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剿灭清风寨

    穆长河教育儿子并不仅仅是以慈悲为怀，而是真的达到了目的没必要一定要取对方性命，斩尽杀绝。

    其实这世间好多观点是中性的，本没有对错之分。因为我们都不知道今天的行为会对将来产生怎样的影响，就看你如何把握。如果说紫霖今天放过了这三个恶人，不管他们是否悔过自新，或日后继续作恶，都不会对大明朝的历史进程产生什么影响。而数年后他又放过了多尔衮，那可是真的让人扼腕叹息。这可是足以改变清兵入关时间的历史大事，若清兵入关推迟十年，励精图治的崇祯帝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扭转危局，这又给波诡云谲、风云莫测的明末历史增加了一层变数。若只以佛家的慈悲来对待那些十恶不赦的恶魔，不仅是迂腐，还可能成为罪人，甚至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帮凶。好在紫霖后来及时醒悟，在辽东对后金的作战中，他变得更加成熟。

    紫霖回到众人面前，大板已经把马车调整好了方位，箱子也重新整理好，劫后余生的拉努尔却还惊魂未定，他坐在车上感激的看着众人，却不知道说什么好。紫霖说：黄大哥，你们先速回，别时间长了让仙枝姐姐等得着急。徐一刀刚才说上面有不少劫掠来的财宝，这都是不义之财，绝不能留在这里。还有上面还可能有些其他被当作肉票关押的受害人，我去把他们放出来，最后要一把火烧了他的巢穴。

    黄师木对紫霖说：如此说来，确实是要上去一下。但你一个人上去我们也不放心，上面是什么情况咱们都不清楚。再说，我们等在旷野之中也不方便，我们大家随你一同上去也好有个照应。紫霖看了眼车上的拉努尔惊恐不安的样子，安慰他道：一切都过去了，现在平安了，等一下我们就一起回家。

    紫霖走到树下，将树上的飞刀取下来，看是把好刀，收了起来。刚才蒋兴和胡三贪财心切，直奔银子去了，忘记将飞刀取下。紫霖捡起地上被割断的绳子，套在徐一刀脖子上，打了个活结，又看了一眼地下哭爹喊娘的蒋兴和胡三，说道：以后若弃恶从善，改邪归正，今天就是尔等的新生；如再不思悔改，老天也饶不过你们。这蒋兴、胡三同徐一刀不一样，并不告饶，只想速死，求紫霖给个痛快的，再补一刀。紫霖也不搭理他们，牵着徐一刀从身边走过。黄师木和大板、索迈尔三人赶着马车跟在后面，朝山上走去。

    若干年后，有人在广州街头看到了两位乞讨的叫花子，一个瞎子背着一个瘸子，这正是蒋兴和胡三。他们是否改过自新并不重要，因他们已经没有了从恶的资本。他们的余生是在乞讨中渡过的，正是他们前半生作恶太多，罪孽深重，老天才以这样的方式来惩罚他们。

    到了清风山的山门，小路崎岖，马车上不去。黄师木和大板二人将马车上的两大箱银子卸下来，用绳子从中间连接好，一左一右的搭放在枣红马背上。而拉努尔说什么也不肯下车；在他眼里，这就是阎罗店，是人间地狱，好不容易才出来，怎么肯再进去。紫霖笑笑说：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好，这荒山野岭的，也不会有人来，有索迈尔陪着你，就留在这里看马车吧。

    山门大开，并无人看守，几个人直接进了山寨。瘦狗和泥鳅睡了一天，才醒过来正在吃饭，寨里有一位负责做饭的小喽啰，还有两位下山踩点去找财源还未回来。这三个土匪看到失了右臂的徐一刀面色惨白、浑身是血，被一位身材高大的持剑少年牵着摇摇晃晃的走来，吓得一时都愣在那里。徐一刀看了他们一眼有气无力的说了句：都散了吧。这下可好，瘦狗和泥鳅撒腿就朝后山跑去，唯恐有人来追。另一个土匪更有绝招，抱着头，顺着山坡朝山下滚去。

