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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岁和三十六岁

    正月初四,年依在车库里挑了辆平易近人的凌志小轿车,分别买了一束栀子花和一束白色香石竹,从滨海大道驶离,一路疾驰,开往青峰岭公墓。

    从前总觉得在车技上没天分,不敢独自上路,现在无人能倚靠,战战兢兢,倒也开得平稳顺畅。所以啊,哪儿有难以克服的困难,更没有战胜不了的自己。

    栀子花是带给舒远望的,她并不知道舒远望喜欢什么花儿,只记得小时候他常提起母亲喜爱这种纯白花朵,便当做他爱屋及乌,也会喜爱。

    在墓前做了简单打扫,摆好花束,他的墓碑上没有照片,他的模样在年依心里已经模糊不清,甚至不如他落地的沉闷声响记忆犹新,犹如心病难医,每年来,也只是告诉他一句:我很好,不用挂念。

    在舒远望处离开,年依怀抱着香石竹,拾级而下,到另一处山坡,那里睡着赵小姐。

    照片里的赵晗姝,仍旧是三十岁明艳美丽的模样,还是死了好,在这世上,在这世上人的眼里心里,永远是最好的模样。

    年依擦干净她照片上的尘土,像从前在万年的大楼里一样同她说话。

    “赵小姐,现在是他这辈子最难的时候,我要违背誓言了。我得陪陪他,你不会怪我的,对吧。”

    “赵小姐,除了你,我再找不出对过去释怀的理由。”

    风里的相片不会说话,就像她给的回答,年依对她道歉,也道谢。

    画地为牢的是她自己罢了。

    离开时,她逆风立在墓园门口,看着青山老松,一排排沉默的石碑,她意识到以后会在这里见到更多的熟人,直到自己也住进来。想到某一天大家终会在另一处相见,突然觉得没什么难以释怀。

    正月十五,月亮还没爬上院子里银杏树秃枝的树梢,年依在泡燕麦片,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声浪。她盯着墙壁,脑袋卡壳几秒钟,突然搁下小勺子,冲到大门口去。

    他穿的不是离开那天那身衣服,换了一套丹宁西装,玉色青果领内搭,里边的领口恐怕快要开到肚脐眼,外面是一件保暖的深色大衣,头发也打理过了,边缘有整齐的修剪痕迹,他被时速八百迎面而来的女孩子扑上,后腰撞在车门上,人也笑着“哎呦”一声,总归是稳当地接住了。

    “你怎么热乎乎的?”年依拉开两人的距离,还闻着一股炸物香甜的气味。

    他亮了亮另一侧大衣里襟,那里藏着一个黄色油纸袋子,一个个油圈已经透过纸面,“炸元宵,你不是每年这时候都要吃。”他说。

    年依喜上眉梢,又赶紧去检查他的衣服,“你傻呀,这么好的料子,弄上油就废掉了。”

    “凉了你咬得动?”

    她理所当然地摇摇头:“我吃不来硬东西的。”

    年依自认为是个很有弹性的人,一个人的时候,没什么吃不了的苦头,还能苦中作乐,当庇护她的那个人回到身边,她立马又变得矫情,娇气,事儿精附体。

    年时川纵容地笑笑:“所以总不能叫它凉透了。”

    年依要走在前面,去给他开门,摆放拖鞋,他却罕见地伸手,把人往后一捞,拿衣服一裹,说:“就这么着吧,回屋再说。”

    年依僵了一瞬,没说什么,随着他的步调走。

    他用大衣半裹着她快步往房子里走,“穿这么点出来,不怕感冒?”

    一件薄薄的灰色紧身毛衣,胸以下的肋骨都能隐约看见轮廓,他只看一眼,便觉得有人将心捏了一把。

    等进了厨房,看见中央岛台上孤零零的水晶杯里泡久了已经糊成一坨的燕麦片,那种酸涩,亏欠,在这一刻被放大到极致。

    “在家就吃这个?”年时川端起杯看看,怪不得一点肉都没有了。

    而年依在这边迫不及待地打开油纸袋,丝毫没察觉他异样的情绪,“你在哪儿买的,还烫手呐,咱们家附近还有卖这个的吗?”

    “蒲新路那边。”年时川将外套脱下,搭在椅背上。

    “那可老远啦!你怎么保持它不冷掉的?太神奇了!”她小心地送进口中,咬去小半只,感觉到内陷不烫嘴,才把剩下的整个吃掉,恰到火候的香味,甜而不腻,难以言说的满足感。

    “你要吗?”她嗦了一下手指,“重新拿起一颗炸元宵,递过去。

    抬头的瞬间,看呆了。

    松垮的衣型和绸缎一样垂感的面料,使他看上去慵懒且性感,胸口露出一小片皮肤,随着他细微的动作,牵动出若隐若现的锁骨。

    年时川信步走到她那颗元宵那里去,煞有介事地说:“我fi比赛一样开回来的,能不烫么。”

    说完,他就着她的手吃了一个,顺道舔了一下拿过元宵的指尖。

    那根手指头,她才嗦过的!

