就再睡一会儿。”大吾轻声说道。

    俐俐顺从地点点头,闭眼沉沉睡去。大吾要将她带去哪里呢?算了,哪里都行。

    意识被黑暗笼罩着,但她能感受到她在黑暗中前行,因为一股力量始终托举着她,温暖、踏实。俐俐想她是被抱起来了——啊,是被抱起来了吗?

    真遗憾,她迷迷糊糊地想着。如果她是醒着的就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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