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五月初八,宜嫁娶。

    乌纳儿早早便在梳妆自己,荣绮坐在一旁,见她对镜帖花黄,见喜娘花香沁熏婚衣,醉春风捎喜印光,露华烟彩之中日光再添喜意,当窗人影来往,她难得眸含娇意,来自草原的花路远也致之。(1庭中有奇树)。

    她也有南国满香时。

    燕子呢喃,春昼交织,两人伴恣歌携手于万花簇拥下,红妆绵延山林,红翠有喜,碧空当首。

    贺梓君面如海棠胭脂,他着红服,似柳展眼眉,一汀杏花边,春睹婚队在芳丛而过,喜气图画开。

    其婚队千千,宴殃的马车随婚车之后,他在翘首以望那马上之人,她今日穿黲紫衣衫,如晚霞遍身,她高束马尾,一束辫子上还沾有落英缤纷,似晚霞中印天的桃花,她在桃林间,孤芳自赏而生机勃勃。

    荣绮担得上她的名字,荣光绮丽,春色美好。

    “宴大人。”

    阿罗护卫着他的马车,在车厢其旁,宴殃点了点头,遥想起她在他马车旁,最爱用剑挑逗着他。

    他想着,嘴角扬起微微苦涩,垂眸黯然失色。只是他面容姣好,旁人只觉他是春风吹芬芳,误使芬芳垂头。

    他摸了摸胸前玉珠,而后放下了车帘。

    荣绮回头望去,满山红装绵延,自带花香。

    曾经领着旌旗万千,山河剑心,如今回首,一片红装艳丽,国泰民安便好。

    是夜,山头裹春雾单薄,如一道屏障在月光下如白纱裹面,勾勒美人曼妙。

    站山头,回头不见灯火阑珊,睥睨只见江河向月,晚风呼啸,吹荣绮发带翩翩,碎发抚鬓,迷了眼见瀑布如虹。

    “殿下。”

    荣绮转身,见宴殃站在几步之外,他的衣裳随风,如仙袅袅。

    荣绮暂且接受了这个称呼,垂眸等待他的接下来。

    可谁知,两人之间有晚风脱口而出,碎石路过。

    “你?想说什么?”

    荣绮上前抬头见他扭捏,挑眉静候。

    宴殃见她肆意恣肆之态,垂头拈手。

    “这个给您的。上次那个坏了,我便去还愿,主持慈善,相赠于我平安珠,我想把它给您。”

    他于上次暧昧不同,这次他真害怕她会拒绝不收,她的心软已经不在了。

    荣绮见他手中木盒,里头静置一颗玉珠幽光隐隐,她想起那颗替她挡灾的玉珠,那也是他替她向佛祖讨来的。

    说起,她欠他多如繁星。

    她暗自泄气,见她犹豫,宴殃眸色更黯,手心轻颤,他在心中祈求上苍,神明,求她收下。

    他想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荣绮见他期期艾艾,如月下幽岚迎光却畏风。

    他身后,帐营十里,红在夜中依旧夺目。他身后人声簌簌,动影婆娑,荣绮想着……

    她开口便是:

    “谢谢你啊宴殃。可我不能要了。”

    她想,替她挡灾的玉珠,祈祷的他,还愿的他定有因果,她不想他再为她奉献。

    其因不种,此果不来。

    她握着他的手,合上了他的再次希望。风也在此时平静,雨绵绵而来,山野中天气不定,他站在绵绵里恹恹如折卸的落花,无情落雨随流水而走。

    “殿下的手真温暖。”

    他心神絮乱,他垂眸望着她裹着自己手的双手,他脱口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

    而自己全然不知。

    荣绮抬头,月不见了。

    雨迎面而下,如纱拂过,略痒。

    “快回营中去,别着凉了。”

    荣绮见他眉黛如青山烟雾,强笑颜欢的模样令她如涸泉寂寥。

    她望着他离开走远的背影,见他消失入烛光满山中,幕雨潇潇,忧郎凄凄。

    宴殃落寞孤寂走回了营帐内,他没有点灯,里头黑暗无尽,他蹲在墙角,抱着木盒,抱着自己,埋头哭泣。泪眼沾衫,湿袖粘面,他贴着自己的衣袖,全身止不住的颤抖……何时,他的神明才能原谅回来?

