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衔尾之蛇(下)

    那片云的形象就像是传说中会带来灾祸的淮水水怪“无支祈”。

    王平猛然有什么不好的预感,这种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就好像她即将要失去什么。

    吴老师加快步伐,路面整洁,被雪花微微打湿,她加快步伐后不由得一瘸一拐,整个人的重心也随之起伏,摇摇晃晃的,看着极易摔倒。

    雪花仍旧纷飞,对老年人来说,在这样的湿滑的路面上摔倒就更加可怕,王平下意识就迎了上去。

    当她踏上马路的那一刹那,一辆自动驾驶的车辆闪着红灯冲了出来,撞倒了一个路人,直奔这她而来。

    两声刺耳的纠正警报响起,她反应极快,迎风侧退数十步,险险避开。

    自动驾驶车一个急转刹车,堪堪在她面前停下,掀起一阵扑面而来的寒风。她本能眯眼,看见车身微微倾斜,朝着吴老师的方向侧翻了下去。

    王平瞳孔骤缩,在车朝着吴老师倒下的一瞬间,她就已经离开了原地,蹬地!侧身!撑肘!动作带着残影,她原地起跳,翻身而过,从车的一侧翻到另一侧,快到了普通人的极致。

    她左胳膊垫在吴老师头下,巨大的摩擦力让她的皮肉翻滚,甚至滚烫起来。

    另一只手撑住车门,那一瞬间的冲击力让她小臂的尺骨从手肘穿出,赤红的肌腱被撕裂开来,断裂的血管和神经黏附在变形的血肉上,滴滴答答的鲜血落到了吴老师脸上。

    吴老师骤然惊醒似的深深呼吸了两声,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伸手捂住了王平的手肘。

    王平撑住自动驾驶的车门的右手在巨大的压力下逐渐下落,她脸色惨白,右小臂不自然的瘪了下去。她的关节发出了令人牙酸的爆裂摩擦声,肌肉剧烈的颤抖着,肾上腺素飞快上升。

    她抬起同侧的腿,翻身借力,一脚蹬出去的同时,抱着吴老师一阵翻滚,离开了马路。

    自动驾驶的车子被她大力蹬踹之下,车门微微凹进一个坑,吱呀一声,沉闷的‘砰’一声倒向了另一边。

    马路上无数声紧急刹车声响起,伴随着脏话和看热闹的人探出车窗。

    王平形容惨烈,猛烈的疼痛让她脑子跟着一跳一跳的抽痛,她擦去吴老师脸上的鲜血,紧张的问道,“吴老师?”

    吴老师没有回答她,只瞪大了眼睛看向马路对面,颤抖着嘴唇。

    马路对面站着一个穿病号服的人,他面如金纸,冷汗涔涔,手里握着自动驾驶车的控制器。此人正是言呈。

    没有想到自动驾驶的矫正程序这么顽固,他明明……

    可惜。他喃喃自语。

    没有想到王平这么难杀,她不是只是一个高中毕业生吗?

    噢,他迟钝的反应过来,这里是314星域,A-233,是前线,教育体系不一样啊。

    她是一名新兵预备役,是个合格的战士。

    他看着血肉模糊的现场,在伤口的钝痛下缓慢的思考,然后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了上来,他吐了。

    他以前的生活环境宽松安逸,就算到了这里杀人也是远远的放一枪,或者雇杀手动手,从没有直面过这种血腥惨烈的现场。

    急救人员和消毒清扫的机器人擦肩而过,井井有条的工作着。血液混合着消杀剂的味道,竟然有一种熟悉的芬芳味道。

    言呈一下轨道车就闻到的味道,在整个A-233无处不在。

    而他原本以为是柳兰的味道,没有想到会是……

    他脸色更加惨然,止不住的恶心。

    这样糟糕的地方,他正式意识到能成功的杀掉两个【王平】,是这里的环境在帮他。

    那两个【王平】都是被这个命运压迫到最底端的人,他顺势才能如此容易地杀人。

    而如今在他面前的王平,站在天平上升的一端,简单的意外无法杀死她。

    他眼睁睁看着她闪避迎面而来的车辆,现实中真的能做到反应这么快吗?她甚至还来得及冲到车子的另一侧救人,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呢?她没有特殊能力,也没有打过强化药剂,只是一个普通人啊。

    “普通人--而已啊?”

    言呈抬眼望去,像是在问不远处的王平,也像是在问自己。

    吴老师看着围过来的抢救人员,她说不出话。她看见那个人满眼失望,心怀不甘地喃喃自语,站在人群之外。

    这个人的脸,有三分像言雨来。

    他是言呈?

