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你们好。”
桑晓尴尬地打着招呼，目光不自然的从拥有青灰色头发的脸上一闪而过。
奇怪了，这张清隽的脸在念想里无数次地出现，如今真在眼前的时候，却不敢看了。
“嗬，还真是桑晓啊！”
说话的男生叫刘京杭，一张方脸好像挂着副黑框眼镜的海绵宝宝。
在桑晓的印象里这个男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几年不见没绕着她走，还能这么热情的打招呼，完全不像记忆里的那个人。
大学就像一座道场，有缘的人能脱胎换骨。
听刘京杭这么一嚷，走在后面的几个同学也都看见了桑晓，前前后后七八个人都往栗子店这边拥过来。
唐礼昀被夹在中间也不得不往这边走，但他似乎故意放缓脚步，如此一来便落最在几人后面。
他个子高，长得又出众，随随便便往哪儿一站都是众人瞩目。即便站在最后，也被胡悠悠一眼就看见。
“姐，你同学？”胡悠悠说着，眼睛盯着唐礼昀不放。
桑晓故作镇静地点点头，背后暗自掐了胡悠悠手心一把。
胡悠悠转过头，疑惑地看向桑晓。
桑晓真怕她会问出句你掐我干啥，连忙和老同学挨个寒暄。
比如现在就读哪个城市、哪儿个学校、哪个专业。
目前能想到的，也就这么几个话题。
有两个男生桑晓不认识，是高三复读的学生，那时候桑晓已经转学了。
刘京杭热心地给一一介绍了。
两个男生见到漂亮女生，热情又礼貌地打招呼。听说桑晓在H大读计算机，又露出欣赏羡慕的表情。
桑晓和新老同学应对着，余光总是忍不住漂向人群之后。
冬日的雪不化，那一抹青灰映着白雪，好像宣纸上的丹青勾着人心神。
“对了……”刘京杭像是想起什么，目光扫到站在最后的唐礼昀，胳膊一伸将他拽了过来。
“这位也是高三时才到咱们班的，叫唐礼昀，c大的。”说完又特意强调：“跟你同一个城市上大学。”
唐礼昀被硬拉到前面，高大的身躯往桑晓面前一站，好像一堵城墙。
压抑感顿袭，桑晓向后倒退两级台阶，正好与他视线平齐。
皑皑冬日，正午的太阳照在积雪之上，又耀眼的反射到男生隽美的脸上。
隔着两级台阶，他目光沉沉地看她，漆黑的眼眸暗流涌动。
桑晓下意识垂了眼帘，太阳穴突突跳着，心中混乱不堪，有如千军万马兵邻城下。
刘京杭也是热心，他见唐礼昀站在后面，以为他还不认识桑晓，知道两个人都在G市读书，万一有事能相互有个照应，因此才主动介绍。
谁知介绍完后，两人都杵着不说话，不由得狐疑地看向二人。
后面的同学也察觉出气氛不对，只是被唐礼昀高大的身形挡住不能吃第一手瓜，干脆凑到两边看。
“嗯……唐同学，”桑晓到底沉不住气，率先开了口：“见到你很高兴。”
唐礼昀没说话，依然沉寂地看她。
桑晓面色镇定，手却不自觉抓紧了书包带。
刘京杭见状，拍了下唐礼昀胳膊，“发什么呆，人家女生跟你说话呢。”
唐礼昀拿眼风扫了刘京杭一眼，刘京杭一怔，还没来得及开口，唐礼昀已经再次看向桑晓。
“这两天你去哪儿了？”他突然开口。
只一句话，就拆穿了桑晓的所有伪装。
从远远的在人群里看见他的第一眼开始，就像丢了壳的螃蟹一样四处找壳，好不容易伪造了一个壳出来，却被他一下子戳破。
桑晓表情终于绷不住了，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在昔日同学面前，维持昔日的关系，不好吗？
“你们……”刘京杭推了下眼镜，讶异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逡巡：“认识啊！”
“在同一个城市上学，”桑晓迅速想了一个稳妥的解释：“碰到过一两次。”
唐礼昀轻嗤一声，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可这态度，任谁都看出来了。
这里头……明显有瓜！
刘京杭当时两耳不闻窗外事，其他同学却都记得，这二人当时可是传过不少校园绯闻的。
传言桑晓主动去追当时帅过校草的唐礼昀，后来被家长发现，被迫转了学。
桑晓漂亮学习又好，性子也温和乖巧，对于传言同学们都半信半疑，但没人敢和唐礼昀求证。
只是一天晚自习，有女生把他赌在楼道里告白的时候，唐礼昀说自己已经有女朋友了。
那女生以为唐礼昀骗她，追问他女朋友是谁。
起初他不肯说，可那女生不死心。
