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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镰月袭人,胭脂带血痕

    汉西,上泽城。

    赵启汉自从京城回来后,除了北上督战和南下巡视,其他时间极少出城,以致他出现在马厩时,养马的老王头都十分诧异。

    身边的侍卫也以为他这次外出是为了公事,出行前还特地带了两种通行令牌,一种是应对关卡的,另一种是大营的通行令,结果最后发现两种都用不上。

    一行人来到城东二十里的宁水河渡头后,赵启汉将马缰扔给近卫庄羽,独自上了渡头的小船。

    其余几个近卫正欲上前,却被庄羽给拦了下来。

    望着飘然而去的小船,近卫胡岚颇为担心道,“公子看上去不大高兴,让他单独前往,是不是冒险了点?”自打来到公子身边,极少见他动怒,这回要见的人铁定是厉害角色,他们不跟过去能行么?

    庄羽微微摇头,“无妨。”来的是她,这里比他们在上泽都安全。

    胡岚不明就里,毕竟他们几人中只有庄羽从小到大跟着公子,但这种事也没法开口多问。

    小船在河上飘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船头稳稳靠到了渡头,船夫灵敏的跳到木栈道上,先将船绳绑好,再从栈道旁的凹陷处抽了一条木板搭在船沿上。

    “天色已晚,请公子先往青竹园用过饭后,再见也不迟。”船夫拿下斗笠,是个面貌清秀的少年,有心人一眼就知道她是女扮男装。

    换做平时,赵启汉可能真会客随主便,先去什么青竹园,但今日事态紧急,容不得浪费时间,“她在哪儿?”开口直问。

    少女颇有些为难,“公子还是先到青竹园吧。”

    “上泽的人马上就到了,这里可不是你们河下府!”任性也是有限度的。

    少女抿一下唇,迟疑道,“小姐扭伤了脚,正在馆舍……接骨。”

    接骨?赵启汉冷笑一声,“领我过去。”见对方迟疑不定,厉声道,“马上!”

    少女见他动了怒,也不敢再犹豫,敏捷的跳下栈道,领他上了山间小道。

    时值季夏傍晚,夕阳落下后,山风已有几分凉意,少女却走得一头薄汗,时而忍不住偷瞧一眼前头的背影,不是说这位公子自幼身体文弱么?怎会行动如此迅捷?连她一个常年习武的都差点跟不上。

    一路急行,不过一盏茶功夫,少女便将赵启汉领到了馆舍,本欲让他在厅里先等等,结果话没来得及出口,他就自行去了内院,不但去了内院,还直接进了内室。

    内室里,李洛刚洗去一身汗渍,外袍都没来得及披上,就见一个人影气势汹汹地闯进来,吓得她和侍婢琴韵都怔在当场,好在琴韵自幼习武,反应敏捷,一个转身便抽出腰中软剑——

    “慢。”在看清来人后,李洛及时阻止了琴韵出剑。

    琴韵此时也认出了来人,手一扬,将软剑圈回腰间,并对来人微微福身,“公子。”

    赵启汉没理会琴韵的问候,视线看向李洛的左脚,只见脚踝上裹了一团厚厚的白纱,“先跟我离开这儿。”

    李洛双眸闪动,“是赵战西的人到了么?这么快?”

    赵启汉没有答她的话,一个俯身将人抱了起来,并对一旁的琴韵直接下令,“你跟我走,其他人往西撤。”

    琴韵没有立即应答,而是先看了一眼他怀里的李洛,见李洛点头,才应声出去。

    “你打算带我去哪儿?”李洛在他怀中歪头询问。

    “现在不要跟我讲话。”赵启汉连看都不愿多看她一眼。

    “……”李洛乖乖闭嘴,知道他现在很生气,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惹他为妙。

    馆舍外,夕阳已经落尽,镰月初升。

    他抱着她行在幽静的林间小道上,晚风袭来,吹散了她发间的湿濡,一股幽香也随之散出,漂浮在两人之间。也许是这幽香太过沁人心脾,融化了他心中些许怒气。

    眼瞅着他眉头渐舒,李洛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累不累?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下?”她虽然不算太重,但毕竟还是有些分量的,抱这么久应该很累吧?

