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

    到了医院,直接转去心外科ICU,没过多久,林一和祝嘉都过来了。林一他自拐角而来,还是昨晚那身简单的套装。沾着一些红色,嘴角青紫,那样狼狈,却和四年前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林一同样记起四年前。

    这个场景太过熟悉,不同的医院,相同的ICU,相同的人,林一赶过来,不再是来给陌生人献血。

    而是他最心爱的人就躺在里面。

    昨晚,祝玉被夏之舟带走,林一痛到半昏迷,艰难掏出手机来给夏之栩打电话。后来一楼有服务人员上来找他,夏之栩到的时候夏之舟和祝玉全部联系不上了。

    林一被送去医院救治,折腾到半夜,夏之栩站在门口,看到他,不由皱眉,“都是那个混蛋打的?”

    “他们呢?”林一却问。

    “手机关机,我也不知道在哪。”

    夏之栩看过监控,他没想到夏之舟会这么过激,现在两个人都找不到,他也没办法。

    “他为什么要带走祝玉?”

    林一不解,却得到夏之栩的反问,“林一,你为什么,喜欢祝玉?”

    “遇见了,就喜欢了。”林一脱口而出。

    “你们两个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四月份,在地铁上遇到的,怎么了?”

    “夏之舟和祝玉是高三时候认识的,高三那年寒假,也就是四年前,他们出去玩,不小心在山上踩空,祝玉伤的重,到了医院,是你输血救了她。你还记得吗?”

    夏之舟言之凿凿,他不能接受祝玉在短时间内喜欢上另一个人,因此断定林一在多年后挟恩以报。

    “他姐姐是医生,那一定知道他输血给了谁,祝玉那么好,谁不喜欢?他可能当时没有找祝玉,现在碰巧遇上了就来纠缠!”

    夏之栩听弟弟这无理的发言,无奈。他以一个哥哥的角度看祝玉确实很好,很讨人喜欢,有让人一眼喜欢的魅力,但林一也是他考察过才选择的合作伙伴,做事靠谱,品性不同流俗,并不单纯因为他当时阴差阳错的帮助。

    现在两难的人成了他,夏之舟做许多错事,他表面上劝阻不了,只好暗地里帮一帮林一,不至于让自己弟弟太过分。

    但他也很想知道,林一和祝玉,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

    你说缘分多奇妙,四年前无意救过自己的人在四年后成为男朋友。如果这其中没有他弟弟,那林一和祝玉,真的是一对天赐良缘。

    “真的,是她?”

    大学的时候,常有固定的输血活动,一学期一次,有些人因为学分,献血车一停,帐篷搭起来,横幅挂起来,“无偿献血,奉献爱心,积德行善,功德无量。”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献血会救人,但也没有真的要图什么回报的,最多会问送什么东西,学分什么时候到账。

    我的血最后会救谁呢?这个问题,根本不会有人问,可能只是在看针管变红的时候在心里默默说一句,但愿我的血能救下一个需要的人。

    救人一词听着太伟大,连说出来好像都有失郑重。

    那个普通的夜里,针管扎入脉搏,林一看着袋子慢慢变红,在想,躺在里面未知的陌生人,一定要活下来啊。

    后来,他姐姐说那个女生已经转入普通病房,林一舒一口气,有些隐秘的高兴从心底流出,连照顾怨种室友的态度都变好了。

    但也仅此而已了,说过的,救人救人一词听着太伟大,连说出来好像都有失郑重。林一没对别人说过这件事,自己也慢慢忘记。

    谁知,命运没有让这件事到此结束。

    他向夏之栩求证,对方点头。

    林一忽然笑了一下。

    林初整天信神信佛,没少在佛前帮他求一求姻缘,他从前不信,现在他感谢神佛,在很早之前就为他安排了最好的人。更感谢姐姐,那天叫醒他让他去为一个素未谋面的病患献血。

    夏之栩接着说,“夏之舟喜欢祝玉,四年前是,现在也是,两个人因为那场意外分开,前不久,又相逢,但两个人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次分开了。分开不久,祝玉答应和你在一起,所以...他有些事不成熟,我只能用违约这个借口帮你。抱歉。”

    到底是年纪小,是他弟弟,夏之栩没法不护着。

    抽丝剥茧一般,一切都已经明了,工作室接连遭遇,夏之舟忽然敌对他。带走祝玉的蛮横,对他下死手的狠劲,一切都有了解释。

    夏之舟踹了两脚,一脚在腹部,一脚在胸口。林一都是实打实的挨了,片子拍出来没事,可疼痛还没消退。

    林一只问,“祝玉知道给她输血的人是我吗?”

