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说周大哥救回来一个姑娘？”

    此刻十月在厨房里淘米，金金帮着洗菜，阿平嘴里含着一颗饴糖，坐在门槛上，给十月讲周大杨的八卦。

    “嗯，周大哥回来的时候，那个姐姐就在车上躺着，周大哥给她抱回去了。”

    十月想，怪不得县城里人说接了人，看来就是这个姑娘了。

    “母亲说，男人不能随便抱女孩子。”

    阿平自言自语的说了句。

    十月不知道只有五岁的阿平为什么会记得这么多事情。

    “阿平，有一词语叫做事急从权，意思是说，事情紧急的时候，要看情况有所变通。你说救人重要还是听话守规矩重要呢？”

    阿平歪着头，说了句“不知道。”

    十月笑了，“救人比听话守规矩重要，人命是最重要的。”

    “哦，知道了。对啦，那个姐姐头发好长好长，周大哥抱着她的时候，头发都拖到地上了。”

    “那么长啊？那肯定很好看。”

    “没有十月姐姐好看。”

    阿平立刻说。

    十月笑了起来，这小家伙。

    这消息今天已经在村子里传遍了。在这个小村子里，没什么新鲜事儿，一个单身男青年带回来一个姑娘，这绝对是大新闻了。几乎成了村子里每家每户的今日头条。

    黄婶子听到这个消息，都没吃饭就去王丰收家打听情况去了。王丰收媳妇可是坐周大杨的车回来的。

    “小翠妹子，我来和你说说话。”

    王丰收媳妇姓吕，在娘家时叫小翠，她生三个孩子了，但实际上比黄婶子还小半岁。私下里黄婶子叫她小翠，她叫黄婶子桂花嫂子。

    吕小翠见黄婶子两眼光亮就知道她来做什么的。

    她刚带着孩子吃完饭，饭桌还没收拾呢。

    “嫂子你这是刚到屋就来了吧，吃饭了没？吃点？”

    黄婶子摇摇头，“我回来路上吃了。快给我说说说，是咋回事。”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了眼周大杨家的方向。

    吕小翠打发俩姑娘收拾饭桌，她拉着黄婶子上了炕。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在那等你们的时候，大杨先是扛着米袋子回来一趟，就匆匆忙忙就走了。没一会儿就背着一个姑娘回来，那姑娘头上裹着纱布，昏迷不醒的，看样子伤的挺重。大杨手上给拿着药包。”

    “那姑娘他认识？长的咋样，比十月如何？”黄婶子听完连忙问道。

    “看那样子像是认识的，不然哪能那么着急。那姑娘比十月大好几岁呢，十八九岁了。跟十月有什么可比较的。”吕小翠说。

    黄婶子点点头，然后又问，“路上大杨没说咋回事呀？”

    “嗨，他本来也是个爱说话的，又急的满头汗。哪有心思和我说什么。只听说这姑娘不知为啥要寻死，被大杨赶上给救了。”

    吕小翠本不是八卦的人，知道的也不多，黄婶子问什么，捡知道的说了，自己的想法猜测一句没说。

    黄婶子有些意犹未尽，忽然靠近吕小翠，小声说，“要是大杨不认识的话，他们这孤男寡女的……”

    吕小翠一听黄婶子这话，立刻挥手，“桂花嫂子，这话咱们可不能说。认识不认识的又怎样，人命关天的，哪里想得了那么多。”

    黄婶子也有些讪讪的，“我这不就只是和你说说嘛。”

    吕小翠正色道，“你也知道，十月之前在唐大郎家借宿，被村里人传成什么样了，都是女人，这话咱们可不能说。”

