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事情并不那么顺利。在高专休整一天顺带做了全身的检查之后，我们才回到五条本宅。

    看着书房里的一片狼藉，五条悟少见的沉默了。

    就这么让两面宿傩消散真是太便宜它了。

    “难解你心头之恨是吧。”坐在软垫上，硝子一边帮我治疗着可逆的损伤一边开口。是的，这次不知是什么原因，在动用灵魂击杀宿傩的时候，我灵魂上的灼烧伤根本无法被彻底治愈。

    五条悟双手插兜背对着我站着，遮挡住了很大一部分的阳光。

    我看着满地无人整理的残局和屋外正在被人处理的已经死亡的家仆，心中又升起一丝被人算计的不快。可是话到了嘴边，还是变成了歉意。

    “当时若我再敏锐一些……”

    “不是你的问题，”五条悟蹲下来，开始收拾书房，“五条家内部的问题我今天会彻底肃清。”

    “你以后是这里的主人，我希望他们都能牢记这一点。”

    ……这话有些霸道了。不过也很符合他的风格。我的视线追随着他，随后又转向我身边的硝子。

    她果然是一脸牙酸的表情。

    为了不继续留在这里被五条悟秀一脸，硝子脸手上的动作都加快了不少。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硝子最近的档期很满。

    似乎宿傩死后，咒灵们纷纷开始骚动，战斗一结束，所有咒术师都不得不继续投入祓除的工作里。这样一来，伤亡的术师反倒是比愁云惨淡的前段时间更多了一些。

    这样的情况让所有能给他人使用反转术式治疗的咒术师和辅助监督们一下子工作量激增。我抬眸望向硝子，她眼下的青黑更加严重，不过精神状态比以前好了不少。

    毕竟笼罩在咒术界的阴云基本上都散尽了，终于迎来了雨过天晴的好天气。

    五条悟蹲在地上清理残局、挑挑拣拣，嘴里还在念念有词。不过声音有点太小了，我听不清楚。

    “还是老样子，注意一下她的咒力波动，别的没了，告辞。”不一会儿，家入硝子快速收拾好自己的物品，面对五条悟这种死不要脸还过分粘着女朋友的类型，她选择了眼不见为净。

    “嗨嗨～再见再见。”五条悟盯着手里的纸，大声回应着硝子示意他知道了。

    于是身边这位医术高明的咒术师神色复杂地望了我一眼，拍了拍我的肩膀，随后快步离去。

    周围陷入有些诡异的安静里。我被这一眼盯的一头雾水，又转身看了看出奇安静的悟。隐约猜到了原因。不就是哄猫吗！咽了咽口水，我站起身来，朝着在书房里来回走动的高大背影走去。

    “我来帮你吧。”我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向热情似火的某人没有理我，只是定定地望着手里的纸——好像是我不小心撕裂的那几张。

    我凑到他身边，准备看一眼这几张纸上都写着什么。当时走的太急，我根本没有注意过。

    泛黄的旧书页上，我的血迹格外明显。我握住悟拿着书页的手示意他蹲下来一些好让我也看看，却突然抬头看见了他呆滞的表情。

    ……？

    五条悟露出了呆滞的表情？

    我有些稀奇了。顾不上看书上写了什么，我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五条悟的眼睛看。

    三秒钟后，五条悟才有了反应。他的视线从书页上移开，转而直直望进我的眼底。

    “锦书……”他喃喃道。

    我的瞳孔骤然缩小。

    “你在说什么？”我颤着声音问。

    悟丢掉手上的纸，宽大的手上轻轻捧起我的脸，一下一下温柔的抚摸着我的脸颊。

    “锦书……云中谁寄锦书来，”他用还不太熟练的、发音仍旧有些蹩脚的中文轻声说道，“小春，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名字。”

    眼泪唰的一下从我的眼眶里掉出来，融进他的指缝里。我鼻头酸酸的，忍着快要紊乱的呼吸问他。

    “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了，”他眨了眨眼睛，“那首词，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觉得会是你的名字。”