    山上有六七排房子，原来土匪多，后来徐一刀上山后都给遣散了，房子也空了下来。徐一刀带紫霖朝中间一处最大的房子走去；这是三间正房，中间正厅，左右是卧室。进屋后徐一刀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左手撑在地上，头朝东边睡房示意了下，说了句：在床下。紫霖推门走进东房，回头一瞧，见徐一刀头正对着门，两眼直直的盯着床下看。紫霖将床挪开，用脚踩了踩，知道下面是空的，将床下的木板移开，看到里面一只大木箱；他将木箱拖出来打开，里面整齐地摆放着银锭，也是够巧合，竟然也是三千两。紫霖回头再看徐一刀，见徐一刀将头低下两眼看地，表情极不自然。紫霖再看床下，里面已是空了，紫霖点了只蜡烛朝里照了照，还是没见异常，再回头看徐一刀，见他两眼已转向门外，脸上露出异样的神情。紫霖判断出，这里肯定有名堂，就用剑撬了撬底下的木板，木板被撬开，原来洞内还有洞，里面还有两只小箱。紫霖俯下身子，伸长手臂，将一只小箱拿出来，打开一看，只见五光十色的名贵珠宝及金银首饰，在烛光下炫耀着迷人的光色。徐一刀一见这最后的秘密也被紫霖发现，再也支撑不住了，加上伤重，血流的也不少，俯身瘫在地上。紫霖也不看他，伸手将另一支小箱也拎出来。他立即感觉不对劲，因为这只箱子实在是太重了，放在床上打开，只见里面整齐的摆满了金元宝。紫霖也没细数就盖上箱子，我们这里交待一下，这箱黄金总计有八百五十两。

    原来这三千两银锭和两只装满珠宝及黄金的小箱才是徐一刀的家底，是他带上山来的本钱。蒋兴和胡三只知道他有一大箱子宝物，可不知道有多少，这些都是他当年做海盗时打劫所得。至于上山以后与蒋兴、胡三等人小打小闹的劫掠了一些银子，大多叫他给挥霍了。在山上打劫远不比当海盗来钱快，本来也没多少，他还三天两头的往黄四姐的百花楼跑，每次去都要扔给黄四姐几十两银子。其实，就这样他的钱也足够享用后半生了，就是天天喝酒吃肉也用不完。他本意也想就此收手不干了，可到了清风山后，或许是因为太过于清闲而感到无聊，他又贪恋上了美色。这是因为当海盗虽说来钱快，同时也担着天大的风险，劫掠的钱也没地方享用，像个苦行僧，不要说见不到个女人，就是想喝酒吃肉有时都很难。也是为了弥补自己这些年的亏欠，满足□□，于是在蒋兴和胡三的鼓动下，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打劫。尽管他们从不在本地动手，才一直没有被官府注意。可既然入了贼行，与盗为伍，终无善果。常在河边转，哪能不湿鞋，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天道谴之，必不轻饶。

    徐一刀在清风山所劫得的财物，都是与蒋兴、胡三五五分成。如何五五分成，就是到手一百两银子，先按功行赏给那些出了力的小喽啰，剩下的他一个人拿走一半，蒋兴、胡三再分剩下的另一半。毕竟他身为寨主，两下到也相安无事。后来徐一刀也由习惯变得麻木，多年的平安让他变得骄横，再无收手的念头。人总是这样，贪心会上瘾，已经有了很多，还想得到更多，欲望无底。也是这钱来得太容易，做顺了就难收手，就这样做了一票又来一票，直到今天这一刻的到来。

    紫霖先将两只小木箱提在手里，拿出去交给黄师木，转身又和大板将那只大木箱也拖到院中。紫霖对大板说，你先守在这里，我去那边的房子看看。大板也想四处瞧瞧，找找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说：东西放在这里也没人拿，我也去。黄师木向周围看了看说，那你们去吧，我守在这里。大板不好意思的朝师傅笑了笑，跟着紫霖朝对面一排房子走去。

    这是将兴和胡三的房间，也是三大间房，一人住左边，一人住右边。推开正门一看，只见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坐在中堂方桌前。她们衣着华丽，打扮妖艳，虽受到了惊吓，但美目顾昐，掩饰不住轻佻。紫霖上前一问，才知她俩是徐一刀从百花楼带回来的姑娘，一个叫媚紫，一个叫颜红。紫霖说：二位不要怕，这不关你们事，土匪被我们赶走了，你们带上自己的东西，随我们一起下山。

    大板到东侧卧室，环顾了一下房间摆设，见床下也有一个木箱，拉出来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些女人的内衣。大板气得将木箱里的东西底朝上倒了出来，银锭露了出来，有十只银元宝，忙用衣服包了起来。大板是在蒋兴房间翻出来的这些东西，这蒋兴是个心里变态，但凡被他奸过的女人，都要将内衣留下，年长日久竟攒了一大箱子。他打劫的银子就放在箱底，只是他吃喝嫖赌，银子也没剩下多少。