    “……”赵启汉仍旧不回话,眉头又再次蹙起。

    “……”马屁拍到了马蹄上,为缓解尴尬,李洛只得拿手指卷了鬓旁的一绺长发,假装自己很忙碌。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后,琴韵背着包袱赶上来,本想说换她背一阵儿,却在看到赵启汉的脸色后,没敢再言语。

    直到三人坐上小船,赵启汉这才开口说了一句话,“把衣袍穿好。”

    李洛看了看琴韵,琴韵默默从包袱里拿了条青袍帮李洛穿好,又用木簪将她半干的长发松松绾在脑后。

    船到对岸时,庄羽等人仍守在原处。

    胡岚几人没见过李洛,自然是不知道她的身份,眼瞅着公子爷抱了这么个大美人上岸,纷纷侧目,但因为公子脸色不好看,又都纷纷垂首。

    “带两个人先去城南别院收拾一下,再到张家的庄子里把田木林带来。”把李洛放上马背后,赵启汉低声吩咐一句庄羽。

    庄羽应声,并示意身后二人跟他走。

    余下几骑则跟随赵启汉绕道南行。

    直到此时,赵启汉才开口问怀里的人,“你哥知道你来上泽么?”

    “知道。”李洛点头。

    “他也知道你刺杀冯家家主?”以赵启汉对李邦五的了解,他绝不会让妹妹做这么危险且毫无用处的事。

    “我……原本没想刺杀那个冯老头,只是正好瞧见有这个机会,就想试试。”李洛来汉西也有段时间了,本来是为了协调几宗盐铁买卖,最后一站才到上泽,谁成想刚来没几天,就发现那个冯家家主溜单,忍不住就想试试看能不能把他除掉。

    “除掉他对你有什么好吃?”这丫头一向聪慧,不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莫说一个家主,就是把冯府上下全杀干净,对冯氏一族仍然不会有太大影响,这种世家大族的可怕之处不在于他本家的那几个人,而是数百年来,子子孙孙早已渗透到各行各业,并在各行各业中掌握了绝对的权力。

    “对我没好处,可是对赵战西有坏处。这一任的冯家家主支持他,换一任可就不得而知了,即便新家主仍然支持他,可总要时间磨合,你现在缺的不就是时间么?况且——那老头派人刺杀你那么多次,还他一次又如何?”末尾这句说的极小声。

    “照你的意思,我是不是该感谢你?”赵启汉冷道。

    “感谢到不用,不告诉我哥就行。”她的要求并不高。

    “不想你哥知道,还联系我做什么?”赵启汉又道。

    “本来是没打算联系你,这不是……被赵战西的人盯上了么。”李洛也很奇怪,上次来汉西时,赵战西的反应还没这么快,这次居然反应如此敏捷,她这边还没得手,那边就顺藤摸到了她这儿,所幸她跑得快,不然真有可能折在上泽,“他这次怎么反应这么快?”扭头问身后的人。

    赵启汉本不想答她,却见她一直扭着头,便道,“王、冯两家似乎嗅到了威胁,开始给他施加压力了。”

    “……”果真如大哥所料,他真的已经动手了,难怪王、冯两家那么想他死,“我是不是给你添乱了?”她突出过来插一脚,会不会打乱他的安排?

    “你还没这么重要。”赵启汉道。

    “……”这个安慰真不用心。

    “脚是被谁伤的?”问这话时,赵启汉的声音很低,似乎想掩盖些什么,又像在压抑些什么。

    “只是摔了一跤,踝骨错位而已,没什么——”话尾因他双臂箍紧而销声。

    两人都没再说话。

    直到了城南别院,大夫看过她的脚伤之后,赵启汉才过来问李洛。

    “大夫说箭上喂了腐毒,你吃得解毒丸用处不大,吃完药后,要重新接骨,然后再刮毒。”说这话时,赵启汉的眼神漠然,声音也很冷淡。

    李洛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在她的印象中,他对她一直是温和且包容的,脾气好的仿佛能容纳星海,看来这回是真生气了,见他转身要走,忙问道,“你要回去么?”