    吴老师有些绝望地意识到,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言呈,而且已经发现了王平。

    他是不是已经动手了?这场车祸是不是他为了杀王平做出来的?这次失败了下次呢?怎么办?

    言呈有身份特殊,难以通过稽查局,让法律审判他。

    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各种解决这种困境的办法。

    但无一例外,只要王平活着,最后都要离开这里,甚至于离开联盟,过上流浪的生活。

    命运从来不偏爱弱势的人,结局只能是言家甚至是联合政府出手掩盖言呈杀人的事实,她得不到公平对待。

    要告诉小平,要说……

    在还没有开始之前,离开这里。

    她看着王平,张嘴发出“嗬嗬”的声音,喉咙和肺火焰灼烧一样的疼痛,什么都说不出来,吴老师着急的伸手想握住王平的手。

    别走,别走啊!我有话要说,你必须听!

    临时的救护室在原地搭了起来,她的视野里人影纷杂,声音驳乱。王平的脸晃了两下,消失在她面前。

    她着急的寻找,却才发现连头都动不了,她甚至抬不起手,只能徒劳的转动着眼珠。

    最后留在她视野里的人是柳长清,这个有点秃顶的医生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现场的惨烈景象让他红着眼眶,“止血,先止血吧。”

    一阵抢救过后,吴老师看着他别过脸去,小声说,“救不活了,把家属叫进来,见最后一面吧。”

    她救不活了?

    吴老师愣了一下,死亡在A-233实在是件常事,外加她年事已高,对自己的离去早有预计,公证处也备份了遗嘱。

    尽管如此,这样日常的一个早晨,这样猝不及防的死亡,怎么这么快……怎么这么快?

    天空的灰色阴云缓缓的移动着,一小片一小片的聚集在一起,好像是爬行动物的鳞片,阴云随风飘逸,慢慢被拉长,如同一条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的怪物盘绕在车祸的现场。

    王平进来了,她两条胳膊紧急处理过后缠着白色的纱布,衣衫破碎的挂在身上,血迹零零散散的。

    吴老师看见她眼框里的血丝和痛苦,挣扎着想要说话,告诉她未来,费力地抬起头颅,然后才看见脖子上正插着一根实心的防护杠。

    原来如此,难怪她说不了话。

    现在她不能动,不能说话,也没有时间了。

    “吴老师……”王平无措地的红着眼睛。

    吴老师一辈子性格要强,从来不相信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她没想到快死了反而要提醒后辈小心预言。

    这个孩子刚刚成年,还是少年人,几乎和这个世界刚刚开始建立联系,她不了解不明白也不知道。所以吴老师闭上眼睛,尽力屏蔽疼痛和虚弱,开始冥想。

    脑频仪在集中注意力时,可以传递信息。

    王平看着临终的吴老师费力地在脑频仪上“想出”四个字。

    “不是意外。”

    什么不是意外?近在眼前的事情只有---车祸。

    “有人蓄意谋杀?”王平的脸色阴沉起来,包好的胳膊和手掌微微渗血。

    天空的阴云还在随风盘旋着,庞大的云遮蔽了直入云霄的近地轨道,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的细长黑云扭曲着,首尾相连。

    在‘想’出这“不是意外”句话后,吴老师涣散的视线落在了天上的呈现无穷符号的黑云上,有些后悔提醒王平,有种把这孩子推上了什么路的吊诡之感,就像是开启了什么,让命运回到了起点。

    吴玄真感觉到冷,疼痛减退四肢麻木,视觉退步,看不清东西。

    “我一定会查出……”王平咬紧牙关,声音嘶哑低沉。

    她在保证什么?吴老师已经听不太清。

    但话里的仇恨压抑如此强烈,这让一个问题突然重新回到她的脑海里,预言里的王平为什么会杀了言呈呢?

    那孩子明明不是那种人啊?

    一直困扰她的问题突然就有了答案。

    是……仇恨。

    王平杀死言呈的理由马上就有了,她死了。

    因为她吴玄真死了,王平要报仇。

    纷争不可避免,消息不能撤回,她已经无法阻止。

    她感觉到一个名为命运的黑色巨轮正发出了“吱呀“地一声,好像是结束,又好像是开始。从她身上碾压回去。

    黑暗无声的世界将她吞没。

    心电图趋近一条直线,波动微弱,发出‘滴’的漫长警告声。

    紧急医疗设备检测到心脏停跳,开始做心肺复苏,柳长清上前一步关掉设施,叹了口气,“节哀。”

    王平对着医生挤出一点微笑,礼貌地感谢了他。

    柳长清张了张嘴,把安慰的话咽了下去,交待了两句安葬和注销户口的注意事项。

    “可以让家里大人来,你不是有个姐姐吗?”