    “你、你犯规了!”年依举着那根手指头,放下也不是,去洗也不是,好像那已经不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你还定了规则?依依,事先不讲好,这可不公平。”

    他怎么做到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还学会了开玩笑。

    年依自知是说不过他的,只能小声抗议:“反正你突然这样,是不对的。”

    年时川朝嘴里又扔了一颗元宵,他过了三十岁就很少碰过油的食物了,今天绝对是个例外,慢条斯理地吃完了,咽下去,也不再与她嬉闹,几分认真地说:“调查还不算结束,我暂时不能离开居住地,但好在不用去上班了,能陪你在周边玩玩,想去哪儿?”

    这段话信息量惊人,年依一时间愣在原地,思考也毫无头绪。他人回来了,却被限制离开居住地,到底是多大的事情,连职务都卸掉了。

    年时川看出她的担忧,安慰:“别想的太严重,依依,我可以保证,你的生活质量不会受到影响,以后你也只需想着怎么玩乐,什么都不会改变。”

    “我不是怕那个……”她从来不怕他一无所有,而是害怕最后罪名落实,怕他真的做过什么,而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向他求证这种事,他们之间本不该有怀疑。

    她是不是也该领情地像个大人一样翻篇。说实话,除夕那晚,她一直在思考,情绪稳定地一个人守岁,变成一个成熟的大人,到底意义是什么。

    “其实你爸爸当年……”年时川烧水煮茶,用来解腻,水沸腾翻滚,他抓了几条陈皮,又放了白茶进去,桔香茶香融为一体,在室内温暖地蔓延。

    见她并不避讳这个开头,他才继续说:“那些传言也不全是假的,广文的怂恿,二叔的包庇,还有很多……”他没再说下去,生意场上那些糟烂事,她没必要全都知道。“二叔做错的,远不止这一桩,有罪的人终有一天会被送进监狱,即便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法律。好在你书也读完了,原本想着等看你嫁了人,我也就放心了,现在看,这比当年拿下年代广场的地皮还难。”

    他说到这个,笑起来,为她斟茶,赔礼。

    这么好笑的比喻,年依却一点也笑不出来,“所以你这些年,在替年家赎罪?你对我好,不掺杂一丁点儿私人情感?我顶着仇人的姓氏,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你让我这些年,都活在无知和愚蠢里。”

    “对不起依依,对不起。”

    年依知道他这样的人真诚并不多,这个道歉已经拿出全部,她除了领受别无他法。

    可他下一句话,就如同惊雷在她头顶炸开,他说:“还有,我的确说过那样的话——年家总得有个随时能抛出去的人,兜着底,才稳妥。”

    “你为什么。”年依不至于没长脑子,他能坦白,恰恰说明这里面没什么,他这个脑子,真要有害人的心思,她现在恐怕已经在哪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替人受过了。

    他欣慰于她的冷静自持,总没有白费他多年的言传身教,解释说:“不管你信不信,那都是权宜之计,为了堵住二叔的后招,事实证明,的确有效。”

    她假装不依不饶:“那你心里到底有没有那样打算过?在处境最糟的时候?”

    那天被带走,多日来被限制,被盘问,每个问题都带有目的性的谈话,算不算活到今天以来处境最糟的时候?

    他望过去,单手捧了捧她的脸颊,隔着十几年互相陪伴的岁月,深刻而缱绻。

    “依依,我从来不是你的仇人,我是你的亲人。”

    年依却已经眼泪失禁,“其实就算你真的要我替你坐牢,我也不怨你,这些年,你对我很好,真的很好很好,我喜欢你,所以为你付出一切都没什么,但是,你就这么利用我对你的喜欢,我心里,还是很难受,呜呜呜……”

    “怎么动不动就要付出一切,没人值得你去付出一切。”年时川欲哭无泪,“到底听谁编的瞎话,这么离谱你也信,当法律是儿戏?”

    没能哄好,年依索性趴在餐桌上,哭得更加凶猛。

    他只得起身,拎着一整包纸巾,绕到她身边去,才一过去,就被两根细软的胳膊圈住了腰,不一会儿,肚子那块的衣服就传来湿热感,还真哭啊……

    “傻姑娘,这些年,我也都是合法经营,给我家依依花的钱,怎么可以是不干净的。”

    年依抽抽搭搭,抬起头,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我要好好想一想。”

    “你是该好好想想。”

    年依又埋头,吸了两下鼻子,好像不怎么想哭了,他怎么总是香喷喷的,再抬头:“我想好了,我们先相处看看,同时也保留各自选择的权利,当然,这期间如果你有更好的,我也没意见。”

    年时川失笑,“好了依依,去刷牙。”

    “明天我们去看场电影,好不好?”

    他得有十几年没进过影院,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于是点头默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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