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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岁和三十五岁

    结婚仪式孙家要在自己老家的礼堂办,依照年依挑剔又跋扈的性子,在这事上的妥协,可以说是给足了孙东青面子。

    即便是利益交换,她仍有过意不去的时刻,会适当做些退让。

    年家来的宾客都不大满意这地方,对婚礼排场和规模的指点,年依觉得把这辈子的闲话都听完了。

    年时川好像就是专程来看她一眼,给她穿了个鞋,就人间蒸发掉一样。

    外面熙熙攘攘,说是新人的车队到了,年依起身,整理好裙摆,深深地看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那是陌生得快不认识的自己,带着假模假式的笑。

    早上因为发型,与跟妆的造型师起了争执。做创造性工作的人都很有性格,造型师还是孙东青请来的老家的熟人,认为嫁为人妇就应该盘发,年依坚持自己的头发长在自己脑袋上,做什么发型和别人没有关系,她偏要编发,最后造型师秉着顾客是上帝的选择,勉为其难地做好造型,不欢而散。

    她想,也许池敏清说得没错,随便让她揪住什么小事,她就要小题大做地闹腾一番,她就是找存在感,如此这般卑劣,惹人厌烦。

    房门被打开,年依有些吃惊,想不出谁会不敲门不经允许直接进来,起码在流程上,她记得司仪在这个环节设计了关卡。

    探出头去,果然不是孙东青,吕翎翰轻手轻脚地“嘘”了一声,他避开所有人,在正式典礼开始前,特意来找她一趟。

    他穿着黑色西装,白色衬衫的前襟打着复古的褶皱,额头的碎发干净地梳理起来,露出一整张帅气逼人的脸。年依端详着他,没问来意,玩笑道:“我结婚你穿的像个新郎官,等你自己结婚,还不得帅到天边去。”

    吕翎翰局促而潦草地笑笑,然后果断地直入主题。他从西装里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折成小块的旧纸,说:“我这几天,一直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给你,但要是不给你,哥一辈子都觉得对不住你。你看看吧,这应该就年成柏和你一直都在找的,最初起草的那份遗嘱,我调出公司早年存档的纸质文件,对比过年成霖三个字,是老爷子的笔迹。”

    那张纸想必被不止一次拿出来反复观看,又重新履着原来的痕迹叠好,折痕部分有的地方已经藕断丝连,年依很小心,才不至于令它直接散成几个纸块。

    “我不知道老爷子后来是不是做了更改,但这个如果没用,我爸也不会一直留着。”吕翎翰看着她的动作说。

    “你哪儿找着的?”年依眼睛盯在上面。

    吕翎翰沉默了一会儿,直至年依看向他,用眼神再次询问,他才说:“装我妈遗像的相框背面的夹层里。”

    他云淡风轻,年依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同样故作轻松,“这都能让你找着,了不起。”

    毕竟是十几年的东西了,纸上的墨蓝色笔迹已经有些模糊,还是专属于年成霖龙飞凤舞的风格,像写惯了行草专门克制笔体去写楷书的感觉,花了好一会儿时间,年依才终于全部读完。她将纸按照原来的折痕叠好,缓缓说:“就这么一个东西,搞得鸡飞狗跳,二爷爷一直猜得没错,是我僭越了,拿了不属于我的东西。”

    年成柏当年便怀疑遗嘱掺了假,一直不愿把她当自家人,偏偏年时川是拿自己的份额来赠予她,没损害到任何人的利益,没有真凭实据他也说不出什么。

    他甚至遣人去池敏清家里翻找过线索,被撞个正着,差点闹到报案。

    见她仍在原地呆愣着,外面总有人来人往的说话声,吕翎翰着急,反手把房门反锁,直言道:“年叔当年那么护着你,又是刚回国不久,家里的事他肯定没掺和过,别嫁了,没意义,依依。”

    年依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与动容,“你让我想想。”

    吕翎翰知道她遇事从不优柔寡断,这次只是没想清楚,只是没有更多时间让她权衡利弊,他语速飞快地说:“依依,你想查谁,查什么,哥帮你还不行,你也用不着随便找个律师嫁了吧,看看他那个妈,也太……上不得台面,现在事情的走向,已经很明显不能为我们控制,而且,你叔现在如履薄冰,你不能……”

    “你还知道你是我哥啊……”她忽然十分悲伤地看向他,“非得被我害到家破人亡,才知道得离我远点吗?”

