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旅行(上)

    圣诞前夕,她托人送来了礼物。

    注:本番外为纯甜无刀if线。海克在和莱蒂斯、尼尔森一起逃出货轮后生还,而白鸟的灵魂真的在海克的精神图景中和他共生。

    清晨七点,海克抱着一个大纸袋离开超市,手里局促地握着一束黄玫瑰。

    他在这家超市工作已经三年了。今天交完班,正好赶上烘培区第一批产品出炉,被同事塞了半袋的司康饼和碱水包。除此之外,纸袋里还有他买的橙子,苹果,丁香,肉桂,一瓶红酒和圣诞蜡烛,满满当当。

    东西太多,他抱着不太稳,偏偏负责鲜花区的小姑娘要感谢他今早帮忙搬花,又硬塞给他了一束黄玫瑰。

    海克不好拒绝,只能讷讷地点点头:“谢谢。”

    “客气什么呀,拿回去装饰客厅吧。”小姑娘对他眨了下眼睛,“给你家里的人一个小惊喜。”

    “嗯……”

    海克不知如何反应。虽然他从没跟他们提过白鸟的事情,但他的同事们似乎都默认他在和人一起住。有一次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可同事们只是笑笑,说你这家伙虽然话不多,但有时候走神那样子,一看就是脑子里有什么人啊!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话倒也没错。

    海克脑子里的人也在笑,同事们所说的海克走神的时候,往往就是他在和海克聊天。

    虽然鲜花区的小姑娘听不见,但白鸟还是跟她说了句谢谢。

    向导挥了挥手,转移走了女生早班的疲惫感作为感谢。这女生向来都很关照嘴笨的海克,还在一起值夜班的时候帮他骂走了找茬的酒鬼。

    至于那个酒鬼想要报复女生,却在跟踪的路上被某个杀手一拳放倒,喜提一周昏迷,那就是她不需要知道的事情了。

    冬令时的早上天还没亮。圣卢塞特尚未苏醒,只有海克和寥寥几个路人在街上行走。主街道兀自繁华着,满是提前挂起的圣诞节装饰灯,星星和托尾的天使飞行在海克头顶,像是浮空的水晶。

    坐了几个站的地铁之后,海克走上回家的街道。白鸟说喜欢这个街区安静的氛围,而海克在酒神节攒下的钱完全能够负担这里的房租,他们住进了一栋陈旧的小房子里,附带一个没怎么打理的花园和大大的落地窗。

    家门外,小雨淅淅沥沥地落着,四周建筑的窗户里亮起暖金色的灯光,倒映在地面的积水上,澄澈而温暖。海克掏出钥匙开门,看见上面的钥匙扣,动作顿了一下。

    那是一个相当生动的心脏微缩模型,不同区域还标注着不同的颜色。

    很显然,这个手工硅胶挂件是来自他的医生妹妹圣诞礼物。平心而论,非常还原,和海克曾经从刺杀对象胸口挖出来的相差无几。

    他们昨天才见了一面,但结果可能有些不太愉快。卢娜请了年假,要提前回家,今年也和之前一样来问海克要不要见见父母。

    她还是没告诉他们海克还活着的消息。

    海克和之前一样拒绝了,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家和家人是他活下来的希望,但一想到身为杀手的自己要回到那样美好的家里,他就感到迟疑和退却。

    要从过去中走出需要漫长的时间,他依然觉得自己身上沾满了血和罪孽。他像一个走丢太久的孩子在家门前徘徊,担心父母是否还将自己视做家庭的一员,担心那间旧屋中的一切是否如旧——

    还担心自己一直背负的阴影是否会趁机跟着他一起,侵入他魂牵梦萦的归宿。

    卢娜说自己理解他,不带表情地点了点头。但白鸟说她还是不太开心的。作为妹妹,她理所当然地想要哥哥和自己一起回家过圣诞,想让父母见见他,也认识一下白鸟。海克的决定让她遗憾。