    “我把所有我觉得有可能的诗词全部记了下来，再继续筛选。”

    他花了很久的时间，在我在他怀里入睡以后，在他没有课和任务的时候，在每个千篇一律的任务之后。他仅凭一点灵感的相通，筛选掉大半的宋词。其余的，只是默念几遍，然后期待着某一刻能够得偿所愿。

    终于他等到了。五条悟的六眼终于看清楚了我身上所有的咒力信息。领域展开之后，与现实世界的再一次相通让我再一次丰盈了咒力的存储，让我彻底被这个世界接纳，也让我的灵魂永远被困在这个世界里。

    五条悟把又被我泪水打湿的书页递到我面前，我接过放在手里，才发现那首李清照的《一剪梅》上沾染了我的血，此刻已经氧化、干透。枯萎的梅花映在泛黄的书页上，花蕊里正是我的名字。

    “锦书。”他把我拥入怀里，像是终于放心一样，把身体的大半重量都压在我身上。

    我终于是抬起双臂回抱了他，无法控制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袖。

    “是我，”我冲他笑，“是我。”

    这一次拥抱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从来没有这么用力过，就好像是在确定，我是真实存在着的，不是随时都会因为某个术式而消失不见的另一个世界的旅行者。

    “锦书，这次不会再走了吧。”

    当时的我当然也和他一样这么想，于是重重地点头。

    即将到来的，终于不再是多事之秋。

    天总不遂人之愿。当你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总会有一些意外发生。

    宿傩死亡之后，除了支持五条悟的学生和咒术师这一派，御三家还有其他一些咒术世家的人、诅咒师都想抓住这个机会在新的咒术世界里得到一席之地。虽然明面上没有什么激烈的冲突，但是暗地里的绊子就没有消停过。

    为了快刀斩乱麻永诀后患，我们所有人都在大战结束之后依旧活跃在咒灵祓除和诅咒师剿灭的任务里。在最初的咒灵潮之后，凭借着我们的新结界，咒灵和诅咒师的实力被大大削弱，又因为五条悟积极推进了咒术师接取任务和指派任务的规则，年轻学生和咒术师的伤亡减少的很快。

    “准备好了吗，锦书！”初秋里的某天，五条悟掀开了我的被子。

    我不满意地睁开眼，嘟囔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话，然后往他身边靠了靠。不想起床。我迷迷糊糊地想。

    五条悟顺着我的动作把我一把从床上捞起来，心情颇好的开始帮我刷牙洗脸。我任由他摆布我的脸和嘴巴，心里想着能多睡会儿就多睡一会儿。

    眼睛都睁不开。

    悟的心情很好，他哼着小曲，准备开始上手帮我换衣服。

    换做平时我肯定一个激灵把他赶走，但今天不知道是为什么，我真的特别疲倦，都没有推开他的想法，只想懒懒的睡着。

    对于我的纵容，五条悟相当高兴。他端出我和他同款的咒术师制服，开始帮我脱掉本来就松松垮垮的睡衣。

    我虽然不太想动，但还是抬了抬手配合他脱衣服。

    “今天怎么这么配合我，”五条悟高兴极了，像是终于等到了期待已久的礼物，一边哼起小曲一边帮我脱掉睡衣，“小锦书~”

    内衣、短袖、外套，裙子、长筒袜，明明是第一次，但悟换起来相当熟练。

    难不成偷偷练过。被他拉着走到门口玄关的时候，我盯着他握紧我的手，开始联想五条悟练习这些东西时的样子。

    不对，他不是偷偷练过。我突然想起来之前某人穿了野蔷薇还是真希姐的裙子，被狠狠制裁的场景。

    没绷住，我在他身后大笑起来。

    悟转身一脸疑惑地看我。盯了我一会儿，他终于也是对上了我的电波。

    “难道小锦书是想让我今天和你一起穿裙子去上班？完全可以哦，我要那条蓝色的！”

    “别别别！哈哈哈哈哈哈！”我赶忙笑着拒绝他。

    “啊，终于醒了，”他捏了捏我的鼻子笑着说，“那我们出发吧。”