    连孙东青都知道从他过世的母亲入手,别人还能不知道么,现在吕昭还在,年时川还没倒,如果他们都完蛋了,到最后,吕翎翰会怎样……年依轻轻一闭眼,泪珠就落下来,为了不弄花妆面,她赶紧卷了一张纸巾去吸。“年爷爷活着时候慧眼识人,说我是个灾星,你看看,和我亲近的人,死的死,倒霉的倒霉,都是什么下场。”

    她觉得自己,好像拿了一把氢气球,一个没抓住,全都飞上了天,而她只能徒劳地,手足无措地,看着它们飘向四面八方。

    “依依,我不允许你这样说自己。”

    “可是他说,我现在嫁出去,就是帮了他大忙了。”即便现在想起年时川那天说这话时,笑着拜托的神态,年依还气得要死,难过得要死,但她清楚自己答应结婚,没有赌气的成分,她并不是个莽撞的人,所以也怨不着别人。“外面已经来了这么多人,如果我就这么反悔了,怎么收场。”年依已经冷静下来。

    “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别人。”

    “世界上最稳固的关系是各取所需,哥,我做不到那样对你。”

    吕翎翰还有一肚子劝说的话,都被年依堵了回去,“你先出去,一会儿人都来了,打开门你在我屋里算怎么回事。”

    “……行,你快点决定,我随时能带你走。” 你先出去,一会儿人都来了,打开门你在我屋里算怎么回事,吕翎翰咬咬牙,拧开门锁。

    我随时能带你走。

    年依心一软,眼睛差点红了。“快走吧你,被人撞见我要晚节不保。”

    吕翎翰出门前又看她一眼,最后还是把所有不甘心都咽了回去。

    世界嘈嘈杂杂,匆匆忙忙。年依把那张旧纸展开又仔细看了一遍,能把这东西弄到手,亲妈的遗像都拆开找了,吕翎翰之前不知道已经费了多大功夫。

    当年年实景死了,年成霖本来是想让她去福利院的,第一个反对的是年成柏,他想把她弄到自己身边,再神不知鬼不觉弄到更远的地方去,他知道自己儿子干的蠢事,想着等日后没人关注了把人送到国外。是年时川一个心软的念头,把她留在了年家,这一留,就是遮风挡雨的这些年。

    刚才吕翎翰说:年依你相信么,年成柏有一万种方法让你永远也回不来。她怎么不信呢,就算是如今,想想也是后怕的。

    她穿着十四岁那年的白色棉布裙,刚被接到年成霖身边,没人知道要给她准备换洗的衣服,一条裙子,她穿了好多天。太想爸爸,想着回家拿一张照片也好啊,万一以后长大了,爸爸的样子越来越模糊,她也能经常拿出照片回忆。再站到家门口,却是只能看着门大门上的封条手足无措。

    那天也不知道年时川是怎么找到她的,天都快黑了,她又热又饿的背靠着坐在自己曾经的家门口,还记得他穿着白色紫色相间的条纹polo短袖衫,浅灰的裤子,问她想要什么,告诉他,他去买。

    她不敢说要爸爸的照片,虽然不知道舒远望做了什么错事,为什么要用那么极端的方式了结自己,但她已经有了寄人篱下的觉悟,本能认为不要和新家里的任何人提起,自己每天都很想念他。

