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画

    二十九日,那天祝玉和林一休息,在祝玉家里,看剧时祝玉忽然说这个取景地她去过,她还有那个寺庙的印章。

    “之前有个纪念品,应该在箱子里!”祝玉起身去拿,把这个印章拿出来给林一看,看完之后,她说还想再去游玩一趟,那边真的有很多好吃的,她一项项跟林一介绍。

    说着,她看这个行李箱,忽然兴起,“我想画画。”

    她手伤了,但拿笔画个简笔画还是可以的,大学有那种爱国海报,祝玉就画过,还得了个水奖。

    画的有些辛苦,因为她的手不能太用力,她的室友也都知道。怎么发现的,大学军训后去领新书,有两个室友要约会,拜托祝玉和陈霖霖帮忙领。

    大学是一次把所有专业课的书都发了,大家都拿行李箱去领书。

    行李箱摊开放在走廊,从教室搬出来放进行李箱也需要一段路,二十几本书,祝玉抱着出门,短短十几步路,眼看要走到行李箱处,她手上忽然失了力气,全部掉在地上。

    啪啪地摔出好大声响,众人侧目。祝玉愣在原地,可她的右手是僵着的,毫无感觉,完全动不了。

    人群里渐渐有议论,祝玉蹲下身,用左手一本一本捡起来。

    “看什么看!自己书都领完了?!”

    陈霖霖过来帮她一块收拾,很快就把书本都收拾好放进行李箱,她能看出祝玉是有些害怕和颤抖,加上祝玉之前在宿舍说过高中住过院,她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她就看见她的朋友搬不动书,那就不搬,待在原地休息就好。

    她说,“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领咱们四个的书。”

    “我和你一起吧。”书太多,祝玉不忍让她一个人拿四人份。

    “没事,我一次少拿点,你就待在这看着书就行,我跟你说,没素质的人不仅背后爱嚼舌根,还会偷书!”

    陈霖霖声音放大,对着那边几个人哼了一声。

    后来,大到寒暑假放假的行李箱,小到平时看起来会有些重量的麻辣烫,她的室友都会霸道的替她拿。

    现在这些事,都变成了林一在做。

    但林一好像并不知道她从前伤过手,他只是因为在意她,所以她在他眼里,柔弱娇小,一个西瓜都会累到她,

    林一正在问,“你以前学过画画吗?难吗?”

    之前也有人问过祝玉这个问题,同学,朋友,合作伙伴,祝玉都很坦诚,说学过,就是手不小心受伤了,没有接着学下去。

    早就过去了,苦苦不放为难的是自己,祝玉看得开,现在,她也不胆怯,“学过一点,但很久没画了。也不难。”

    她转转手腕,心想在行李箱上画画难度有些高,可能要好些日子才能完成。但她又实在很喜欢这个印章,很想把它画下来。

    正纠结如何落笔,林一忽然说,“那你能教教我吗?”

    “我想跟你一块画。”

    “你会画画吗?”祝玉问,

    “我小学上过美术课,算吗?”

    祝玉扬起下巴,有些傲娇,“算,这可是二十年前的童子功啊。”

    她表情可爱,林一板不起脸,也只有笑,跟她说,“我有个朋友,男生,他在冬至过生日,另一个朋友,女生,我们都是高一开学认识的,第一年男生过生日,我们都是送祝福,然后请吃饭。但那个女生送了他一幅画,是他喜欢的一个名家的画,算是一掷千金了。男生觉得贵重,又觉得她不用心。”

    林一顿了一下,又说,“那个年纪的男生都挺混蛋的,明明喜欢那副画喜欢的要命还要嘴硬,后来,女生在他生日都是给他手画一幅,她没学过画画,就是用一些彩笔临摹着课本里有趣的插图,画的七零八落,但男生视若珍宝。”

    林一似乎有些不太想说这件事了,横戈太多年,说不清楚,于是想找个合适的点收尾,“我也挺羡慕的,男生说给喜欢的人画一幅画,就像一笔一划无数次的表白,这样一份沉甸甸的爱,他就要她给。我也记住了这句话,但一直没遇上喜欢的人,现在我有你,我也想尝试为你画一幅画。”

    “给喜欢的人画一幅画,就像一笔一划无数次的表白,这样一份沉甸甸的爱,他就要她给。”祝玉重复这句话。

    而后她笑,“这个男生是我的知己!”

