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好不容易穿过了重重人群障碍,终于走到了钟楼正北面。

    “第七排……”常满无语地站在钟楼高大的基座墙角下面,仰着头往上看:“李恒,你确定是第七排?!”

    她估算了一下,钟楼的石砖一块大约有半米多高,目测第七排的位置足有三米多,还不是摸到石砖就算完成,需要在上面留下特定的记号,周围还有一堆看热闹的游客,这怎么上得去?

    宋熙恒卡壳,面露尴尬浮起一抹红晕,举起手到额头上面一截,磕巴着解释:“这……那什么……我们约定时只去看了扬州府和京城内的钟楼,石砖都是一尺多长,七块砖的位置刚好在举手那么高。”

    也就是大约两米的高度。

    常满转头噗嗤一笑,他冒傻气的时候才真的像名十七八来岁的少年,她觉得有些可爱。

    宋熙恒脸更红了,“我们回去吧,半夜我独自再来就是……”

    常满见识过他翻自家院墙的灵活动作,这点高度对他应该不成问题,但是想到那些进人家里如入无人之地的黑衣人,还是拒绝道:“胡说什么,最近城内的晚上有多危险你又不是不知道。”

    宋熙恒犹豫:“那怎么办?”

    常满仔细观察着面前的石墙,粗狂切割而成的规则长方体相互累积堆砌,砖与砖之间用灰浆填塞缝隙,历经岁月留下斑驳的痕迹,“你要留的记号长什么样子?”

    宋熙恒被常满的问题惊住,他相信以常满人情练达地处事态度,不会不清楚这个标记对自己的重要程度,现在这样看似毫不客气的提问,却有种把他归到自己人范畴里的贴心。

    他无数次想重新打量面前的姑娘,每一次都能给自己带来新鲜又熨帖的体验。

    他在手心里画出图案,“你知道远古文字吧,用的是古字里的‘李’,上面代表木,下面代表果,再将文字上下翻转就是记号。”

    常满看着那个类似甲骨文一样的李字,脑海里勾画两遍就记了下来,眨了眨眼睛,“我有办法了,跟我来……”

    常满不由分说地带着宋熙恒重新挤进人群,在路边卖丝带的小贩摊子里挑选了一条石榴红色的长绦,又在几步之隔代写书信的书摊上借了笔墨。

    她胳膊悬停在长绦上思索片刻,落笔写上了‘当使心安与身健,长愿相随’一行字。

    等墨迹干透之后,将长绦递给宋熙恒,让他将其中一端牢牢地绑在随意捡的一截干树枝上。

    见过城隍庙许愿树上挂满的红绸吧,钟楼上的花裙边已经很相似了,常满打算再仿制一根许愿丝带。

    这样就有理由爬高了,看钟楼外游客们扎堆凑热闹的行径,不愁没人模仿,再说她是女孩子嘛,不会引起黑衣人注意的,但她还是认真的写下了一句对师父平安健康的祝福。

    常满想起师父,不知道他的情况怎么样了,眼眶顿时有点泛红。

    两人加快速度再次返回墙角时,常满问:“把你的袖刀借我一用,你能将我举起来吗?”

    宋熙恒弯腰一把薅住常满的胳膊,一拎一举,眨眼就将人稳稳地扛在了肩头:“扶好了!”

    常满歪歪扭扭的站直身子,才刚刚拿出长绦,就听见附近有女孩们叽叽喳喳地惊呼:

    “快来看,那是不是在挂许愿绸?”

    “在哪买的红绸?我也要许愿!”

    常满将系着长绦的木棍卡在两块石砖的缝隙间,借着飘飘荡荡的红绸遮掩,快速在石砖角落用削铁如泥的袖刀刻下拇指大小的记号。

    在宋熙恒将她从肩上卸下来时,她刻意朗声说:“挂好了,他一定能平安长寿的。”

    宋熙恒昨日在常宅住了一天,从玉扇那里得知常父已经病重多日,他是真的希望常满愿望成真,于是认真地沉声说:“一定会的。”

    常满想再观察一下,指着不远处正对着钟楼的一间酒楼说:“我们去吃饭吧。”

    -

    这是一家三层的阔气酒楼,一楼是开敞大厅,正值午餐时间,大厅里座无虚席,过道里穿梭着数名跑堂。二楼是一排整齐的小雅间,大多数门扇紧闭早被人占下了。据跑堂小厮说三楼都是阔气的大包房。

    常满订下一间二层临窗雅间,沿着楼梯往上走。

    小厮观察到常满不俗的穿着,热情地推荐店内各种招牌菜。

    进了雅间,窗户大开清风扑面,窗边放着一张方桌,桌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朵栀子花,小厮端茶倒水殷勤地招呼二人坐下,很是周到,笑眯眯地递上一页精心装裱的菜单,“两位看看吃点什么。”

    ‘如意卷、佛手莲心、绣球汤、洒蒸四软……’看不懂又没有图,这都是些什么?

    “既然我请客,你来点菜吧,不要客气。”常满默默将菜单递给宋熙恒,说完一摸腰间挂荷包位置,空的!