    但即使如此,她依然把亲手制作的圣诞礼物塞给了哥哥,然后潇洒走人。白鸟微笑着看着她的背影,除了“不太开心”和面无表情之外,他还能感知到更加强烈的关心,尊重,以及对哥哥的爱。

    海克万分珍惜这个怪异的小礼物,立刻就挂在了钥匙上。同事们看了都吓一跳,海克却很喜欢。好吧,老实说,数年过去了,杀手还是很难产生喜欢或者不喜欢的观点,但这是妹妹给的东西,他知道自己哪怕没有被组织的向导移除感情,也一定会喜欢的。

    至于究竟什么时候,他才能做好回家的准备……

    海克觉得可能快了。

    酒神节和货轮的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但海克和白鸟都很难算得上走出了阴影。酒神节的噩梦依然会时不时让白鸟发出梦呓,而海克看着白鸟,偶尔还是会疑虑:他们是否真的已经从那惨痛的过去中逃离。

    直到前几天,海克从超市下班。他拎着用员工折扣买的牛肉,欧芹和蘑菇洋葱,抄近路走进了一个小巷。

    在那里,他遇到了伦滋.赫夫迈。

    伦滋.赫夫迈瘫坐在垃圾桶旁,断了一条腿,身上散发着恶臭。他肤色蜡黄,粘着很多结块的污渍,面相呆滞,眼窝深陷,像一具被虫蛀空的丑陋蜡像。

    两个“蟑螂”正在对他拳打脚踢,从他手里抢走了几节抽剩的烟头。他们把里面的烟草拿出来,只把卷烟纸扔回了他面前。

    伦滋.赫夫迈死了似的倒在地上,等两个“蟑螂”走后,却突然像疯狗一样爬起来,贪婪地抓起地上的卷烟纸塞进嘴里,咀嚼起来。他浑身瘦得只剩骨架,肌肉时不时筋挛,发出“嗬嗬”的怪声。

    唾液一直在不受控制地从他嘴角淌出,那是他嗑药到重度成瘾的症状。

    如果不是有着直逼S级的五感,哪怕是海克也很难认出这幅面目全非的面孔。

    他想过这人死了或者坐牢的可能性,却没想到那曾经高高在上,草菅人命的伦滋.赫夫迈会变成“蟑螂”中的“蟑螂”。

    自从哈瑞.赫夫迈被前首席柯琳斯和莱蒂斯等人扳倒之后,这少爷就失去了庇护。他的父亲从没爱他到愿意付出金钱以外的东西的地步,如今进了监狱,产业也没留给他半点。

    白痴少爷很快挥霍光了剩下的钱,又没有能力维生,没几个月就堕落成最底层的流浪汉,被寒冷,饥饿,药瘾和疾病无时无刻折磨着,生不如死。

    很奇怪,海克曾经想尽办法要杀他,也一直觉得,要是自己真的遇到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他脖子拧断。

    可如今真的看见他出现在自己面前,海克第一反应却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白鸟。

    白鸟的心情,比伦滋的生死更重要。

    然而下一秒他才发现,白鸟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个癫狂的流浪汉身上。

    也许是察觉到海克异常的情绪,也许是恨之入骨的直觉,白鸟同样瞬间就认出了伦滋,整个人早已像断电一样愣在原地。

    “……白鸟,你,想怎么做?”

    几秒后,海克问道。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让白鸟好受一点,于是有些笨拙地说着:

    “在这里,杀了他,还是,折磨他?我不需要任何工具。我可以保证他在最痛苦的状态下,活一个月,再死。”

    但白鸟只是愣着,身体轻轻颤抖,好像又回到了快要死去的时候。海克最怕的就是这一幕,在精神图景中不知所措了一阵,挡在了白鸟和伦滋之间,拉起他的手。

    “白鸟,别怕。我在这里。他已经,不可能再伤害你了。”

    海克看着那双蓝眼睛,有些着急地跟向导强调。亚马逊森蚺也趴在白鸟肩头,用凉凉的头顶蹭蹭白鸟的脸颊。

    “海克……”

