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

    温知念并没有骗她。虽然她们与刘家一行人隔了十来步的距离,但架不住温知楠身材高挑,五官美艳,那名紫衣男子自向她们这边望过来,眼神就直勾勾地定在她身上。

    温知怜气得直绞帕子,她见温知念说得真诚,只道二姐真是站在自己这边,咬着她的耳朵小声道:“那位便是刘夫人的娘家子侄,昌平侯府的三公子何鸿骁......”

    刘夫人出身京城昌平侯府,她的父亲是上一任昌平侯何锡,其母亲是萧姓宗亲,与当今天子同属一脉。这位何公子就是刘夫人的哥哥、也就是如今的昌平侯何繁的嫡子,在侯府的年轻一辈中行三,听说在家中很是受宠。

    尊贵的身份加上还不错的皮囊,难怪温知怜早早地探听消息、做好准备......

    刘家一行人走到她们跟前,方才出言不逊的刘云茵继续嘲讽道:“温大小姐不是见过不少好东西么?怎么见了几个花灯反倒大惊小怪起来了?”

    温知念不由有些无语:这些贵族小姐还是吃得太饱了,一点小事记仇到现在......

    而温知楠一如既往地没听出弦外之音,兴奋地指着台上道:“这几个灯笼确实扎得漂亮!我在幽州从没见过这样精巧的!”

    与温知楠相处的时间长了,温知念渐渐觉得,迟钝也是一种好事。与心思细腻、敏感多疑的人比起来,这种不为繁琐所困的钝感,反而会让生活变得轻松。

    另一边,何鸿骁早就对温知楠的容色垂涎不已,走近了一瞧,旁边竟还有两位天仙般的妹妹。只是其中一个穿得有些臃肿,厚厚的绒毛斗篷遮住了身材,只露出一张清丽的脸蛋。而她身边还站着一位朱唇粉面的女孩,体态袅袅婷婷,一双妙目朝他匆匆瞟了一眼,随即如受惊的小鹿般垂了眸,颇有几分欲语还休的情调。

    他心里暗道这趟应州来得真不亏,一面朝几位姑娘拱手作揖,露出一个自以为风流倜傥的笑容。

    “这几位就是知州大人的千金吧?在下何鸿骁,家父昌平侯。这一次前来应州给姑父、姑母拜年,没想到在此处遇见几位妹妹,真是有缘呐......”

    刘云茵见他一脸献媚的相,嗔怒地喊了句“表哥”跺了跺脚。刘云蕙倒是对自己这位侯府表哥的做派见怪不怪,她怕何鸿骁把主意打到温知念身上,笑着将温知念拉到自己身边来。

    “念姐儿,上次你去我家还没见到我弟弟世安吧?今儿正巧碰见了......”

    她将不情不愿的刘世安也拉过来见礼。温知念瞧着那张娃娃脸,实在想象不出他在青楼放浪形骸的模样。心说他怕不是与自己一样,也是外界舆论的受害者?

    这么一想,她心里就升起一股同病相怜之感,声音也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见过刘公子。”

    温刘两家关系亲近,刘世安也曾与她打过几次照面,每次温知念都对他没什么好脸色。这次却出奇的温柔,一声“刘公子”叫得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以前不都直呼我‘刘世安’的吗?怎么今天倒叫起刘公子来了?”

    温知念一顿,暗骂他没情商,这种事情私下说不就行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她怎么下台!

    她只能咬咬牙:“以前是我年轻不懂事.......”

    刘云蕙见状,掩面笑道:“念姐儿不必与他拘礼,如我们一般,喊他世安就是了......”

    温知念尴尬得脚趾抠地,只想赶紧逃离这种被强制安排相亲的场面。也不知是不是老天听到了她内心的呐喊,一声铿锵的锣响炸的在台上响起,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一位衣着光鲜的老者走上台子,朝台下众人拱拱手。

    “各位,这三盏花灯是我们沈老爷请了十余位能工巧匠,耗时三个月精心打造,趁此元宵佳节,与诸君共赏......”

    听到一个“沈”字,温知念便明白这三盏灯为何能有这么大的排场了。

    沈家是平阳府首富,整个平阳几乎半数的绸缎庄都是沈家的产业。同时,皇家所用的织锦和丝绸,大多也是由沈家供应。像丝绸、云锦这一类的高端奢侈品,本来也只有达官贵人才消费得起,用现代话来说,沈家的客户群体都是大炎的高净值人群。

    可是近两年,沈家似乎也准备发展中低端客户,开始卖起了物美价廉的棉麻衣料。这就好比普通上班族吃土几个月都买不起的国际大牌,突然出了一款平价商品,自然就遭到了百姓的热烈追捧。