    于是,那个傍晚,他给她买来了新的裙子,夏季已经是末尾,上市的秋装也买回了不少,即便是开了学每天换一身,一周也不重样的。甚至还妥帖地买了睡衣,内裤和袜子……

    是那时,青春里大雨滂沱的时刻,对即时为她撑起一把伞的人产生了好感吗?她早就说不清楚了。

    再后来,家里已经只剩他们两个人,她在佣人闲谈时偷听到,她原来的家已经被拍卖掉。

    年家老爷子和长媳都是从政的,一个退了下来,一个在组织部,长子能力出色,把万年经营得风生水起,年时川是这家的小儿子,原本可以为所欲为无忧无虑的人生。年依想,那段时间,失去至亲,集团风雨飘摇,他也是来不及悲伤,很艰难地熬过来的吧。

    仅三个月时间,业内热议人人谈之色变的事情,被年家无声无息的给压了下去,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吕翎翰回到举办典礼大厅,找到放着自己名牌的桌子,他被安排和年俏坐在一起,同一桌都是年家的小辈,只是其他人还没来,只早早到了个年俏,一边埋怨着环境简陋,一边从小皮包里找出纸巾来擦自己那部分桌面,看得出她恨不得自己能悬空,不触碰到这里的任何地方。

    “我他、妈就是看不惯她那副岁月静好的虚伪相,哪儿找这么个男的,她脑子进水了吧?这人从头到脚有一处配得上她么?”

    吕翎翰想着年依的事,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你不是一直讨厌她,从上学那会儿就总是针对她,怎么还帮她说话。”

    年俏:“我们这种人家,家里吵的撕破脸皮,在外人面前也是要一致对外的。再说,这是事实,就那男的,还想一步登天?”

    年依不愿当那和亲公主,家里便把年俏推了出去,毕竟没有别的适龄女孩。年俏在这一点上很不满,毕竟她没想到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和年依竟然没什么区别,都是危难时候可以随时启用的棋子,她们的婚姻要用来交换到最大的利益,终身幸福不值一提。可就是因为这件事,让她诡异地对这个这么多年都没看顺眼过的妹妹产生了共情。

    旁边的圆桌坐的是公司几名行政部门的员工,还有年家长辈们的司机,互相递烟递糖,免不了也要闲聊几句。

    一名司机说:“天下父母心,咱们年总在三江是什么人物!”他竖了竖大拇指,“谁敢给他一点不痛快,为了孩子,跑到这么处穷山恶水来伏小做低。年小姐也是的,给年家当女婿的上赶着一大把好青年,怎么不擦亮眼睛,这是什么玩意儿嘛。

    另一名司机怼了怼他,低声说:“你行了,一会儿让人听着,你想当你怎么不去。”

    “人也看不上我啊。”

    一团哄笑。

    置身事外的人总是快乐的。

    吕翎翰捏着一杯仅剩一点温度茶水,想。

    房间里,年依被通知,原定新房里的环节全都取消了,直接到现场去,她抿了抿唇,大约想到是谁取消的。

    娘家这边,没人让她挽着手,将她交到新郎手里,她须得一个人走一段路,通往没有幸福的终点。

    孙东青先前说年时川的身份最合适,年依让他别多管闲事节外生枝。

    孙东青当时还嘲讽地说:“那些传言不会是真的吧年依,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

    年依也只是冷笑,“你是喝了粪吗?”

    礼堂一进门的右侧便是鲜花围成的拱门,地上圆台子一直与最里面大屏幕下的台子连通,那应该就是她的站位,这是人生最滑稽的时刻了吧,年依站在上面,想。

    时间差不多,双方的亲朋好友大部分已经入座,音乐换成了庄重的曲风,之前炫目的灯光都跟着柔和起来。她越过人群中一张又一张陌生的脸,觉得近视也挺好的,可以把他们都当成大白菜。可有些人无需好视力也能一眼找到,刚才消失的年时川就坐在后排最角落的位置,那里应该有一把撤下去的多余的椅子,前面连桌子都没有。

    他面上淡淡的,看不清情绪,但好似并没有在看她,只是毫无焦点的面朝着她的方向而已。

    她想她应该患上了口吃,等会儿那“我愿意”三个字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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