    今天的工作是改造最后的中央结界，并且把所有结界的终端都连接起来一起升级成更新的版本——五条悟自掏腰包斥巨资完善的2.0版本。

    结界的升级和联网操作我已经烂熟于心，一天的时间完善两个完全没问题。

    在五条悟熟练的辅助之下，我在下午五点就完成了最后一个结界，也就是位于高专内部的一号结界的联网。天元大人已经彻底不需要工作了，进入了半退休的状态。不过她还是主动揽过了对于结界的日常维护和管理的工作，毕竟在这一块她确实是最专业的。

    走出薨星宫外层层叠叠的鸟居，我正准备和走在我前面半步位置的五条悟说自己好累想赶快回家，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

    心中一紧，我急忙想要抓住身边悟的手让他注意到我的异常，可是一伸手，我的手竟然穿过了他的身体！

    脑中恢复了片刻清明，我大喊起来。

    “悟，你看看我！”还好，声音没有消失。

    五条悟正准备打趣我，却突然意识到我语气的异常，连忙摘掉才戴上不久的眼罩，转过身来查看。

    我看到他的眼睛里流露出异常少见的迷茫神色。

    他也伸出手，尝试着拉起我的，但也没成功。我感受不到温度，他的手也穿过了我的手，突兀地落了下去。

    “怎么回事。”他皱紧了眉头，六眼死死地盯着我，希望能够获得什么信息。

    可是很显然他没有发现。思索片刻，他环住我还没有变透明的腰把我整个抱起来揽在怀里，让我与他胸口相贴。

    属于五条悟的咒力在一瞬间牢牢包裹住我的身体，似乎是想要阻止我身体诡异的变化。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突然又变得好困，上下眼皮马上就要糊在一起了。

    “锦书，不要睡！”五条悟朝我大声喊着。

    我勉强睁着眼睛，看着他紧张的脸。

    “我好困。”我的声音变得模糊又飘渺。

    “不要睡。”他的咒力又缠绕我紧了一些。

    “好，我不睡。”我努力回应着他，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和腿都开始变得透明。

    脑海里突然涌入很多碎片化的场景。都是我没有经历过的，但却又无比真实。有我在实习单位苦命加班的场景，有我和父母一起去了某个地方旅游的情节，甚至有我出国留学的画面。难道……我要回去了？

    不可能。我的灵魂已经彻底被这个世界接纳，虽然能够获得现实世界的咒力和物品，但是已经彻底失去了回到高纬度的能力。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

    想不明白，然后我在五条悟的呼唤里彻底失去了意识。

    本人命里与硝子应该是有解不开的缘分。

    几分钟后，我再一次睁眼。得，又是高专的医务室。硝子坐在我身边，仔细替我检查了一遍全身。

    “大概是咒力波动的新的形式，”她嘴上还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我的建议是以后尽量不要领域展开了。”

    “因为我没办法预计下一次领域展开之后她的身体会消失多少，是全部消失还是和今天这样，都不知道。”

    “她太特殊了。”

    “我知道，”五条悟坐在我的床边，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我的眼睛只能看出来她的咒力在消失。”

    我转头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好过分，但是又没有任何办法。

    “对不起，悟。”我轻轻说道。

    五条悟伸手紧紧握住我已经恢复正常的双手，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那你愿意遵医嘱吗。”

    我被他整的哭笑不得。

    “当然没问题，我不会逞强了，”我捏了捏他的手，“我很惜命的，以后搬救兵就是了。”

    他向我投来一个不那么信任的眼神。

    我双手做投降状：“真的真的。”