    燕过南墙,春雨袭袭,杨柳拂川处自有逍遥。

    婚队行至嘉河关以南,不过半宿便可抵达北域,三天之后便可到达兰尔门图。

    登至长城烽火台,回眺远方家乡,荣绮便是从这一路回去又来,孤蛩暗语,北域的风夹着沙尘和草息沾染春裳,天边孤霞晕着天际,荣绮独自伫立而极目,重峦叠嶂的雪山如海浪高扬,借月升而从远方奔赴,霞光朦胧着层云,似鲲鹏珊瑚,海底万色。

    落日之处苍烟万顷,日暮有人家。

    熟悉的一望无际,倚墙惆怅,似见去年好风光。

    临风顾盼,见宴殃登来,她似天清月淡。

    “在那里,我和乌纳儿比赛,我射猎下一只鹿王,鹿角魁大如海底珊瑚,鹿血鲜艳如开遍满山红。她射下一只苍鹰,其翅展如大鹏万里,鹰眼如月幽光。后来,我们两个僵持不下,就约定在自家面前便说是自己赢了,而彼此心中是对方赢了。即使我心里觉得是我赢了。”

    荣绮指着西南一角,宴殃随她望去,那里山光迷迷,青峦叠嶂,密林沟壑深处必是危险极了。

    可宴殃见她眸光流转,怀念不已。

    飞鸟入林,生灵归憩,月升日落时,古陂处灯火连连数十里,连着一山又一山,今夜便会在此歇息。

    他们下了烽火台,篝火处,边关军招待着他们,特别是荣绮已于他们打成一片。这些将士很多都跟过荣家军,而后调离。

    “小将军!上回你说的酒,我还没吃上呢!”

    有个人贴着荣绮没大没小,不过定睛一看他不过豆蔻少年。

    只是宴殃不喜任何人靠近她,于是撇开头自己埋头,心不在焉地喝酒。

    “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好烈的酒,一口下去,肚子附近有灼烧的辣,酒水流经处,温热非常。

    回神后不过几口,自己便有了迷蒙冲脑的糊眼。

    他让小九将自己扶进房屋里,不一会儿便裹着被子沉沉……

    心里温热使他入梦深睡……

    众人还在贪欢享酒时。

    小九突然跑出,大呼“不好了!宴大人不见了!”

    众人全部在此刻凝结动作,荣绮似被某物捶中,猛地起身。

    小九慌乱无措,连滚带爬一般跑到荣绮身边,他跪在还愣在原地的荣绮身旁,连连磕头,哭嚎着宴殃不见了。

    本带有微醺醉意的荣绮,瞬间被冷箭击中一般,跑至他营帐,只见卷起的被角而已不见其踪影。

    “荣绮!!梓君也不见了!”

    乌纳儿从自己营帐冲出,梓君不爱喝酒便自己歇在营帐里。乌纳儿听到小九的求救,心下发慌,打开门帘,里头空荡荡,其心慌得到应验了。

    两人汇合,心下一紧,“分头行动!”

