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然而老天还继续和她开着玩笑。

    祝玉手边的手机又响起来。

    是工作室里新来的实习生周冬冬,“祝玉姐,行雨姐进医院了,你快来!”

    ......

    祝玉一边下楼一边给夏之舟打电话,天边渐暗,下班高峰期车流不息,又遇到一个红灯,她止不住的焦急,“快点啊!”

    “没事。”夏之舟握住她的手,沿路的灯依次亮起来,可打到他眼前,又觉得什么东西好像被蒙上了一层轻纱,清晰的路况也变得模糊。他想揭开,可太荒诞,道路平坦无阻,哪里有什么阻碍?

    可人生来就对危险有预判,地点是医院,去医院的这条路让人担忧加重,顺带着拔起其余一些隐藏的担忧,他自己寻摸不到,安慰也不着阀门:“没事的,电话里只是摔了一跤,别担心。”

    祝玉点头,她一刻平静不下来,周冬冬在电话里都带了哭腔,说人昏过去了,让她快点来。

    等到了医院,周冬冬在门口接她。

    “怎么样了?”

    “在产科输液。”

    祝玉走得太快,被绊了一下,也没听清她的话,只问,“怎么回事?”

    “就刚才有一个男的来找行雨姐,不知道怎么的就吵起来了...后来门一开,那个男的就把行雨姐抱出来了,问我们谁会开车,往医院开,我就跟着过来了。”

    周冬冬已经把祝玉带到病房前了,一推开门,沈行雨一只手扎着针管,另一只手努力地去够旁边的水杯。

    祝玉急忙走进去,给她倒了杯水,顺势在床边坐下,心疼不已,“怎么了?”

    “没事,没看清路摔了一跤。”

    人看起来没事,可祝玉心里的惶恐不降反升,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只好接着问沈行雨,“躺好,你摔哪了,膝盖还是手?磕到头没?”

    “没有没有,你不用操心了!”沈行雨坚持说自己没事,转头看到夏之舟,她好像并不太惊讶,径直问旁边的女生要手机,“冬冬,我手机呢?”

    “落在工作室了姐。”周冬冬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有些不好意思,“刚走的太急,忘了。”

    “休息好了我一会回去给你拿,”祝玉眉头就没有平过,抬头看了眼输液的瓶子,按了床边的铃。

    “祝玉我没事,我...”沈行雨话没说完,护士已经走进来了,“八床,还剩一瓶...八床家属是吧,你朋友这属于先兆流产了,前三个月小心点,下次要是再摔,可能就保不住了。”

    “怀孕了?”

    护士走之后,祝玉先是惊诧,随即而来的第二种高兴的情绪让她一下笑出来,手上小心翼翼地去摸沈行雨的肚子,满脸不可置信,“怀孕了...我,我要做干妈了!”

    “我要做干妈了!”祝玉转头对夏之舟说。

    她很高兴,可是她的高兴对上夏之舟和周冬冬惊讶的脸,再转头对上沈行雨低头躲闪的神情...

    是不是有什么被她忽略了?

    祝玉的笑容慢慢收了,斟酌着问,“我怎么不知道你谈男朋友了啊?”

    “刚谈的。”沈行雨低头去看自己输液的手,小声地说。

    “那...是谁啊?”

    祝玉发现自己今天问了别人好多问题。

    听到熟悉声音的那一刻,她还想问,上天是真的再跟她开玩笑吗?

    “祝玉,之舟,你们来了。”

    迟温手上拿着缴费单,夏之舟听到声音转头,那层莫名而来莫名飘走的轻纱被撕开,他内心最不想面对的情景上演,四年前被迫别离的利箭残仞熬过光阴消磨,在这一刻重新发挥威力,强迫在场众人重演一场经年的悲剧。

    迟温低声跟周冬冬说让一让。周冬冬还不肯,她挡在病床前,跟祝玉告状,“就是这个人,姐,我看见他动手了!”

    “刚才太冲动,但我没动手,小姑娘对我敌意别太大啊。”迟温笑了下,走到病床前,手里化验的单子放到一边,弯腰去问沈行雨感觉怎么样。

    “还好。”沈行雨小声说一句,把手抽了回来。

    迟温这才看向一旁的祝玉,重新寒暄道,“祝玉,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迟温,是觉得四年前我不够惨,所以你不肯放过行雨是吗?”

    “我爱她,所以永远不会放开她。”

    “你倒是比杀人犯都执着。”

    迟温若无其事,祝玉却不肯就此揭过,沈行雨急忙说,“是我走得太急,我自己摔倒了,他来扶我的,他也很害怕,祝玉,你别...”

    “我没事,你别激动,一会跑针了。”祝玉仍旧板着脸,但语气放轻了很多,“躺好。”

    周冬冬不知道她们发生了什么事,但打眼一看也知道是大事,她一步一步移到门口,盘算着把门关上,自己也跟着出去。

    祝玉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对迟温说,“迟温,你能出去吗?”

    “这一次不能。”迟温很执着,他这次没做错事,“祝玉,怎么说也是老朋友见面,你能不能冷静下来听我把话说完?”