    黄婶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也没再说什么。

    一想自己还比小翠大，却被小翠给说教了，心里不是滋味。坐了一会儿，就说家里有事回去了。

    吕小翠笑着送黄婶子出门，心里叹息一声，黄婶子人不错，就是太碎嘴了。

    他们都是外来的人，本来几家人一起过来，关系比别人家亲近不少。不管那人是周大杨的亲戚朋友，还是根本不认识，他们这些人都不该背后说什么。

    其实她能感觉到黄婶子就只把十月他们当成自己人，对于他们家和周大杨家，到底差了一层关系。当时村里人说十月，黄婶子当场就让那人没脸。可见对十月是护着的。

    周大杨带回来一个人的事，她就听阿平说了几句，并不好奇，他心善救人，不管怎么回事，他不说，她们也不好多猜测什么。

    她交代阿平，周大哥带回来一个人的事情，在外面不要乱说。阿平乖巧的点头，说只是和十月姐姐讲，没和别人说。

    吃过下午饭，十月拿出在县城买的两根红头绳，一根给金金，一根给自己。

    金金才七岁，没有固定发型，十月之前就按照自己看到的古代小女孩的发型，给她扎一个哪吒头，反正小孩子什么发型都是可爱的。阿平头发细软，平时都是不梳的，十月偶尔给他扎一个丸子头。

    十月特别喜欢给俩小的扎头发，这会儿拿着头绳就忍不住试试，金金乖乖的任她在她头上鼓弄。

    刚扎好两个小发髻，系好头绳，十月问阿平，“阿平，金金姐姐是不是最漂亮的小女孩？”

    阿平特别给面子的点头，“是！唐子衿是最漂亮的女孩子。”

    自从来的路上玩过真心话大冒险，金金渐渐对这样夸奖的话免疫了，只是每次听到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三人说说笑笑的，就听见门外有人进来，阿平听声音就知道是唐开泰，到门口去给开门。

    “大哥，你来啦。”

    唐开泰是过来送棉花的，这些棉花，他不会做，一并送来十月这里。把他和开元不准备穿的旧衣服找了来，让十月看能不能用来拼做被面。

    十月把三卷棉花都放在炕上，有看了下唐开泰带来的旧衣服，料子都还不错，做被子还是有些浪费了。

    唐开泰见金金梳的整整齐齐的哪吒头，看起来精气神都不一样。笑着说了句“好看”。然后转头悄悄看了十月。

    因为今天要出门，十月认真输了一个双丫髻，这会儿应该已经有些乱了，察觉到唐开泰看她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

    唐开泰意识到自己这样目光有些孟浪，立刻转开视线。

    “那个，下午没什么事，我想去黑白河看看前天放在河里的鱼笼。”

    “好呀。我也想去。也带上周大哥给编的新渔网兜，到时候试试。”十月立刻应声说。

    上次一下子就网到十几条鱼，之后他们又去了两次，唐开泰还和周大杨学了做鱼笼，两人有空就把鱼笼放在河里，隔两天去起出来，看看里面有没有鱼。不过大多数时候没有大鱼。

    “我也要去，大哥我也要去。”阿平听说要去起鱼笼，立刻大声说。

    唐开泰看了十月和阿平，点点头。

    “行，咱们都去。”

    这会儿村子里的人大多数都忙着秋收，他们这些没赶上种地的人，反而闲下来。

    有的外来人家会去需要帮忙的人家，帮着收地，一天赚个十文钱。但是李家坳村里的田地，很少雇人，自己家人就忙活完了。大多数人都到其他村子或者县城去找活计。

    唐开泰把自己和十月的田都弄好了，明天就开始到县城“上班”，前几天十月就说要去网鱼，一直没空，他想今天去看看。

    于是唐开泰把毛驴车套上，装了两个空水桶，让阿平和金金上车，然后去叫上开元。

    开元一脸为难，不想出门的样子。

    唐开泰进屋拉着他出来，“大哥明天就要去县里上工了，今天就陪大哥去抓鱼吧，放松一下。”

    “哎！好吧。”开元一脸无奈的说到。

    十月把周大杨之前帮她做的一个渔网兜拿了出来。

    一个大概两平米的渔网，四角用绳子和两个交错成十字的竹竿系在一起，竹竿呈弯月状，有点弹性，两个竹竿的十字中间的位置短绳子连着一个长木杆，整体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长木杆，一头系着一个镂空的大吊篮。

    走之前十月到黄婶子家，见三三还在睡，和黄婶子说了一声，三三醒来让她帮着哄一会儿。

    黄婶子自然是同意的，只是嘱咐他们小心些。

    “尤其是阿平，千万里水边远些。”