后来唐礼昀终于说了一句话，隔着一道墙壁，清冷的声音如月下石流，被那天在教室里安静自习的全班同学都听到。
他说——
她转学了。
没说姓名，但同学们全都像洞悉了宇宙奥秘一样震惊了。
结合那时的所见所闻，再加上如今这两人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场景，众人一脸吃瓜相。
八卦的同学们看看桑晓，又看看唐礼昀，想问又碍于唐礼昀气势不敢问，一时沉默。
除了在一旁冥思苦想的胡悠悠。
自见到唐礼昀时胡悠悠就觉得眼熟，听见他的名字又觉得耳熟，想了半天终于对上了号。
“我知道了，”胡悠悠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桑晓姐的……”
“咳咳！”桑晓忽然重咳了几声，同时扯了胡悠悠一把。
胡悠悠会意，转而笑眯眯地看着唐礼昀，自我介绍：“我是胡悠悠，桑晓姐邻居。”
唐礼昀愣了愣，眼中忽然亮光一闪，说：“谢谢你。”
胡悠悠得意：“礼尚往来，扯平了。”
此刻，呆头呆脑的刘京杭终于看出点端倪，指着桑晓和唐礼昀。
“你们俩，该不会是……”
“不是。”桑晓一口否决。
“那你俩什么关系？”刘京杭再问。
此言一出，众吃瓜同学纷纷竖起耳朵，好奇的目光一簇簇朝桑晓脸上射过来。
唐礼昀双手插兜，眼睛微眯，狭长的眉眼好整以暇地看着桑晓。
似乎要看看她到底怎么回答。
她要怎么回答？
她能怎么回答？
无论是前女友，还是继妹，都是她不想启齿的关系。
但，要是和以前一样谎称不熟，一定会被他立即拆穿。
桑晓盯着自己脚面，忽然有种宿命感。
一直以来回避的问题，终于还是来了，该来的总是躲不掉。
桑晓脸色变了几变，不自觉扣紧了手心。
“我和他……”她努力克制着僵硬的面部肌肉，“是……”
“走吧，”唐礼昀突然打断，“到时间了，别让他们等急了。”
说完，大长腿一迈，率先朝前走去。
他明摆着不想桑晓难堪，这么一走，其他人也不好再问，都跟着要走。
刘京杭还不忘拉上桑晓，朝她一扬下巴：“走，吃饭去，带着这位妹妹一起。”
没想到唐礼昀会给她解围，桑晓还在发怔，闻言刚要拒绝，就听见前面忽然传来唐礼昀的声音。
“别叫了，她不去。”
桑晓：“……”
刘京杭：“……”
众人原本都往前走了，听见这话脚步一顿，纷纷回头看桑晓。
刘京杭疑惑：“同学们难得聚会，你不去吗？”
桑晓干笑了两声。
内心却好像拿着一把小锤子，疯狂地敲着从地里冒出的小鼹鼠，每一个鼹鼠头上都写着“唐礼昀”三个大字。
在众人八卦的目光下，桑晓挣扎了一下，到底还是没去。随便找了个借口拉着胡悠悠溜了。
走出去很远了，胡悠悠还回头盯着那边看。
桑晓低头走路也没管她，心情却没有来时那么轻快，像丢了什么东西似的，明知道找不到了，却忍不住要去想，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桑晓姐，你为什么不去啊？”胡悠悠问。
“我后天就走了，有时间多陪陪你。”
“话是这么说……”胡悠悠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是因为唐礼昀吗？”
桑晓抬头看她一眼，“不是。”
“那你刚才为什么拉我，”胡悠悠想了想，问：“你和唐礼昀……到底什么关系啊？”
桑晓无语。
“你怎么也问啊，你不是知道么！”
昨天两个人聊了许多，胡悠悠把从爸妈那听来的有关桑晓家的消息一股脑全告诉了桑晓，比如武明华怎么和唐锦宏认识的，唐锦宏家里又是什么情况，比如工资待遇，父母兄弟，比桑晓知道的还多。
“我是知道唐礼昀是唐伯伯儿子，但我不知道他就是唐礼昀！”胡悠悠急吼吼地企图澄清。
“……”桑晓：“什么乱七八遭的。”
“不是，哎……”胡悠悠知道逻辑不好是自己硬伤，只得重新组织语言。
“我知道武阿姨继子是唐礼昀，但我不知道唐礼昀是他。”
桑晓挑眉：“这……和刚才的话有区别？”
“唉，不是——”胡悠悠郁闷地哀嚎一声，只得从头说起。
两人避开美食街去往公交车站，胡悠悠口干舌燥讲了一路，桑晓才听明白，原来在胡悠悠在今天以前就见过唐礼昀，一共两次，每次不是侧脸就是背影。
而这仅有的两次，就让胡悠悠一直记忆至今。
桑晓听完忍不住感慨，人长得太好看也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