    边关军立即收起松懈之态,封锁周边一切关卡,已烽火传信,通知界内所在部盟。

    荣绮心慌,骑上莲纱全力追捕,这一带人迹罕至,狼虎遍山,路边时常出现两兽相争后败者尸体。

    她不敢多想,宴殃……

    她耳边充斥着猛烈的狂风,心下默念着莲纱再快一些。

    而被两人担心着的宴殃和贺梓君被捆绑在一节破败马车上,他们昏昏沉沉,全身无力,加之宴殃醉酒更是绵软一团,他们已苏醒却无法动弹。

    粗绳捆绑,他们挣脱不得。

    宴殃小声无力说着:

    “你转身过去……”

    他无力地依靠在车墙上,头微微昂起,眼神里略带坚定。

    贺梓君蜷缩在角落,听到宴殃小声说道,他点了点头,慢慢挪转着自己身体,耳边还在小心着车外动静。

    宴殃见他背对着自己,于是用尽全身力气,靠近他而背对他,车外那些人似粗心以为他们无力反抗而绳子轻松解开。

    宴殃脱力地依靠在车窗上,“一会你能逃,便逃得远远的。”

    “我会帮你离开。”

    他靠在阴暗中,小声似云气飘渺,贺梓君心上为之一振。

    摇着头,“不行!”

    “要走一起走!宴大人!”

    宴殃听完摸着胸前玉珠,嘴角略出苦涩微笑,只是无人可见。

    他闭目说着,“你是驸马,你不能有事。”

    而自己不过低贱之人,如今也没人在乎了。荣绮不爱他,他若是能帮贺梓君逃出去,她可能对自己还存一丝谢意。

    角落中透出的绝望悲鸣,贺梓君为之一颤。

    山野诡静,断崖苍藓陡峭,废绿一片不见生气,其中自带薄寒沁骨。

    凉意吹走了荣绮的冲动,她逐渐放缓了马蹄,仔细看着沿路印记,此地崎岖,马车开不了多远……

    果不其然,

    路至尽头,小径只可通一人,荣绮刚下马,谨慎步步,忽而听到密丛之间有窸窣颤颤。

    她慢慢贴近,只瞧见远处昏倒在地,她急忙上前察看。

    “梓君!!”

    贺梓君躺在野草中,身已有比她更早来探看的野虫几只。他的脸擦伤有血,衣袍上被割划不成破碎。

    荣绮心下不知怎的更为紧张,她环顾四周,却不见宴殃身影。

    贺梓君在荣绮呼唤中吃痛苏醒,眼前惊现荣绮面容,他连忙紧紧握住荣绮臂膀,“荣绮!快!快去救宴殃!”

    宴殃遍体鳞伤地倒在某一处茅屋里,他眼前无光,嘴中血味充斥,他趴在角落中,听着那三个蛮人咒骂着他。他的衣衫破碎,

    他居然还没死呢……他心中自嘲着。

    耳边好似有人在诨话谑语,:“兰尔门图的小首领真是……怎看上这种弱不经风的男人?”

    隐隐间似觉得有人在抚摸自己的面庞,他隐约感到刺痛,而猛然惊醒!

    壮汉好像被他突然惊醒为之一颤,举高睥睨而略显猥琐。

    宴殃朦胧迷糊的神志瞬间清醒,他退缩一角,心下慌恐,可全身无力已动弹不得。

    面前碎发鬓角显他柔软不堪,娇弱似花,他们倒吸一口凉气。宴殃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无措眼神似受惊白兔,草原野性的狼看见,兽性大发。

    三个人慢慢靠近,宴殃惊恐而不得动弹,他似料想到面前蛮人要做什么,他惊恐不已。只见几只魔抓慢慢向自己伸来,而自己无力反抗。

    他摇着头,拼命挣扎,只听他们逐渐清晰的大笑。

    宴殃心下疯狂祈祷,他退无可退,直到他们撕扯自己的衣服……

    “放开我!”

    “放开我!”

    那蛮人似越听越兴奋,“听说你是江南有名戏子,如今一闻真是美妙,郎君再多喃喃几句,哈哈哈哈哈!”

    宴殃才惊觉,他们把自己当作贺梓君了,所以才没有继续追捕。他更是挣脱,却被他们禁锢。

    他们分工,有人伸出手想要用力桎梏住宴殃无力的手腕,宴殃挣扎不得……

    他拼命挣脱着手腕,心中绝望着默念着她的名字。

    荣绮……荣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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