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夏稷霖在同阿久表明心意后,慌慌张张夺门而出,许是难为情。

    阿久想,“难为情”这三个字可不该出现在牡丹花下生的睿王殿下身上。

    不多时,门口响起两下敲门声。阿久循声看去,外面有一女子剪影。

    “奴婢叫只影,是王爷派来服侍姑娘的。”

    似乎猜到阿久所想,门外女子自报家门。

    门板打开,一个极清秀的姑娘站在外面,身量比阿久还单薄些,年岁应该也不大。

    “姑娘好生明媚,难怪王爷喜欢。”只影端着两盏茶进来。

    阿久问道:“你们王爷喜欢明媚的女子?”

    只影摇摇头,笑着回应:“府里明媚的女子很多,可他喜欢的却很少。”

    “他喜欢的人少,可本姑娘不巧就是其中一个!”只影话音刚落,门外闯入一美艳女子,细眉一挑,高声应道。

    阿久没回应,目光落在桌面的两盏茶上——看来只影早就知道有客登门。

    “王爷今日救回来的就是你?”那女子抱臂,上上下下地打量阿久,涂着丹蔻的指尖漫不经心地点着手臂。

    “姑娘深夜造访,可有其他要事?”阿久并不理会她嚣张的气焰。

    “我只是想看看……王爷的新欢。”美艳女子说着,忽然走近,她向阿久伸出手。

    将将碰到的一刹那,一抹极快的单薄身影横在二人之间。

    “蓝烟姑娘见谅,王爷吩咐,任何人不得伤害常久姑娘。”阿久暗自心惊,只影看上去瘦弱,实际怕是有几分功夫在身上。

    美艳女子笑得讽刺:“就这么娇贵?连碰也碰不得了吗?听说她从前不过是个下人,好像还嫁过人……啧啧!”

    消息倒灵通。

    只影斜挡在阿久面前不为所动,任她阴阳怪气。

    桌上两盏茶方才还冒着热气,这会儿已然半冷。

    阿久落座,端起其中一盏轻轻抿入口中:“好茶迎贵客,如果姑娘愿意好好说话,我们还能坐下同品香茗。”

    “蓝天玉叶?王爷当真看重你。不过可惜,本姑娘好酒不好茶,你自己喝吧!”

    没占到什么便宜,美艳女子拂袖而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姑娘不必在意。”只影说罢端起另一盏茶碗,兀自喝起来。

    “好茶!”

    阿久看她陶醉的样子觉得有趣,直言道:“我以为第二盏茶你是为方才的姑娘准备的。”

    “奴婢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蓝天玉叶是茶中珍品,奴婢想沾沾姑娘的光。”

    阿久被她的回答逗笑:“你不怕我生气?”

    只影又啜了一口,享受得眯起眼:“姑娘不会。”

    “你很了解我?”手指在杯沿打转,阿久敛下眉目,不漏心思。

    “王爷偶尔会同奴婢提起姑娘。”

    “哦?他都说我什么?”

    只影顿住,似乎在斟酌措辞:“王爷夸姑娘善良,聪慧……”

    阿久笑着打趣:“尽是些虚空的形容。”

    “王爷说,姑娘像光。”

    “光?微光的光?”

    “不,是皎皎月光。”

    “大人,橞州传信。”

    郑若山激动地撂下写婚帖的笔:“如何?”

    张义云便展信便道:“橞州首富之女徐烟柳失踪前曾在集市采买过胭脂锦缎以及花材。据说是生辰将近,为设宴做准备。”

    “最后去的是哪家?”

    “是胭脂铺,上楼试妆的功夫,人就消失了。丫鬟等了许久都没见人,这才发觉人不见了。”

    郑若山若有所思:“可有细细盘问那日在胭脂铺的人?”

    “问了,都说不清楚,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这件事耽搁下去不是办法,多耽搁一日,徐烟柳生还的可能性就小一分。郑若山想到这不禁心苦嘴也苦,他端起桌上的茶水一口闷下。

    好浓的茉莉香。

    张义云看着自己长官一脸苦大仇深,正思索着接下来的话要不要说出口。那边郑若山忽然道:“你说,要如何才能将一个成年女子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城去呢?这三间铺子中,唯有胭脂铺不会有大件运输……”

    郑若山念念叨叨的样子被张义云看在眼底,虽有些不忍但他还是接着道:“大人,还有一事……除了橞州,其他州县也存在妙龄少女失踪案件,不过她们都是平常人家的女子,大多被知州压下了。”

    “你是觉得这些案件有联系?凶手跨地域作案?”

    张义云解释道:“并非如此,下官梳理了这几起失踪案发生的事件,最短间隔只有一天,可事发两地却有百里,所以……下官大胆猜测……”

    郑若山经验丰富一点即通:“你的意思是,凶手不是一个人或几个人,而是一个十分庞大的组织。”

    张义云默然,郑若山却并未因为这一点头绪而兴奋,反而将眉头皱得更紧。

    因为他知道,庞大组织的背后必少不了权贵官宦的助力。

    眉心一点冰凉,阿久自睡梦中醒来。

    夏稷霖的脸在面前无限放大,他手上还沾有白色的药霜。

    “王爷怎么来了?”