    她脸色一变,‘嗖’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的荷包……”

    旁边小厮脸上的笑容僵住,以为这单生意要黄,心想还好没点菜,这两人莫不是来吃霸王餐的。

    宋熙恒慢悠悠地接过菜单,顺手从袖管里掏出那只脏兮兮、鼓囊囊的荷包放在桌上,要事已经办完,他心情都舒畅几分,哈哈笑着:“这下该算我请客了。”

    “哦!那你请,我不和你客气。”常满见这人都有心情开玩笑了,翻了个白眼坐下。

    最后两人点上了三菜一汤,等待上菜的时间里,常满凑到窗边往外看,就见钟楼基座的四面石墙上,高低不同的各个位置都被人挂满了各类红色长绦,除了常满挂上去的石榴红,还有妃红色、海棠色、绛红色……路边小贩摊子里的红色绸带也许全都被大家买完了,她应该谈个利润分成才是。

    墙角有一个穿着书生长袍的男子,正在攀着石墙边缘往高处爬的人,像一只笨拙的青蛙在泥地里挣扎,还真被他爬到了四五米处,挂上了一条朱红的飘带,这是目前的最高记录,围观的游客轰然鼓掌叫好。

    看着热闹,点的菜很快都端了上来,‘绣球汤’是将猪脊肉和虾肉用刀背斩成肉茸,加入鸡蛋清和鸡汤捏成丸子,高汤氽熟后在加入香油、葱丝,一股鲜甜的浓香味。

    常满胃口大开,但是吃不了多少,早早的放了碗,从一小碟牛肉干里夹着肉丝慢慢嚼。

    她还记得小时候和师父一起吃饭,两人总是前后脚吃完放筷子,她那会以为自己和师父特别有默契,还为此开心了很久。直到她长大些才明白,师父早就吃完了,只是不想让她吃得过于着急,因此总是等她吃得差不多时才放筷子,这种无声的体贴是她在师父身上学会的。

    常满支着下巴看对面的宋熙恒,一口笋干需要细嚼慢咽,一勺清汤需要悠悠撇开油花,仔细品味着每一口食物,温文尔雅的像是一副画。

    见他吃的差不多,常满放下筷子,端起茶杯喝茶清口,陈皮白茶的味道倒也十分清香。

    “大小姐,有一位贵客请您移步三楼雅间。”早已退下的小厮突然再次敲响了房间门。

    “进来说话,什么贵客?”常满有些奇怪,她在这里可不认识什么人。

    “贵客说请您看看这个,如果您还不愿意赴约的话,他将会上门拜访。”小厮早就准备好如何答复,双手递过来一张合上的拜帖。

    打开一看,里面空无一字只有一副工笔画,上面是一箱子莹润的珍珠!

    常满‘啪’的合上帖子,被吓到脸色有些发白,嘴唇哆嗦了几秒说不出话来,这才过了一顿饭的时间,就被人找上门了。

    宋熙恒伸手抽走帖子一看,倒是意外的笑了,“走吧,我们去见见这位贵客,能送帖子的总比暗中下手的人要好对付些。”

    二人跟着小厮去了三楼的雅间,与二楼不同的是这里房间门上挂上了名牌,他们要去的这间叫做‘半音符’。推门进去,家具陈设布置的雅趣相得,中间设了一座绣着襦裙仕女弹琴图的纱屏将房间分作两边,外间圆桌客座上已经沏好了两杯香茗,一名中年男子抱手坐在圆桌主座。

    纱屏里传来人声,“冒昧请常姑娘到访,请坐。”

    常满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不打算轻易开口,她坐到空位置上,宋熙恒垂着眼皮站在她身后。

    “我想请姑娘看一下桌上的珍珠,与秦二爷手上的珍珠是否相似。”纱屏里的人说。

    桌上只有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放在中年男子身前,他沉默地把盒子打开推到桌子中间。

    常满见对方指名道姓,就知道自己已经被调查的清清楚楚,她没有看盒子里的东西,只是平静的回复,“第一,我只是一个普通瓷厂商人的女儿,对珍珠如此贵重的珠宝没有什么研究;第二,戒指在我手里时我并没有仔细观察过,让我来鉴定是否有区别,恐怕我的意见做不了数。”

    “姑娘说的在理,不过我有自己的判断,请吧。”纱屏里的人轻轻一笑,带着上位者若有似无的压迫感。

    中年男子把木盒往前又推了一截,距离常满只有一臂之遥,常满无奈伸手拖过木盒。

    盒子里分作三层,每层都铺着红色丝绒的软绸,上面均匀的分布着三十六个凹槽,其中一半多的凹槽里放着大小直径、颜色光泽都毫无差异的珍珠。只有一粒时尚且可以称之为珍贵,但想要凑齐如此多一模一样的珍珠,那只能说是异常难得的宝物。

    常满看着盒子,神色难辨,秦二爷竟敢偷拿这么多珍珠吗?

    “如何?”纱屏里的人问。

    “从大小上看,目测应该是相似的,从色泽上看,恕小女子无法判别,毕竟当时的阳光不同于此刻。”常满一字一句的慢慢说完。

    纱帘里的人朗声大笑,这拐着弯承认相似,但又不肯从自己口里说出相似的说法,实在是很有趣,“常姑娘的判断很具有参考意义,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给你三分钟时间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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