    蛇鳞的凉意和被牵住的触感猛地将白鸟从失意中唤醒。像是浮出水面一般,他放空的瞳孔中浮现出高光。

    他环顾四周,亚马逊雨林中阳光温柔,而与自己相伴的杀手提着一袋食材,要和他一起回家。

    刚刚结束一天的工作时,他们商量好,今晚要做勃艮第牛肉。他们在网上搜了教程,刚刚还在讨论烤箱的温度。

    “……”

    白鸟眨了眨眼,如梦初醒。他忽然不再发抖了。

    他回握住海克的手,蓝色的眼睛流转过复杂的情绪,归于了平静。

    “不,海克。我只是恨他,但……”

    白鸟用一种如释重负的语气道:

    “但看到他我才发现,我好像已经……不怕他了。”

    “你已经救我出来了。现在,他不可能再夺走我的生活……不可能再夺走我的尊严了。”

    他似乎有些想哭,眼中氤氲,却没有落泪。

    他只是对海克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来,说道:

    “我终于……不再害怕他了。”

    不远处的地上,伦滋把卷烟纸吐出来,又放回嘴里,反复几次,直到再榨不出一点味道。他忽然大叫起来,然后开始用力抓自己的皮肤,直到满手是血也没有停下。他的身上有大大小小的烂疮,似乎是感染了某种攻击免疫系统的疾病,已经命不久矣。

    海克和白鸟对视一眼,白鸟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有点恶心,我们走吧。”

    他们于是从伦滋身边走过,没有再多看一眼,就好像真的只是路过了一只蟑螂。

    他的确叫他们恶心,但再也没别的东西了。

    他们还要回家做菜,要切蘑菇,炒洋葱,把牛肉在红酒中煮过后再放入烤箱——平凡的一天中,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仇恨和痛苦不会轻易消解,但在想到他们租下的小房子的厨房和灯光,他们只觉得对伦滋动手纯粹是浪费回家的时间。

    他们走出小巷,将那个肮脏的人永远地抛弃在阴影里,携手走向平静的生活。

    伦滋会继续使自己腐烂,苟延残喘,疯癫不堪地活着,活着,然后有一天发病身亡、被人随手打死,或者在药瘾发作的折磨中死去。

    而他们要做的,只是回家。

    海克放下黄玫瑰,把司康饼和碱水包从纸袋里取出来,发现桌上摆不下了。

    餐桌上有点乱,放着水杯和一瓶喝了一半的饮料,还晾着烤盘和他们昨天做蛋挞的模具。

    虽然白鸟曾经建议他去做面包师,但经过实践和两个报废的烤箱,他们发现这具身体里的两个灵魂确实都没有这个天赋。

    海克选择了最踏实的行业,去超市当了员工,只把烘焙保留□□好。倒是白鸟经常趁他工作时偷用他感官和能力,带着好奇的森蚺一起在烘焙区偷师。

    海克把纸袋里剩下的东西放去了开放式厨房。他突然意识到,自从和白鸟一起住进来之后,他的房子里就满是生活的痕迹,再也没有像从前那样空白了。

    他把苹果切片,在橙子上插上丁香,把香料、水果和红酒倒进锅里小火慢煮。空气里很快弥漫开香料和红酒的味道,还有温暖的热度和飘逸的烟。

    海克去洗了个马克杯,用来盛放煮好的热红酒——这是种在圣诞期间很受欢迎的饮料,他在超市值了一天夜班,正适合回家喝一杯热饮,然后睡觉。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闻起来不错,待会我可以也来一杯吗?”

    “噌——!”

    海克回身掷出厨刀。

    没有人体被击中的声音,他只看见一个穿风衣的棕发男人坐在他家沙发上,笑着对他挥了挥手。

    刀尖闪着寒光,深深扎进沙发。

    “好久不见,你还真是一点没有退步啊。要不是我用了认知误导,现在被刺穿的就是我喉咙了。”

    不请自来的尼尔森.莱顿说着,反手将厨刀从沙发里拔出来,对沙发的口子比划了一下:“哎,好像有点深啊,这个应该不会让我赔吧?”