    “好，那你以后多搬搬我。”悟站起来揉了揉我的发顶，随后利落地把我抱在怀里，一个瞬移回了家。

    可是，从那天以后，我的身体就变得不稳定起来。只要我稍微使用一点咒力，就有可能短暂的失去身体的某个部位。有一次，甚至整个人都消失了。

    五条悟看起来很不好，隐隐有崩溃的征兆。我很难过，却没有任何办法。我只能完全停止使用咒力，注销了自己的咒术师身份，仅仅剩下了管理结界的工作。

    即使是这样，我的身体也还是非常不稳定，总是毫无征兆的消失又出现。连带着，我的精神也很差——每次又要开始变透明的时候，我就会很困，抑制不住要睡觉的本能。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家入硝子不知道，六眼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终于，这种令人抓狂的日子也一天天过去。时值深秋，是我出生的时节。

    我实在秋天出生的。所以父母才给我从那首词里取了名字。我坐在庭院里看着那棵每天陪伴着我工作的大树发呆。

    这棵树上已经不剩几片叶子了。一阵微风吹过，又落下来几片。我捡起一片掉在我身边的枯叶，失去了水分的它显得十分脆弱，轻轻撵一下就会碎成粉末。

    然后它也会消失，落进土里，直到明年春天再一次回到树上，成为别的树叶的一部分。

    那么我呢，我会不会在某一天彻底消失，却无法成为某个新生命的一部分，而永远的消失呢。

    我看着地上的落叶。有已经开始腐烂的，也有明显没有落下来多久的，还有些倒霉蛋子没有黄透就飘落了，叶子上还留着淡淡的绿意。

    会遗憾吗。我漫无目的地想着。手腕上是温润的白玉镯子，悟今天早上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作为现在咒术界最有话语权的人，在合理的分配规则之下，如今悟也能空出一整天的时间和我一起庆祝。

    现在，他正在前厅忙碌——他想要让大家一起和我过这次生日。

    “晚上大家都会来，”早上起床的时候，他有些兴奋地对我说，“‘七濑春’的好朋友们应该继续和她成为朋友，不是吗？”

    我还挺期待的。

    树上就剩下最后五片叶子了。我眯起眼睛又仔仔细细地数了一遍。

    又是一阵裹挟着凉意的风。我紧了紧自己宽大的披风。

    ……扯不动了。

    我低下头去，玉镯已经掉在了地上。

    啊……又来了。

    面对又开始逐渐消失的自己，我的内心已经无比平静了。重新抬头，我盯着那几片叶子继续发呆。

    反正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又开始困了。

    眼皮一下一下地打架。

    这次我没有阻止自己的本能。我突然觉得好累。

    就，任由我自己睡一次吧。

    五条悟来找萧锦书的时候，只找到了残留着小姑娘体温的白玉镯子。

    2019年的深秋，七濑春的朋友们来参加了她的生日。

    可在她生日的那一天，七濑春、十二役春、萧锦书，都不见了。

    她留给了所有人记忆，还给了所有忘记曾经的她的朋友们一切记忆，消失在那个秋天的早上。

    她没有带走任何一件东西，甚至把这个世界曾经收回的都还给了大家。可是，就那样毫无征兆的，她只留在了大家的记忆里。

    咒术回战的世界依旧朝着充满希望的方向发展着。

    五条悟，这个萧锦书在这个世界里联系最紧密、关系最亲密的人，也并没有表现出多么巨大的悲伤。起码在大家面前。

    那天晚上，他平静地告诉了所有人自己的爱人消失的消息。在往后的日子里，当小姑娘曾经的同学们还在难过的时候，他已经又和最新入学的一年生们打成了一片。

    “五条老师有女朋友吗？”新生在某次跨年级的聚会上提出了这个问题。

    在二三年级诡异的沉默里，五条悟笑容十分灿烂。

    “有，”他漂亮性感的嘴唇勾起，“老师很爱自己的女朋友哦。”

    “师娘的工作很忙吗？从来没见呢。”另一个新生接着提问。

    “真的很忙，”五条悟在高年级们复杂的眼神中沉默了许久才回答，“忙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见面呢。”