    夏之栩摇头,“她不知道,就连当时有人给她输过血她都不知道。”

    “所以你们为什么要怀疑我是用这个理由逼她和我在一起的?”

    林一说出了关键,夏之栩何尝不知道。只是控制不住,丧失理智的时候他也有过,所以他深知夏之舟此时听不进任何话。

    他和林一等到天快亮,才终于有消息,是夏之舟的助理说夏之舟打电话让他送车,两个人开了车过去,却在路上,林一接到夏之舟的电话,让他去医院。

    到了医院,就是这副情景。

    “夏之舟。”林一不可置信的喊他一声。

    他一生气,腹部牵扯着疼,昨晚的夏之舟下手有多狠,林一此刻恨不得加倍,但他没有动手,“两次,两次她都躺在这里,夏之舟。”

    第一次的时候,他过来输血,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夏之舟,一个长得周正的年纪比他小一些的弟弟。身上脏兮兮的,头发上还有树叶子和粘在一块的土,羽绒服烂了几块,眼睛红着,一直给他鞠躬,说谢谢。

    说谢谢他救了他最最喜欢的人。

    林一没把这件事放心上,直到一年前他被推荐夏之栩这个客户,后又认识夏之舟,也算是朋友一场。

    现在这个弟弟,朋友,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眼睛血红,看到他不再是感谢,而是像狼捍卫领地那般凶狠与锋利,“你果然知道,林一,你不和她在一起,她什么事都没有!”

    “她不喜欢你,她只是感激你才和你在一起。”

    “你不过给了她一些血,要想用这个来求感激求她的感恩和你在一起,这不会长久的。”

    “不是那样的,我和她...”林一有些缄默,他要怎样去告诉一个已经把罪名钉死在自己身上的人。

    “总之,我和她之间有纯粹的爱,和当年的事情没有关系。”

    这样四两拨千斤的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夏之舟又欲动手,林一接了他的拳头把人不轻不重甩在墙壁上,年长者的绝对压制露出来,警告道,“别再发疯。”

    他接了这一拳,拉扯着腹部,本就是强撑,夏之舟同样精疲力尽,两个人各站一边,

    雨后是晴天,医院后花园的洒水系统喷洒出第一抹彩虹时,手术室的灯也暗了下来。

    有惊无险。

    赶来的祝嘉在听到这四个字时放下一颗心。

    医生叫住三位家属,“病人有心衰的迹象,还请你们多注意。”

    祝玉被推进观察室,医生和祝嘉说明情况,呼吸机还没有撤,祝玉第二次躺在玻璃房子内。

    夏之舟就站在外面,静静看着,哪怕迟来的愧疚让他眼眶发红,他也固执如斯。

    他还不想放弃。

    林一站在他身边,他觉着自己糟糕透了,怎么会连女朋友之前有发烧的迹象都没有感知到,他万般心痛,想走进去,却又被夏之舟拦住了脚步。

    “她还没有醒。”夏之舟有些偏执的怒意,她并非对他全无感情的,他不愿意放手。

    林一对上他的目光灼灼,漠然又坦荡,“夏之舟,你和我的友谊,其实建立在她之上,我输血救了她,你哥哥为了感谢我给予我事务所诸多帮助,我们也成为朋友。”

    “但现在起,我们不是朋友了,律所那些事,你和她以前那些事,全部都算了,我以后不想再看到你,我想她也是。”

    ......