    为了打开平民市场,彻底打响沈家的名气,这次元宵灯会,也属沈家出力最大。像温、刘两家这样的官宦人家,是不宜在百姓面前卖弄财力的,拿几个精巧一些的灯笼出来充个场面足矣。而沈家却不一样。

    他们本就是当地首富,再怎么彰显财力也没人会置喙。像今日这样万人空巷的盛况可不是时时都有,他们自然要抓住机会把沈家布料的名声打出去,所以特意搭了个高台、请能工巧匠做了三盏吸引眼球的花灯,趁着介绍的功夫给沈家打一波广告。跟现代社会拿手机、电脑做噱头吸引大家抽奖是一样的道理。

    那位老者洋洋洒洒讲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在围观的众人都明显不耐烦了时,他终于讲到赢取花灯的规则:

    “......这三盏花灯,我们沈家不卖,有能者得!我们一盏一盏的来看——这第一盏灯,名叫‘一马当先’。赢得这盏灯的规则也与马有关,诸位请往后看——”

    众人随着他的手势回头,只见宽阔的锦宁街不知什么时候已被沈家人清了场,围观的百姓都被驱赶到街边民房檐下,身前用木板做了隔离挡板。街道另一头,一名家丁模样的男子牵了一匹毛色鲜亮、灰白相间的骏马,停在一里之外。

    “这匹马是我们大公子亲自调-教的凤头骢,可日行三百里,性情温顺,绝不伤人。谁能在一炷香之内,骑着它来到此处,灭了台上这盏气风灯——”

    他说着,命人用竹竿挑起那盏气风灯,挂到高台之上的刻灰描金云蝠纹灯架上。

    气风灯的外形与普通的圆形红灯无异,只是其灯罩是用糊窗户的厚纸糊成,通身涂了桐油,很难被风吹灭,故又名“气死风”。

    台下有人问道:“就这么简单?骑马过来灭个灯就行?”

    那老者抚须笑道:“自然没有这么简单。”

    他拍了拍掌,与此同时,锦宁街两侧民房的阁楼突然涌现二十来个沈家家丁,每人手持一个五彩的纸糊花灯,将其悬挂于二楼的窗台之外。

    那老者从身旁的家丁手里接过一把弯弓,一支羽箭,接着道:“骑马过长街,射中十个灯笼以上,且身上未挂彩者,才算过关。”

    原来两侧民房的屋顶上还潜伏了许多弓箭手,他们手中的箭是用蜡做的箭头,尖端涂了颜料,中箭者不会受伤,但从衣服上可以看出中箭的痕迹。

    经老者这么一介绍,底下众人都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这道关卡不可谓不难。

    锦宁街是一条笔直的长街,马匹只能直行,不能回头。这就意味着挑战者不仅要有高超的骑术,还得有绝妙的箭术,在马跑到高台之前必须射中至少十个灯笼。第二,沿途还要躲避不知会从哪个方向射来的暗箭,哪怕箭羽擦身而过,可能都会留下颜料痕迹。第三,挑战者还要在规定的时间内灭了台上的气风灯。这三点只要任有一点没达成,都算失败。

    温知念看得兴起,想到温知楠带到应州的弯月长弓,上面明显有磨旧的痕迹,想来使用已久。于是晃着温知楠的袖子道:“长姐,不如你去试试?”

    温知楠心里也有些跃跃欲试,但想到父亲并不喜她舞刀弄棍,还是按捺住技痒,摇摇头道:“爹和阿娘还没和好,我还是不要惹爹生气了......更何况,这挑战确实很难,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站在一旁的刘云茵将她二人的对话听了去,当即冷笑两声:“温大小姐,不行就是不行,说什么‘没有十足的把握’?你这吹嘘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温知念皱了皱眉,不懂这刘云茵对温知楠的敌意怎么这么大。一旁的温知怜看出她的疑惑,附耳跟她解释:

    “刘大人是平阳之首,刘家的几个女儿在平阳的闺秀圈子里一向是独占鳌头的,尤其又以刘云茵心气最高。长姐之前就得罪了她们一次,身材样貌又处处压她们一头,刘云茵心里自然是不服气的......”

    温知怜虽然说不上多喜欢温知楠,但她毕竟姓温而不姓刘,刘云茵以前对她就多有奚落,如今又摆出一副处处瞧不起温家的样子,她心里也微微起了怒意。

    “......她平日最喜欢出风头,瞧她那副志在必得的嘴脸,肯定早有准备......”

    温知怜猜的没错。刘云茵早就从沈家那边得知了今日的规则,缠着她父亲在应州的兵马司中选出了一个神箭手。她抬了抬手,那名穿着刘家家丁服的神箭手便从她身后走了出来。

    刘云茵得意地瞟了她们一眼,指着台上夺目的花灯道:“你——去把它赢下来!”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