    阿久起身,却碍于晨起不便直接掀被子下床。

    “我来看看你,你额上的伤是荣王划的?”

    夏稷霖眼中的心疼呼之欲出,阿久却想起严正卿划破自己脸时平静而果决的神情。

    她用手虚盖住自己眉间的红痕,黛眉微蹙似乎忆起不堪的往事:“王爷有所不知,荣王他虽金玉其外,但实际却败絮其中。尤其有时……兴致来了便要见血,此举全因……他有隐疾。”

    阿久食指抵唇,示意夏稷霖保密,“他自己难以接受,所以老爱玩些折磨人的野路子……昨日将我推下城楼也是因为……我同他说我想离开他……”

    “好了……好了,阿久。”阿久说得煞有介事,夏稷霖信以为真,急忙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免得更加难受,“不怕,从此以后睿王府再无人敢轻慢你。”

    “……”阿久没拒绝,也没答应,她低下头更显得三分可怜。

    夏稷霖转移话题:“明日皇姐在府中设宴,我带你去玩!”

    睿王又有了新欢。

    当他牵着轻纱覆面的阿久出现在长公主府时,免不了一阵议论纷纷。

    当然,旁的人只敢背地里远远地嚼舌根,只有江巍然,围着阿久左看右看。

    阿久知道,他八成已经认出自己。

    江巍然是专司刑罚的官员,人身上有多少根骨头,多少条神经他早就摸得一清二楚,有时看人不必看脸,依据身形便可判断。

    “又见面了。”

    夏稷霖正与晗王闲谈,阿久不爱应酬,躲在菡萏池畔等他。

    江巍然柑子色的外衫实在惹眼,让人想不注意都不行,他晃到阿久身旁,语气轻快:“良禽择木而栖,看来睿王的梧桐枝你到底是攀上了。”

    有了上次并不十分愉快的相处经历,阿久不愿与他过多牵扯,她别开脸装作没听见。

    江巍然不拘礼数,与阿久并排坐下。阿久挪一步,他挪一步,阿久挪两步,她挪两步。

    “……”

    “江大人,男女授受不亲。”阿久实在被挤得无处可去。

    “我们不是朋友吗?”江巍然笑着问道,尖尖的虎牙抵在下唇,一派天真。

    “我与大人并无交情,实不感攀附结交。”

    “怎么没有交情?你连本官家里的狗都认识!”江巍然说这话时突然提高音量,好像故意让人听见似的。

    “正清!正清!”一提起狗,江巍然身上忽地响起几声尖细的叫喊。

    阿久狐疑地看向他,江巍然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伸手探进袖中,边往外掏边解释道:“本王新得的小玩意,还没训好。”

    是一只小雀,通体明黄,身形圆润,两个短小的翅膀装模作样地扇了两下,。始终没能从江巍然的手心飞离。

    “这是只灵雀,能通人言。本官还没给它取名,不如你来取?”江巍然看向阿久,等她开口。

    “我才疏学浅,哪里会起名字,还是由江大人起吧。”

    “当真?”江巍然咂咂嘴,微微抬起头,好像当真在苦恼手中小雀的名字,“今日是七月初九,不如它就叫阿九!”

    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阿久便已后悔。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江巍然狗嘴吐不出象牙,他这样的品味,能起什么好名字!

    这边江巍然还在为自己的灵光乍现而沾沾自喜。

    “你不知道,阿□□会的第一个词就是正清,它最爱喊的也是正清的名字。”

    “阿九好像很喜欢正清呢,诶,你说,是不……”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江巍然一歪头,身侧哪还有阿久的身影,他早就趁她不注意逃之夭夭了。

    “现在躲着我,迟早有一天你会找上门相求。”面容和善的江大人边说,边用食指轻轻抚上明黄色的鸟头。

    夏风阵阵,菡萏花香,在旁人不易察觉的树荫下,一只浑身油亮的黑色大犬正趴在地上纳凉,可不就是“正清”。

    “荣王到!”

    “我还当你不来!”金铃清脆,笑声更清脆,夏芷懒懒地歪在冰鉴旁,见人来也并不起身相迎。

    “长公主这般畏热怎还招呼人到府中?”严正卿走近,贴心地命人带来两盘冰果。

    “几日前偶然得到一杆长枪,据说是旧时名将用过的,想显摆显摆。”夏芷拣起一颗冰果吞下,果然解暑。

    严正卿了然一笑:“本朝以长枪闻名的只此一人……长公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夏芷也笑,唇角却勾出一抹苦涩:“提他作甚,那个榆木脑袋。倒是霖儿……我今日见他将那女子带来了,你可有见过?”

    严正卿面不改色:“不曾。”

    “她今日覆着面纱瞧不真切。”夏芷话锋一转,“或许也不必瞧,依霖儿的性子,说不定过几天又换成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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