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哥，导演找你去他那里一趟。”
经纪人推门而入，打破室内二人僵持不下的气氛。
贺揽侧过下巴，“好，你外面等我。”
怕是外面温度高，没穿多久的外套，贺揽单手脱下扔在沙发上。剩下身上的白T恤，很合身，大概是平时有运动习惯，圆领之下，若隐若现浮出高度健身才有的线条。
“还有事吗?”贺揽留给纪知莱一个挺拔的宽背，慢条斯理整理桌板上的文件。
纪知莱上前两步，声音服软了几分，尝试继续沟通；“让我干什么都行。”
“我可以给工作室的人买水，或者你想去哪里，我还能开车。”她补充道。
至于光有驾照还没摸过方向盘，纪知莱心虚地舔了下唇，她相信原主肌肉记忆不会出错。
“纪小姐。”贺揽转过身，认真看着她。
“纪小姐工作岗位，并不是助理之类的吧，上次有幸见过您的实力，留在我这里打杂，实在是大材小用。”
贺揽手掌撑在桌板边缘，修长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桌面。声音还是一贯保持着温柔，他眼底掀起的情绪，却没半点波澜，瞳仁漆黑幽深，更像一潭透心凉的深井。
纪知莱瞬间失落极了。
对方拒绝她两次，她再厚着脸皮赖着不走，好像也没道理。
“不好意思……打扰了。”
纪知莱越说越没底气，尾音轻飘地似羽毛，最后不痛不痒消散在空气里。
见状默默离开，临走前，经纪人还客气问她吃过午饭没。
又是吃饭……
果然员工随老板，贺揽身边工作人员待人接物也体面。
不过这会她没心情闲聊，应付性笑笑，心不在焉点头假装吃过了。
漫无目的散步在烈阳下，细密汗珠渐渐渗到纪知莱短袖后背上，她举起手机挡在额头前，试着抵挡一部分刺眼的紫外线。
然而太阳光直射手机，手机屏幕立马烫手的很。
纪知莱垂下手臂，长叹一口气。
思绪经过一番挣扎，她决定还是去周帆那边碰碰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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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帆完全没想到，纪知莱竟然折返回来，她更没料到，一向和善的贺揽竟然拒绝了这位清冷小美人。
莫不是贺演员有对象了，要避嫌，连永澜集团的拜托都无所谓?
周帆瞥了眼边上表情低落的纪知莱，心里一万个想不明白。
她搂过纪知莱的肩膀，将她领回服装室，安慰说道，下午有活需要她。
而周帆口中的活，纪知莱下午两点接到通知，让她帮新来的造型团队熨烫衣服。
楼下停着面包车，新团队助理一批批将服装箱运到三楼。
助理长着一张娃娃脸，年龄瞧着跟纪知莱差不多大，压过头顶的箱子，盖过她半个身子。
助理每次到了楼梯口，纪知莱便跑过来搭把手，帮她一块搬到屋内。
“还有最后一箱，要不你去?”助理累得双手叉腰，接过纪知莱递过来的矿泉水，咕噜喝下小半瓶。
纪知莱爽快答应，注意到女孩额前泛泛汗珠，出发前顺手将空调温度打低两度。
真正上手搬起整个箱子，她更是佩服小助理，竟然接连搬了几趟。
开面包车的男人见她抱个箱子，还磨磨唧唧站在后备箱前，冲着后面朝她大喊；“还站着干嘛，赶紧上去。”
纪知莱被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微微吓到，皱着眉，赶紧溜走。
好凶的工作人员。
纪知莱上楼忍不住跟小助理吐槽。
小助理无奈笑笑；“剧组里的人都这样，你是第一次跟组?”
她抬眼，偷偷往纪知莱衣服上端详。
纪知莱上衣穿的是很普通的通勤白衬衫，衬衫版式和走线却是极好，短袖下露出雪白肌肤，细腻光滑，估计平时没少保养，左手腕处，还有一只设计精致女式腕表。
小助理认得腕表的牌子，虽然顶不上那些豪华奢表，但也要小三万，不是他们拿着死工资说买就能买的。
她不禁怀疑，这人说不准是千金来体验生活。
纪知莱光顾着思考怎么回复她，没注意对方视线颇有别的意味。
说起跟组，顾时彦上一部古装戏她也跟过，但是论工作上“跟组”，这确实是第一次。
“算是吧。”她模棱两可的回复。
小助理就当她零经验，热情介绍她自己；“没事，以后有不会的我教你，喊我莉莉就行，贾盛团队的助理。”
“小纪。”纪知莱想起周帆总这么叫她。
纪知莱同她浅聊一会，发现双方的工作内容并不一样，莉莉要跑现场，而她只需要呆在室内烫衣服。
“真羡慕你。”莉莉直言不讳吐露心事。
纪知莱冲她笑笑。
待莉莉收到消息下去干活，纪知莱从服装间搬来熨烫机，插上电预热。
水蒸气没一会，像浓烟徐徐从气孔里飘出。
纪知莱下意识赶忙抽出防尘袋的高腰襦裙，摆放在熨烫机自带衣架上。
哪怕作为现代人，原主从未使用过这玩意。
沉甸甸的机器握在手里，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纪知莱摆弄半天熨烫方向，依旧不敢直接贴上去，手掌分泌点点薄汗，直到举地手酸，硬着头皮从熨衣领开始。
她全衣熨了两遍，衣袖内壁位置不好贴着烫，细看，还有褶皱。
找来个夹子拉住衣袖不往下坠，纪知莱重新开了机器，想再熨一遍褶皱处。
时间稍稍没掐准，她翻开机器，顿时不知所措。
完了。
褶子是消失了，衣袖口出现个大窟窿。
纪知莱小心翼翼牵起衣袖一角，换个角度离远点看。
其实……如果演员手臂收拢些，或许看不出来?