    他不忍心地劝着王平。

    王平没有回答,只又一次的感谢了他在医院对吴老师的尽心尽责。

    柳长清意识到了什么,转身离开。

    在亲友故去之后,大部分人都是痛苦而茫然的。只有身处独立封闭的空间时,才能悲伤失态,用眼泪抒发着滞后的情绪。

    他出来后,简陋的临时急救棚里仍旧静默着,连一声啜泣也没有。

    向来如此,A-233向来如此,死亡如此常见。

    王平连面对长辈死亡,所要经历的五个阶段都掠过了,没有不可置信的否认,没有痛苦万分的愤怒,没有交涉,没有沮丧。

    如此无声地,沉默地咽下了这些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她直接跳到了最后一步,接受事实。

    不知为何,一股沉重的叹息和哀伤涌上了柳长清心头。

    十分钟后,王平出来了。殡葬业地人员早就等在外面,穿着防护进去,抬着尸体出来。

    不用人提醒,王平默默跟在他们后面,上了车。

    和她坐在一起的两个人依照流程看了吴老师的遗嘱,客气地废话道,“依照遗嘱,吴女士火化后将骨灰葬入淮上市公共陵园,有无异议?”

    “没有。”

    这两个工作人员闲聊了几句,车就停了。

    王平坐在等候室里,其中一个工作人员递给了她一杯水,顺势坐在她旁边,安慰道,“老人年纪到了,迟早的事,你也不要太伤心。”

    王平没有接过水,她伤势有些严重,按理应该在医疗仓里躺着,但她无法闭上双眼休息。

    谢绝了工作人员的水,她沉默地保持着距离。

    “听说这次车祸是因为自动驾驶车辆的故障,这让人以后怎么放心用自动驾驶系统嘛,真是让人担心啊。”工作人员坐近了一点,递给她一张火化知情同意书,叹着气。

    “这辆车明明没人控制,怎么突然就失控了呢?这故障来的真是……”

    工作人员似是为她可惜。

    王平绷着脊背,脸色苍白,没有出声反驳可能是人为,安静签字。

    工作人员接过看了一眼姓名后,好奇地贴近王平,“昨天还有个人来火化一个和你同名同姓的人,真是巧啊。”

    王平捂住脸,声音沉闷,“够了。”

    “我还听说最近死了几个来自中央军校的学生,杨言午亲自发的文书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哎,A-233一年失踪多少人呐,哪来的闲心找两个---有权有势就是好啊!”工作人员双手合十,做祈祷状,“我要是有钱有势就好了!”

    王平面色涨红,青筋暴起,站起来一把抓住工作人员的手,纱布隐隐透血,“我说够了!!不要试探我!”

    她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平复激动的情绪,冷静下来,“我没有兴趣加入你们。”

    这就好像是王平接受不了亲友离世的情绪爆发,来得莫名其妙,还不讲道理的说些奇怪的话。

    工作人员却轻笑了一声,提出了另一个问题,“那么交易呢?明码标价,我帮你查证复仇,保证做的又快又好。”

    又是这样的流程,王平已经感到厌烦,总是这样,她不止一次地拒绝浪潮的加入邀请。

    在所谓‘种子’走投无路,面临险境的时候,这群人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开始招揽,她一开始还意识不到,次数多了她已经了解了这些人的话术。

    听着是安慰,实则提醒你事情的真相绝非如此,还要提点你事情复杂,非有权有势的人力所能及,你求告无门,无能为力。

    至于什么复仇交易,你想要的他有很多,他想要的你却很少,依赖就不平等。

    越是依赖浪潮的人,越容易被把控,且一旦摆脱这种依赖,就是价值被榨空,性命交在浪潮手里的的时候。

    差不多熟悉的套路,真是让人烦躁。

    王平这时才抬头看这个工作人员,这个人……

    她带着防护面具,只露出古典的眉眼,弯弯带笑,十分可亲。

    “萧肖?”王平瞪大了眼睛。

    浪潮首领之一,联合政府榜上有名的通缉犯。

    刚刚越狱的囚犯,此时却坐在殡仪馆里当工作人员。

    “没想到你现在才认出我,真是令人遗憾。看来你真的很伤心?让你这么忽略外界?”

    盈盈笑意的眼睛里装着好奇,不含恶意的盯着王平的脸,“如果我说,杀了吴玄真的人是王奕呢?你会更伤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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