    白鸟说:“好久不见啊,尼尔森先生。”

    经过三年的尝试,他的灵魂已经能够在共感者的眼中单独显现。如今尼尔森看见的是一个友善的白鸟,和一个站在旁边,眼神叫人有些害怕的海克。

    尼尔森并不害怕:“好久不见啊二位。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没想到您会突然登门拜访。您要是昨天来的话,还可以见见卢娜小姐。”白鸟亲切地跟他打招呼。作为向导,他能感觉到尼尔森没有敌意。

    更何况尼尔森当年帮忙救下了卢娜,在扳倒哈瑞.赫夫迈的事件里也至关重要。他的突然出现并不会让白鸟觉得冒犯。

    白发的向导像和邻居唠家常一样问:“莱蒂斯小姐呢?她是您的哨兵吧,没和您一起吗?”

    “三年前那会儿还不是呢。”尼尔森摆摆手,“她现在人在首都,忙得要死。毕竟是刚上任的现任首席,要处理的事情多。

    “内阁和塔里的家伙又都虎视眈眈,破事没完没了的。有人不信莱蒂斯是黑暗哨兵,总觉得自己能解决掉她或者我——猜猜我们上个星期干掉了多少个刺客?”

    海克皱了下眉,就他而言,这是很丰富的表情:“业界的频率来看,七、八个?”

    尼尔森笑着举起双手,比了个数字:“十二个。九个冲着她,三个冲着我。都是A级往上,但我得说,他们都不如你厉害。”

    “真正强大的哨兵,都知道,莱蒂斯就是这个时代的黑暗哨兵。他们不会接这个任务,因为她比任何人都强。”海克用漆黑的眼睛盯着尼尔森,“至于你……如果我现在要杀你,也很难。你的能力限制,前首席同意解除了?”

    逃离货轮后,他们就塔交给海克的任务交换过情报,尼尔森得知摧毁实验室的命令正是柯琳斯下达的,而海克也因此知道了尼尔森具有认知误导能力,只是一直被监控限制。

    而这也正是他觉得不可思议的原因——尼尔森的监控是以严苛和果决著称的前首席柯琳斯亲自实施的,海克不认为她会放任尼尔森使用他的能力。

    “呵,就算那个老太婆不同意,我也差不多能自己突破她的监控了。”尼尔森面露嘲讽,“不过最后那老不死的说,她虽然信不过我,但信得过莱蒂斯。她相信和莱蒂斯结合了之后,我会被管得死死的,做不了半点为非作歹的事儿,然后就把限制给解了——啊,真讨厌,这点她还真说对了。”

    “您和莱蒂斯结合了?恭喜。”

    感知过他们情感的白鸟情绪十分稳定地评价,而海克身为一个有妹妹的人,下意识地露出了不太赞同的目光。

    “怎么你们都是这反应。我才是被咬了一口然后一辈子都离不开她的那个啊!”尼尔森感觉到海克的情绪,立刻给自己鸣冤叫屈,“唉……都说哨兵向导结合之后不能长时间分开,结果她还把我赶过来跑腿。”

    他把手放在茶几,手指划过桌面,借着认知误导的小把戏,两张纸制品像变魔术一样出现在了桌上。

    那是两张从圣卢塞特去奥斯陆的机票。

    “……”

    房间里,热红酒的香气让人眩晕。

    看清文字的刹那,海克和白鸟都有些不知所措。像是一个遥远的梦境突然和现实交错,他们甚至有些无法分辨自己身在何处。

    这两张机票对他们来说并不算贵,海克的资产完全能够负担得起。

    真正重要的,是这张机票所代表的意义。

    “你们是她的第一个案子,所以莱蒂斯任职首席之后,做成的第一件事,就是解除了海克不能离开圣卢塞特的禁止令。”

    “虽然酒神节和哈瑞.赫夫迈的事情早就结束了,但她一直都记得你们想看极光的愿望。”

    尼尔森的眼里难得地带着真诚的笑意。

    “这是来自我家哨兵的圣诞快乐。海克,白鸟,你们现在可以去北方……或者世界上任何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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