    祝玉的梦里,有一个单薄又宽阔的少年背影,他离她不远,但她怎么都碰不到他。

    还有道声音,很好听,轻飘飘的,但又很珍重,很温柔,他说,“我会救你,快醒过来吧。”

    他让她醒来,她就醒来了。

    睁开眼睛,最先听到滴滴声,雪白的天花板让她有一时恍惚,门口似有声音,她投去目光,看到林一关了门。

    他转过身来,看到她醒了,又惊又喜,急忙走过去。

    祝玉的手伸向林一,被林一握住,她还在往前,轻轻去触摸他嘴角脸颊的伤。

    “疼不疼?”

    “我没事。”林一摇头,“你呢,有哪里不舒服吗?”

    “不用担心,就是发烧吧。”

    祝玉以为自己是发烧,林一和祝嘉都在,祝嘉又开始哭,林一眼眶也是红的,她故作轻松地安慰他们,“我没事,发烧不会死人的。我小时候长智齿,发烧烧了一个礼拜,那一个星期我都没吃东西,就靠喝点水活下来的。”

    她的语气有好嘚瑟的成分,但脸色苍白,嘴唇也是白的,祝嘉在一旁有些愣,问,“什么时候?”

    “好小好小的时候,我住在别人家,快烧死了,然后外公来市里送货,来看我,就把我带回家了。是不是很幸运?”

    “姐,明明是因为你过敏严重引起心衰外公外婆才把你带回家的。”祝嘉看她的眼神全是担心,她觉得她姐没治好,还在说胡话。

    “那可能记错了。”祝玉脸上有了一点红色,偏过头仍倔强,“反正我好着呢,发烧烧不死我。”

    转眼,夏之舟进来,祝玉看着他,忽然像触发什么机关一样,仪器突然报警,强烈的铭叫声响起,祝玉脸色灰白,深深呼吸。

    医生护士涌入,祝玉再次被推进ICU,这次要家属签病危通知书,祝嘉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来,我是她妹妹...”

    “你满十八了吗?”

    “啊?”祝嘉不知道还有这个要求,但想也知道说满十八岁是好的,“满了,满了,我签。”

    “未满十八岁不能签,”医生一眼看破,要她给家长打电话,旁边的林一拿过来,利落地签了字,实则手都是抖的,“我来,我是她丈夫。”

    医生有怀疑,病人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和眼前这个谎报年龄的小姑娘甚至像同龄人,可眼前的男人气质成熟,坚定不容怀疑,“我是他丈夫,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夏之舟就站在他们身后,远远看着,愣愣看着。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只是看了祝玉一眼,不曾想她对他有这么大的反抗。

    到这个时候,到祝玉生死一线的时候,他才去想,他是应该放弃的。

    两次,害她的人都是他,救她的人都是林一。

    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是迟温和沈行雨也赶到了,目睹这一切,迟温对他说,“你过来一下。”

    楼梯间,迟温说,“你知道我从哪一刻开始觉得我没有错吗?”

    夏之舟疑惑地看他一眼。

    “小雨即将要出院的那个夜晚,你和我,和她一起在病房里说话,说到婚礼上你帮祝玉去抢捧花,咱们三人一齐笑起来,这个时候祝玉进来了,我们看过去,无论是你,是我,是小雨,各怀心思,都停下了这个话题,我在那个时候真切感受到,我们三个人是一起的,我们都伤害过她,无论是愧疚还是避嫌,那个时刻,我们3V1,我在那时,就已经完全不怕了,小雨会站在我这边。”

    明明祝玉是什么没有做错的人,就这样被三个犯错的人划分界限。

    “最初我也想帮你挡挡林一,但我也没那么坚定,林一,和他的姐姐以及他从高中一直到现在的那一群朋友,关系简单,情感真挚,他们是一类人。之舟,你明白吗?林一和祝玉是一类人,而你,你和我们是一类人,是注定会仗着她的好仗着她的性格来伤害她的人。这点你永远也改变不了。”

    “之舟,我们都太自私了,有了一点好,还想要更多,犯了一些错,总希望别人宽宥,总不想受到惩罚。”

    “有什么用呢,我告诉你喜欢祝玉的人是林一,你就从工作室下手想拖垮他,不能再这样了,之舟,换一个人好不好。祝玉这一遭,你就当她死了,你换一个人,重新去爱好吗?”

    迟温言尽于此,他最后说,“你如果还抓着祝玉不放,我会支持你,但请你自求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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