    说完他喝了一口随身携带的加了巨多糖的西湖龙井，徒留新生们面面相觑。

    五条悟原本以为，没有了锦书的日子应该会相当难熬。但实际上，他每天的工作量足够让他暂时不去思念她。

    五条悟也从来没有动过寻找锦书的心思，因为他知道没有用。

    有些时候他也会想，如果他不是六眼、不是最强、看不透她消失的本质，是不是可以一直寻找，永远有希望。

    可是，他不是，也不会自欺欺人。

    爱情从来就不是最强生活的全部。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要肩负很多责任，还要做好许多关于整个咒术界未来的规划。就像他的小姑娘一样。

    可是，他怎么会不想她呢。

    五条悟从那天之后又住回了学校的宿舍。不过，他顺手带走了萧锦书最珍爱的那只鲨猫抱枕。那时候总是要把这只毛茸茸的鱼从小姑娘的怀里偷偷抽出来，把自己的手塞进去，现在，他五条悟也得抱着这个两米长的家伙睹物思人了。

    抱枕上属于小姑娘的味道一天天的减淡。五条悟依旧用着之前和锦书共用的沐浴露和洗发水，可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五条悟开始有了时不时叹气的习惯，虽然仍旧是一副不靠谱教师的样子，但比以前给人多了一丝割裂感。

    察觉到这点变化最明显的就是伊地知。以前送五条先生出任务的时候，一般来说只有极动和极静两种状态，但基本上，他没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几乎不会展现出疲惫的神色。

    现在，五条先生变得喜欢在路上望着外面叹气。伊地知也恢复了记忆，也大概猜的到他叹气的原因。但是，没有人能帮助五条先生。

    因为所有人都只剩记忆而已。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整整三年。关于萧锦书生活过的痕迹几乎都消失了。大家每每回忆起来，都觉得她的出现好像就是一场梦。

    但是好像，她做过的每一件事情都那样清晰地印刻在大家的脑海里。野蔷薇还记得她在高专的树林里用精确的射击替她挡下了偷袭，虎杖还记得她和自己半夜偷偷玩PUBG被夜蛾校长抓到，伏黑惠还记得一开始她装在自己影子里那一堆砍刀，硝子记得她每一次的好好认错就是不改，真希也记得她怯怯地说自己不会打棒球的样子。

    所以萧锦书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呢。

    没有人知道原因。

    “她还会回来吗。”当年的一年生毕业的时候，家入硝子问五条悟。

    带着黑色眼罩的最强没什么表情，他只是透过自己的眼罩望着窗外，语气随意地回答：“不知道。可能会吧。”

    没等硝子继续说些什么，五条悟又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她也回不去，她的故乡。她已经不属于那里了。”

    或许某一天，他还会遇见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姑娘。

    此时已经是2022年，萧锦书没有回来。

    事实上，大家都习惯了没有她的日子，只是每年在她生日的时候还会聚在一起，庆祝没有主人的生日会。后来，和她一起的学生们都毕业了，大家有的继续成为咒术师，在本土和海外频繁活动，继续着自己的责任和使命；有的同学没有继续成为咒术师，选择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有些人选择了留校当老师，有了和五条悟一样想法。

    和她所希望的一样，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没有分崩离析，没有满目疮痍。咒术界从至暗时刻恢复过来，未来好像一片光明。

    已经很少有人会期待她会回来了。

    2023年，深秋。

    又到了我的生日。我已经23岁了。得了导师的假，我飞回了故乡，准备和家人朋友们好好庆祝一下。

    生日前的这一个月，我总觉得自己的生活状态很奇怪。我好像总是对现实世界没有很深刻的感知，日子也过得很快，我好像总是不记得自己昨天做了什么，但是又能自然而然的完成自己的学业，在空闲的时候自己一个人玩玩游戏，有时候也和同学们一起。

    我觉得自己有时候并不属于我自己。我好像是自己生活的旁观者，好像是一直在做梦。但是好像也没什么大碍。

    在普通平常的日子里，我偶尔会想，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有时候我又会想，这几年我不应该存在与这个世界，好像是在别的什么地方，但是，我没有任何的记忆。

    说来也好笑，这段时间我只有在玩PUBG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在完全掌控自己的身体。我会对周围终于产生确切的感知，让我坚定的相信自己是真实的活着，而不是在做梦。所以尽管这个游戏早就不在火爆，我也依旧时常上线玩一两把。