    林一问,“那现在,祝老师可不可以教我画画了?”

    祝玉很认真的点点头,她教林一执笔,低头时神情有一瞬间落寞,小声喃喃,“我高中的时候,很喜欢画画,圣诞节都会画卡片送给别人,我也觉得这是很宝贵的礼物...”

    她有短暂的停顿,不过几年,她已经拿不出这样宝贵的礼物了。

    再抬头,她眼眸中有一些面对爱人时的羞愧和抱歉,可林一脸上的表情比祝玉抱歉的多,那表情就像上天摘了颗星星给她还责怪自己没有给她月亮,还有些紧张,哪怕刚才说了好听的话,现下也仍然觉得自己动手能力太差。

    “我现学的,你别嫌不好看,我靠嘴巴吃饭,手确实不灵巧。”

    他和祝玉一块坐在地板上,拿着画笔蘸了颜料,最后只画出来一朵向日葵,中间是一个太阳。

    “还可以吧?”

    祝玉看着那副画,好丑啊,比她五六岁画的第一幅画还丑。

    但她很喜欢,于是她亲了他一口,亲在嘴唇上,“靠嘴巴吃饭,那我亲一下,以后跟着你应该不会饿着了。”

    林一很受用,微微抬起下巴,“不太够。”

    祝玉才不理他,起身要收拾,林一把画笔放下,拉着人的手臂,一用力祝玉就坐进她怀里。

    也不做什么,两人就是纯粹的想贴贴,想待在一处,祝玉说要在行李箱上作画,但看林一画向日葵的样子,她还是决定先教一教他。

    两个人在画板上乱画,祝玉突然说,“以后我们如果有小孩,一定得我教,现在幼儿园都要手工作业了,你还是好好负责赚钱吧。”

    “不要小孩,很疼。”林一立刻否决。

    医生说祝玉有心衰的迹象,林一是亲眼见过她进ICU的,不再愿意她在躺在那张白色病床上为他九死一生,生儿育女。

    他只希望往后几十年,他们两个人彼此相爱,忙时有家可依,闲时游山玩水,快活一生。

    但现在不妨碍逗一逗这个小姑娘,“小孩不是牵手拥抱亲一下就有的,你知道吗?”

    祝玉有些懵的眨眨眼,“我...知道吧。”

    “那应该怎么做?”

    “那亲一口。”祝玉凑上前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也不行。”林一绷着脸。

    “那再抱一下?”林一不乐意了,很没骨气,说,“不抱,要亲亲。”

    祝玉忍俊不禁,“林律师,你平常跟人谈案子的时候也会说叠词吗?”

    “不会,只会跟你说,亲亲。”

    “不要!”

    但很徒劳,而从她认识这个男人开始,她想吻他时,从来没有落空,而每次最后带有侵略性地吻回来。

    祝玉每次亲吻她,末了都会咬一下他的嘴唇,林一也任由她。

    ......

    真正开始画的时候,林一不再嬉戏,像如临大敌般小心谨慎,呼吸都屏着,祝玉看他好笑,说要不拿个画板练习一下。

    林一摇头拒绝,“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要一次成功。”

    那天最后也没画完,袁雪回来,她给祝嘉买了新的画具和颜料,推开门看到祝玉和林一在,她的表情一下变得难看。

    “林律师,这是我女儿的画室,私人空间,你不应该进来吧。”

    林一正拿着画笔小心的勾勒寺庙线条,被她的动静扰的歪了一笔,又听她这样说,只好先站起来,“抱歉,阿姨...”