    大板又去西侧胡三房间的床下看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原来这胡三最怕的人就是徐一刀，生怕他哪天翻脸再把自己杀了。所以每次分银子的时候，他都要偷偷的再送一半给他，这事蒋兴不知道。而蒋兴这里他也要维护，所以他的银子总是最先用完。大板一见没有东西，就没了耐性，去灶房找火去了。

    紫霖朝另一处小房子走去，推门一看，见一位女子失神的坐在那，虽也穿着齐整，但表情麻木，两眼无神的看着他。紫霖对她说：这里的强盗已经被赶走了，你赶快收拾下东西，跟我们下山。女子一听这话两眼立时有了光亮，站起身来两眼盯着紫霖，又快步走到门口向门外张望。当她看到院子的景象时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发生了，当即泪水奔涌，大放悲声，趴在门框上痛哭起来。紫霖一时不知如何劝解，问道：难道你不想下山，还是你和徐一刀有仇？女子一听这话才止住了哭泣，问道：斜眼、麻脸二贼在哪？我要杀他们为我父母报仇。说话的女子正是胡莲，就是当年携妻女回乡的胡一官女儿。是蒋兴和胡三在劫掠了全部财物后，杀死了胡一官并将她母女掠到山上。母亲被辱后自尽，为报父母之仇，胡莲含羞忍辱至今。

    紫霖一听，这才想起徐一刀，忙回身去找，哪里还寻得见。房前屋后不见人影，仔细搜查后，才看到房子西间卧室的床下木地板被掀开，床下有一条暗道，真是狡兔三窟。原来，做海盗出身的徐一刀上山后，就在想着退路。这山可不比大海，海是四处可逃；而山却不一样。若山门一封，那可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因此从山下找了些工匠，在自己的房间挖了条通往山下的地道。此事只有蒋兴和胡三知道，地道完工后把工匠杀了灭口。刚才紫霖和大板往外搬箱子时，徐一刀已经像一堆泥瘫在地上了，也就没在意他，谁知他却趁紫霖和大板到里面检查时抽空子从地道里溜了。紫霖也不去追，想想也罢，他已失去一臂，再不能做强盗了。

    大板从厨房出来，手中拿着点燃的火把对大家说：你们再看看，还有需要带走的东西没有，我马上就要点火烧房子了。媚紫、颜红一听，忙又折回刚才的房间，他们在山上有几天了，蒋兴、胡三的财物也不回避她们，知道她们也带不走，下山还要由他们送回百花楼去。他俩穷吃滥喝逛妓院，这些年也没攒下多少银子，这床下箱子里的一百两被大板拿走了。她们当时也曾打开过箱子，见是女人的内衣，心里直骂蒋兴变态，也没往下再翻。而胡三的几十两银子就在枕头里裹着，她们二人得了这个机会一人一半连包带裹的都拿走了。后来蒋兴、胡三乞讨时路过百花楼，媚紫、颜红二人赏了顿饭给他们吃，又给了几个铜钱，也算是对他们有所关照。

    胡莲带走了自己的包裹，并没有什么财物，那里有父母的两件遗物作为纪念，为以后留个念想。

    一时间大火熊熊燃烧起来。大板两眼望着厨房对师傅说：可惜灶房里还有一大锅炖熟的羊肉和几坛子老酒，也带不走。黄师木安慰道：回去我们自有酒肉，让你尽兴吃个痛快。大板将一百两银子的包也交给了紫霖。紫霖一并放到大箱子里盖上盖子，连同带来的箱子用绳子捆好，三人合力抬起搭到马背上。两只小箱子大板一手提一个，三人带着这三名女子离开山寨。来到马车前，见拉努尔和索迈尔二人正躲在一颗树下，三人将箱子从枣红马身上缷下来放到马车上，赶车下山。来到黑松林前时，已不见了蒋兴和胡三。

    紫霖歉意的对胡莲说：对不起，我们上山时他俩还倒在这，看情况是逃走了，但他们都已成了废人。黄师木说：他们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愿能就此弃恶从善。众人上车坐好，大板赶车回返，进城后天已黑了下来。媚紫、颜红二人千恩万谢的回百花楼去了。

    正是：天地寥寥阔，江湖荡荡空，乾坤广大尽包容，定盘打算，只不漏奸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