    “冷静?我如果不够冷静这会你应该以伤害孕妇的罪名在派出所,迟温,我想问问你,我和你见过三次,两次都是在医院,你觉得我该对你什么态度?”

    “这一次我没动手,我只是知道她有孩子了我太高兴,我想带她来检查所以走得急了点才摔的。”

    “祝玉姐...”一道弱弱的声音飘过,“不是这样的。”

    周冬冬瞥了一眼迟温,飞快收回目光,眼一闭心一横,“他来的时候行雨姐在和轩哥讨论设计方案,他特别凶,一来就把行雨姐拉进办公室了...我听见吵架了,你可以问行雨姐。”

    病床上的沈行雨一直沉默,她把头偏在祝玉这边,迟温要去拉她,她不肯应他也不肯说话。

    祝玉最终没控制住自己,她从床的这边走过来,拽了迟温的胳膊就把人往外推,“你出去。”

    “我不想看见你,你走!”

    夏之舟急忙往祝玉这边来,祝玉太激动了,他把她拥进怀里,想要化解她的一些激动。

    夏之舟一来,迟温终于得了空说上句话,“祝玉,这一次我没有怀疑她跟别人怎样,我也没有动手。她怀孕了,我不想让她工作,想带她来检查一下,她不肯,往外走的时候没看清路摔了一跤,是我把她送来医院的。”

    “工作室开了两个月,一个月我们都在里面熬夜赶工,她还能因为看不清路摔倒吗?”

    迟温压着脾气,“你可以去看工作室的监控。”

    “那你可不可以滚出去?”

    祝玉情绪控制不住,她指着门口的方向,也不管这里是医院不可以大声喧哗,“你能不能滚出去?”

    迟温脾气上来,一下甩开祝玉,被夏之舟折了手腕往前推两步,“别动手。”

    迟温站稳,看夏之舟护她,嘴角忽然一抹冷意,“祝玉,你都跟夏之舟在一块了,为什么还拦着我和小雨?你手断了你都能原谅夏之舟,她摔一下我就罪该万死是吗?”

    “迟温!”夏之舟面上无波无澜,实际上有些僵硬的语气出卖了他。

    经年已过,大家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夏之舟今年二十二岁,比他的哥哥在这个年龄段更加厉害,可以强硬地拒绝他的父亲的要求,可以有底气离开夏家,可以在四年后重遇祝玉时问心无愧站在她面前,凭自己给她一份幸福。

    但世事不饶人,他还有好多不可以的事情。

    例如现在,相同的事情一再发生,就像一个怪圈,他被排除在外,三个当事人他一个不能伤害,又从来身处其中,自以为是努力地寻求最好解决的办法,但总是一塌糊涂。

    他只能让迟温先退步,是他太突然了。

    迟温不肯就此结束,他的目光落在沈行雨身上,眷恋情深,他重又放低姿态,对祝玉低头,“我说过这次不是我的错。”

    “那是我的错?”祝玉站在沈行雨的病床前,她比任何人都痛,“对,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时刻在她旁边,所以不知道你们两个在一起,也不知道她连孩子都有了是吗?”

    迟温能理解祝玉为什么一直对他意见那么大,他试图解释,“我之前,是因为我自己对感情不是很专一,所以我会去有些蛮横地怀疑她,但我改了。”

    嫉妒心和占有欲,深知自己在感情上的卑劣,残忍地由己度人得来那些蛮横的怀疑,伤害了沈行雨,也重伤自己。

    可他真的喜欢她,他还是想再求一个能和她在一起的机会。

    四年前他不能保证,他还能梗着脖子转身说走就走,可他只有转身就走那一刻是不痛的,剩下所有时间,无时无刻不在依托回忆后悔。

    “祝玉,我是真的喜欢小雨,也一直想弥补。当年是我的错,我认,我反省了我也改了,可我真的很喜欢她,所以你给我个机会,我向你保证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行吗?”

    他改了,真的。

    祝玉不想搭理他,她脸憋得通红,气到了极点嘴唇都在颤抖,却还拽不动迟温,一眨眼,她落下两滴泪,抬头看向迟温,语气近乎无望,“不能给。”

    她拥有的东西真的很少,像小女孩努力攥紧仅有的一盒火柴,她深知火柴燃烧幻象短暂,因此并无退路,因此每一根都很珍贵,木棍不能折,红磷不能燃,一点木屑都不能碎裂掉落雪地。

    经历的都是险恶,事实又摆在眼前,她不敢去轻易相信别人一句“以后不会再这样”的空头支票。

    那是她最好的唯一的朋友,是除了外公外婆之外最亲密的家人,也是和她一样,早就无依无靠彼此支撑的另一个自己。

    祝玉的眼神太悲伤,她的右手紧紧攥着病床的栏杆,嘴唇死死抿着,转身去看沈行雨,一个字一个字说,一滴泪一滴泪砸,“行雨,不能给。”

    她的身体只支撑她说完这句话,很快她彻底脱力,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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