    下了飞机回到家里，爸妈还没有结束一天的工作。为了倒时差，我没有上床睡觉，忍着困意坐到书桌前，决定打一把游戏。

    熟悉的飞机轰鸣声响起，我熟练的依照航线标下了最适合我打法的点位。等待、跳伞、开伞、落地，一气呵成、精准无误。

    我虽然舟车劳顿，但是心情很不错。连带着，今天在游戏里也是欧气满满。在进入安全区的路上，我成功以一敌二击杀了两个想要收割我的人。一个盒子离得远，我就只舔了离我进的那一个。

    比赛已接近后半程，毒圈缩小得很快。我惊喜的在跑毒路上遇到了没有被人舔过的空投，并成功从中获得了我最爱的AWM。

    看着游戏里这把绿色的、闪着金属暗光的狙/击/枪，我快乐地从背包里掏出我从刚刚那个盒子里捡到的消/音/器和六倍镜。

    如此一来，萧锦书快乐枪就完成了！

    有了它的加持，我一路人挡杀人，很快就成为了决赛圈里唯二存活的玩家。

    躲在高处，我开始推测另一个玩家的进圈路线和现在藏匿的位置。

    正当我为找不到具体地点发愁的时候，耳机里传出了极微小的一声脚步。

    我心中一喜，但也不能动作过大。谨慎的调整了自己的视野，我锁定了离我不远的一块石头背后。

    看来就是这里了。

    我把枪切换为AWM，对着石头打开了高倍镜。镜头里，没有玩家的身影。

    “躲得真好，”我给予了对面高度评价，“可惜，圈刷在我这里咯。”

    随着我的话语，最后一个决赛圈也已经刷新。我的位置正好处在圈的边缘，而对方玩家已经被划到了圈外。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是拼药还是铤而走险，就看他了。

    我紧紧盯着石头背后的动静。

    终于，在缩圈倒计时快结束的时候，我在视野里看到了对面带着平底锅的屁股。

    撇了撇嘴，我收起倍镜，密切关注着他的动向。

    耳机里传来拔插销的声音。

    要扔烟/雾/弹了！我皱皱眉。

    赌一把。

    当烟雾升起之后一秒内，我朝着自己预估的地方开/枪了。

    “砰——”

    结算界面跳了出来。

    看着屏幕上明晃晃的“1”，我兴奋地大叫一声，丢掉了我在手里的鼠标。手心里已经全是汗水了。

    “吃鸡啦！”我哼起小曲，准备站起身活动活动有些酸涩的脖子。

    然后，毫无征兆的眼前一黑。

    2023年，咒术回战世界。萧锦书消失之后她的第四个生日当天下午。

    五条悟正在和新一届学生介绍着自己尊贵的“Grate Teacher Gojo”身份。

    讲台下面一共三个学生，表情复杂地看着这个似乎非常不靠谱的班主任，互相交换了几个一言难尽的眼神。

    “砰——”一声清脆的枪响，紧接着，不知道哪里出现的烟雾弥漫了整个教室。

    伴随着学生们猝不及防被呛到的咳嗽声，烟雾在一分钟之后才慢慢消散开来。

    台下的学生们惊讶的发现，刚刚还上蹿下跳的五条老师此时僵硬地站在讲台上，怀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发黑瞳的年轻女孩。

    女孩怀里正抱着一柄崭新锃亮的AWM狙/击/枪，枪口还冒着烟呢。

    在三双呆愣眼睛的注视下，五条悟笑着开口。

    “23岁生日快乐，锦书～”

    他怀里的女孩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双手下意识的攥紧了自己怀里的枪。

    突然，她想是记起来了什么，嘴角一撇，眼眶瞬间就红了。

    丢掉怀里的枪，被五条老师唤作锦书的女孩环住他的脖颈，随即号啕大哭。

    “是不是又让你等太久了。”

    五条悟笑着摇摇头。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锦书，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