    “知道啦，放心吧，我们看着他呢。”十月说道。

    到了河边，正是下午三四点钟，太阳暖暖的时候。

    金金和阿平都是第一次来。

    金金看到河岸边的平地上有很多小花，直接奔着小花儿去了。

    开元依旧像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站在边上看着远方。

    阿平像个小跟班一样跟着唐开泰。

    唐开泰把毛驴卸下来，拴在车边，去割了些不那么黄的嫩草给毛驴吃。然后他们到之前下鱼笼的地方，挽了裤腿，脱了鞋子，一个个把鱼笼子拿出来。

    四个鱼笼，只有两条比较大的鱼。唐开泰不太满意，但是好过一条都没有。

    他换了个地方，把四个鱼笼又放下去。想了想，又拿了出来。

    “怎么不放了？”十月奇怪的问道。

    “还是算了，以后我不在家，你们来起笼子，太危险了。”

    “放着吧，我会游泳的，没事。万一有鱼呢。你不放心，我到时候我让和黄婶子和我一起来。”

    唐开泰想了想，又把鱼笼放了回去。“我也和大杨说一声，他起鱼笼的时候，要是这里有鱼，就帮忙起了。”

    全都放好之后，唐开泰转头去找开元，这家伙坐在毛驴边上晒太阳呢。

    “开元，来捞鱼啊！”

    开元摇头，“不去。”

    说完人往草地上一躺，不动了。

    唐开泰无奈，开元这性子，就像是十月说的，有些“自闭”。

    “我去，大哥我和你去。”阿平本来蹲在水桶边上看鱼，这会儿一蹦一跳的凑过来。

    十月看了眼正在岸边采野花的金金。

    “金金你注意点，别往水边上走，我们去河那边捞鱼。”

    “好的，十月姐姐。”

    金金乖乖的回答，手上拿着好几朵花，正准备对一株不知名的金黄色的小花下手，打算整根拔出来。

    她记得十月说过，有时间，要把家里的院子边上种上花，然后扎上篱笆墙，到时候篱笆下开满小花儿，特别好看。

    从那之后，金金就很注意，只要是好看的话，就摘回来给十月看，有的自己特别喜欢的，还会整根挖回来，种在院子里，只是一个都没活下来，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她继续采花继续挖。

    十月知道金金这个爱好，也没管，和唐开泰一人牵着阿平一只手，向黑白河主流走去。

    到了河边，十月在前面看哪里有鱼，唐开泰在后面拿着渔网兜，探到靠近河底的地方，一点点向前移动，感受到有鱼撞上来，立刻将网兜提到水面上。

    鱼倒是有，就是不多。

    十月拎着水桶，把唐开泰捞到的鱼，捡巴掌大的放在水桶里。

    三人就这样沿着河边一下下的捞着鱼。

    阿平一开始跟唐开泰，看他捞鱼，看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走在前头，蹲在水边看哪里有鱼。

    这一段的岸边地面干爽，河水也浅，没什么危险。十月和唐开泰也没怎么盯着阿平，只时不时看他一眼。注意力还是放在捞鱼上。

    阿平刚在前面喊了一句，“这里有鱼。”

    这边唐开泰就感觉网下有点沉，轻声说了句“有鱼”，然后快速起网，十月立刻凑过来看

    这一下网上来大大小小一共六条鱼，两条差不多一二斤的样子。

    她赶忙伸手把大鱼往水桶里捡，结果，鱼刚扔进水桶里，就听见扑通一声，唐开泰还以为是鱼入水桶的声音，刚要说什么，两人忽然意识到不对，慌忙站起来。

    “阿平！”

    “阿平？”

    前面不远处的河面上阿平小身子正在水里挣扎，水面上隐约形成了一个小漩涡，十月知道，这情况一般是水流下面又暗河，或者是深坑。

    这一刻，十月感受到来到这个世界从未有过的惊慌。

    “阿平！”唐开泰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十月耳边响起。

    十月在听到唐开泰声音的时候，人已经冲了出去。

    跑到刚才阿平站着的位置时，阿平已经顺着水往前漂了五六米，看着小家伙在水面上起起伏伏的伸着小胳膊，十月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