    “不然呢?继续留在这儿听你撒谎?”赵启汉背身站着,他愤怒的点不是她刚才骗他,而是她竟然敢做这么危险的事,而且还受了这么重的伤。以东立的手段,即便二弟的近卫全数出动,也未必能伤到她,她肯定是为了某种目的涉险了,甚至不惜为此暴露自己。

    “我……没刮过毒,有点害怕。”她不想他现在就回上泽,因为知道那里乱的很,好不容易才把他骗出来,就算带不走人,也要拖住他。

    赵启汉怎么会猜不到这丫头的心思,可终究还是不放心她的伤,尤其看见田木林摆出的那排长针和匕首后,还是坐回了床沿。

    ******

    田木林是汉西军中有名的外伤大夫,什么样的场面他没见过?什么样的哀嚎没他听过?什么时候他怵过场!

    结果今晚却被一个小小的箭伤给整的一头汗,尤其是刮毒时,每下一次刀,他就感觉脑门上插了一根箭,这还不算,正骨时,因为力气大了点,帐子里的人疼的一声轻吟,他感觉公子爷都想一拳了结他。

    “不是说用了这‘麻睡散’不会疼么?”赵启汉发现帐子里的人疼昏之后,眼神里的怒火已经由赤热转为淡漠。

    作为为数不多见过长公子杀人的人,田木林知道他是真生气了,当年在亳山设下水淹北虏之计时,长公子的眼神就是这般冷漠,结果数万虏军死于那场大战。

    “那个什么,一个人一个样,这‘麻睡散’也不是绝对的东西,这姑娘,不,这位小姐的身体可能就是不吃这药。”说也倒霉,这么多年下来没碰到几个不吃麻睡散的,倒霉劲儿全攒到今晚来了,“不过这位小姐属实是能忍,半声都没坑,比那些大头兵都厉害,小人治伤这么多年,今晚算是开眼了。”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马屁一定要先拍上,免得长公子真把他给灭了。

    “行了,先想想办法怎么给她止疼,你不是说,若是腐血仍不止,还要再刮一次?”赵启汉淡道。

    “好嘞,小人这就去想法子。”擦一把脑门上的汗,收拾一下桌上的金针和匕首,赶紧溜之大吉。

    田木林一走,赵启汉这才将帐子掀开,只见里面的人双目紧闭,面色苍白,额头尽是冷汗。

    “公子,小姐的衣衫都被汗浸湿了,我还是先帮她换一下吧,若是着凉了,岂不更麻烦?”琴韵试探道。

    赵启汉看着帐子里的人微微点头,早先被这丫头惹出来的怒气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只有一声叹息,转身出了内室。

    庄羽正在厅外等着,见他从内室出来,忙拱手上前,“公子,上泽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王、冯两家都出了不小的事,他们跟汉南、南凉、北梁,甚至汉北这些地方私通盐铁之事,都被捅到了官面上,一些握有实权的子弟也相继出事,看上去像是有人故意为之,王爷已经派人寻您回去了。”

    赵启汉微微侧首,看一眼内室的帘子,看来小丫头这次是用尽了浑身解数,难怪被伤成这样,王、冯两家此刻怕是吃她的肉、饮她的血都不甘心吧?论气人这方面的能耐,还真是跟她父亲异曲同工,“知道了,你派人回上泽府说一声,就说我去了南守大营,办完事马上回去。”

    南守大营?庄羽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从南守大营到上泽,快马加鞭也要两天,看来公子还是担心洛洛小姐的伤势,“是。”

    庄羽离开后,赵启汉望着灯火迟迟没有动弹,直到琴韵拿了换洗的衣服出来,他才回头。

    “小姐醒了,说是疼的厉害,问公子人在哪儿。”琴韵回禀道。

    赵启汉嘴角轻起,露出一抹浅浅的苦笑,这丫头为了拖住他,连这种小女子的手段都使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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