纪知莱正想着如何补救，莉莉电话火急火燎响起。
“小纪，贾老师催服装，你弄好了没。”
纪知莱吞吞吐吐，“好，了，吧。”
“那你现在送过来吧。”
“嗯。”
挂掉电话，纪知莱有种今天要拍屁股走人的预感。
最终，纪知莱带了两套裙子来到现场，莉莉接应她到贾盛身边，路上还问她怎么多带了一套。
“不小心，袖子那块破了个洞。”
莉莉几乎快尖叫出声，“你烫坏了?”
“贾老师最不容忍这些低级错误!”
莉莉满脸写着难以置信，更多则是同情她的表情。
纪知莱强装镇定，“我这不，多带了一套吗。”
莉莉直摇头，“宝贝，你自求多福吧，这我可帮不了你。”
有这么吓人吗。
纪知莱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始于贾盛比开面包车大叔还凶百倍的语气——
“手白长的？这点事都能干废?”
贾盛一怒吼，半个剧组的人被吸引看过去。
他们所站的位置本就离片场中心不远，估计连藏在监视器后面的导演都听得一清二楚。
纪知莱还没受过别人这般脾气，惊慌地心脏猛跳，一遍遍擦拭手心渗出的冷汗。
“我还带了一套。”
不敢直视贾盛如老鹰般犀利眼神，纪知莱双手礼貌献上另一套衣服。
双手悬在空中保持一个动作许久，贾盛根本没打算接受，甚至视她为空气，转头喊人把烫坏衣服扔掉。
“先道歉。”莉莉偷偷用胳膊戳了戳纪知莱的腰。
纪知莱斟酌着道歉词，贾盛那边似乎不依不饶，非要她给出个解决方案。
“你弄坏我一套，必须得赔，而且以后，别跟我这边工作有任何交际，我不欢迎废物。”
纪知莱；“……”
骂她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贾盛还以为纪知莱会像其他人一样，吼两句便吓得腿软，过会说不定还流眼泪。
纪知莱眼神反而更加坚定，迎面眸中带着丝丝锐利，和刚刚低下头的形象截然不同。
贾盛在圈内多年，多少有些地位，《长安歌行》主演都要尊称他几声，一个不知哪里冒出的黄毛丫头，竟然这么盯着他。
贾盛面色发青，嘴里差点吐出唾沫；“喂，跟你说话没听见?”
“贾老师?”
贾盛听到熟悉声音，这才消了点火。
来人正是贺揽，他笑着明知故问；“是谁惹老师这么生气。”
贾盛在贺揽面前，全然换了副嘴脸；“看来我这边是吵到你们了，都是小事，马上结束。”
贺揽绕到纪知莱前面，懒得绕弯子，有话直说；“纪小姐是我工作室的人，要是给您惹麻烦了，我向她跟您道歉，她初来剧组，还什么都不懂。”
“这……”
贾盛愣了一下，表情讪讪的，他看了纪知莱一眼；“既然这样，这次原谅你了，不过衣服钱，必须赔给我。”
“赔，当然会赔。”纪知莱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唇角。
“要不我现在转你?”
纪知莱打开手机转账页面，一不留神，忘记先跟贺揽道谢。
“贺。”
纪知莱急促想喊住他，可话还没说话，贺揽像是在回避她，扭头就走。
对面，贺揽走回去的地方，工作人员纷纷收回凑热闹的目光。
她看着贺揽经纪人凑近，两人像是交流什么秘密，隔着其他人很远。
但她什么也听不见。
“你好心帮人家，人家领情吗?”经纪人语气有嘲讽那味。
贺揽不甚在意慵懒地躺回休息椅；“举手之劳而已。”
“切，还举手之劳呢，当初你怎么跟我说的，她朋友圈转发骂曹砾那事，还让我拒绝永澜的提议。”
“那你拒绝成功了?”
贺揽故意问他。
“揽哥!咱们说的是一码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