    “不用说抱歉,我们出去吧。”祝玉打断了林一的话。

    “下次你要是再带他过来,你也不要进这个画室了。”

    擦肩而过,袁雪这样说。她不认为自己有错,在她眼里祝玉选择林一一定会后悔,等后悔,她没地方去,到底还是要回来的。

    回来就要低头,所以袁雪现在连装出来一些体面都不愿意。

    “嗯,知道了。”祝玉说。

    袁雪这样说话,她反而好受一些。

    袁雪能狠心一点,她也能狠心一点,不再去留恋那些装出来的真情,那些明明全是痛苦自己却还要臆想出一些甜的日子,太痛苦了。

    还好她的妈妈没有示弱求和,她才能毫不心伤的走出这个门。

    第二日,林一去律所的时候带上了邀请函。

    夏天已经彻底结束,天晴朗,像碧蓝的海。

    这天下午,夏之舟来了律所。

    他拉开椅子坐下,要林一给他泡他以前来专喝的茶。

    “没有了。”林一说,“请柬我就不给你了,订婚仪式很简单,请的朋友也不多。”

    夏之舟的眼里有一片波澜不惊的海洋,如他这个人一般,海平面下那些静的礁石动的暗涌,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他操纵成一场巨大海啸。

    林一从前说夏之舟年少多愁,怎么就不能快快乐乐过几年学生日子,大学起就要拼命学习工作,经营公司,一心往上,整个人像一张紧绷的弓。

    后来夏之舟说,“我很喜欢一个人,可我错过了,所以要快速成长起来,在下一次遇见她的时候,能够确保万无一失。”

    林一问,“万无一失这个词语,不适用于谈恋爱吧?”

    夏之舟没答。

    林一是他朋友的时候,没有追问,现在这个答案众所周知,他们也不再是朋友了。

    他们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那些对祝玉真实的伤害,林一不会原谅夏之舟,由此,朋友也不要做了。

    但两人还是同行了一顿路,夏之舟酝酿着说对不起,他或许还酝酿些别的,他的万无一失到今日好像全盘皆输,怎么复盘都是一地碎片。

    他不肯放弃,带走祝玉,于是那些碎片变成风吹即散的粉末,一点希望也不给他留。

    他一败涂地,心境冰凉。

    夏之栩的话,迟温的话,沈行雨的话,他都听了进去,这些劝告如冰雪,持续不断地覆盖执念,誓要将他心底最后的执念生埋。

    他被迫麻木,可执念太过坚韧。

    那份红色的请柬是最后一击,是他动摇,迷茫的开始。

    他整个人意识都不太清醒了。

    以至于那些人冲出来的时候,他在第一下就失了先机。

    两个人打不过十几个人,最后关头,是林一把夏之舟推开的,白刀进血肉,致命的两刀,一刀在腹部,一刀在胸口。

    来福市来福江,是好风景亦是好寓意,江水滔滔不绝,江边水草恒生,春天生机勃勃,冬天短暂萧索,生命有始有终,有盛有衰,亘古不变。

    那天的夕阳特别红,祝玉坐在秋千上拍了一张,把照片发给林一,又发了语音:“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好饿。”

    她们约好晚上和林初周开吃晚饭的。

    没人回复,应该在忙,过六点了,小群里林初发来定位,艾特祝玉和林一,祝玉回复收到。

    现在夜晚的风开始凉了,她起身准备去拿件外套,刚一转身,忽然见墙壁上的亮影都散了,白墙阴影褪去,花朵树木去了一层晶莹的光。

    她抬头去看,原来是云层遮住仅剩的阳光,刚好那么好看的火烧云,竟那么快消失了。

    “还好我拍下来了。”祝玉笑,不甚在意地进家门。

    街道,救护车和警车的鸣笛一路驶去,路旁退让的行人闲话,“哪又出事了啊?”

    “看这方向,来福河边吧,不知道又怎么了。”

    “这名字也该改改了,哪一年不淹死两个...算了,管它呢,走,逛超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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