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蛇

    冬日的清晨,空气格外的冷洌。上至主子下至丫鬟婆子都恨不得能在温暖的被窝多缠绵一会,却有人早早地穿戴整齐,叩响了思竹院的门。

    温知念被紫苑叫醒时,眼睛还迷迷瞪瞪的。

    “不是让你们跟父亲告假了嘛......就说我病了、求他免了这几日的请安罢.......”

    这还是温知念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赖床。

    昨晚她跟萧景翎唠到半夜,也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就睡着了,后来估计是萧景翎将她抱上了床。那人什么时候走的她也没印象,只记得他身上有股很好闻的香,似乎就是那日他让自己燃的伴月香的味道。

    那时她心里还迷迷糊糊地想:怎么不是男主专用龙涎香.......

    她给萧景翎的暖手炉此时也在被窝里,炉身还有余温。紫苑将手炉摸出来,吩咐茯苓去倒掉炭灰,又伏在温知念耳旁轻声道:“大小姐来看您了......”

    温知念这才猛的睁开眼。等她匆匆忙忙地洗漱完毕,温知楠已经在外间吃完了一整碟杏仁酥。

    “念念,你醒了!”

    看着妹妹脸上尚未消除的掌印,温知楠有些坐立不安。

    温知念在她对面坐下,嗔怪道:“你来了就直接进去找我,怎么还在外面等起来了?”

    温知楠叹了一口气:“爹爹昨天不是说我无礼嘛,我觉得他讲得有道理。以前在将军府,我想找谁就找谁,从来不知‘通传’为何物,以后我会改的......”

    她生的美丽,说起话来又像小孩子一般纯真,温知念的心都要被她萌化了。

    “以后你在别人那里守规矩就是,在我面前,尽可做你自己。”

    温知楠见她不怪自己,反而多有维护,感动得鼻头有些发酸。说着她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枚珠钗。

    “这是你昨日落在栖梧院的,阿娘让我给你送过来。”她觑着温知念的脸色,忐忑道:“我是来替阿娘向你道歉的,她......她太过分了!我已经决定,这一个月都不会再理她——不,两个月!”

    见她一本正经地说着孩子气的话,温知念不由失笑:“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情,你瞎掺和什么!不过......”

    “不过什么?”

    温知念手上捻着那枚珠钗,笑得颇有深意:“不过你若是真想做点什么,我这倒有个好差事。”

    到了下午,栖梧院里传出消息,让府里所有的丫鬟都在夕食之后去栖梧院问话,还特地强调上了年纪的婆子不用去,只要府里十来岁的年轻丫鬟。

    快到摆饭的时辰,姚氏和秦妈妈分坐在次间的炕桌两端,听姚氏身边的丫鬟香檀回话:

    “......消息宣出去后,果然有几拨人先后往清湘院去了,雪松看得分明,一个是负责咱们院外洒扫的谭婆子,一个是管着大厨房的李嬷嬷,还有一个是二小姐身边的青蒿。”

    雪松是姚氏从将军府带来的丫鬟,从小跟着将军府的护院学了一些拳脚功夫,翻墙爬树都不在话下。消息放出去后,秦妈妈就派她暗中盯着清湘院的动静。

    “二小姐这招‘打草惊蛇’真是高明。”秦妈妈捂着膝盖感叹道。

    昨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她如往常一样从栖梧院出来,准备去厨房布置几道姚氏爱吃的小菜。路上经过一处回廊,听到两个小丫头在花窗的另一头议论府里的年节礼,当听到“送给苏家的礼比姚家的重得多”时,她想凑近听得清楚些,却不想弄出了动静,被那两个小丫头惊呼一声跑掉了。

    她年纪大了,听话时隔得又远,就算真把全府的丫头叫到她面前来,一帮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声音也差不多的伶俐,她也很难保证能分辨出来是谁的声音。若不能一击即中,恐又要惹怒温语棠。所以秦妈妈迟迟不敢动手。

    直到今日,大小姐从二小姐的院子里回来,教给她一个法子。先故意散出消息,让那两个嚼舌根的丫头以为她要动手查了,紧张之下,她们肯定会去向苏姨娘讨主意。她们再派人盯着清湘院。

    如此一来,范围就窄了。

    “二小姐身边青蒿的声音我能听得出来。”秦妈妈摇摇头,先把她排除掉。“我是从咱们院子去往大厨房,这一路的差使要么归谭婆子管、要么归李嬷嬷管,她们两个手底下的丫头不多,或许能分辨得出来。”

    姚氏经过昨日的一番闹腾,今早起来就有些胸闷气短。她接过香檀端上来的药碗,冷笑道:“等查出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看苏氏还有什么话说!”

    “姑娘......”秦妈妈无奈地唤了她一声:“等事情了结,您还是去跟二小姐好好谈谈吧。亲母女哪有隔夜仇......”

    “......”姚氏抿着嘴没说话,仰着脖子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

    第一批丫鬟很快带到了栖梧院里,秦妈妈故意让她们每个人都单独说了几句话,有的人回话声音小了,她还特意让别人大点声。如此见了三拨,她点了三名在厨房帮忙的粗使丫鬟留下,余下的都散了。

    “你们可知,为什么独独留下你们三个?”

    三个丫鬟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一个大胆些的丫鬟站出来回了句“不知”。

    “我也懒得跟你们绕圈子,就直说了罢。”秦妈妈一脸严肃,将昨天早上的事和盘托出,拍着炕桌道:“现在我怀疑,那两个嚼舌根的丫头,就在你们三个里!”

    秦妈妈颧骨高耸、嘴角下垂,不笑时的面相颇为骇人。三个丫鬟里已经有个胆小的吓得后退了半步,那个胆大的瞪了她一眼,上前一步道:

    “秦妈妈这话说得好没道理!府里这么多丫鬟,您凭什么就认定是我们几个?若是靠听声音,府里这么多丫鬟的声音都差不多,您能分得清?更何况,谁知道您说的事情是真是假。老爷审犯人还得讲究人证物证呢!就凭您一张嘴,就要把我们下罪不成?”

    “呵!”秦妈妈还没发话,姚氏先冷笑了一声:“好厉害的一张嘴!真是随了你主子!”

    面对姚氏,那名叫小秀的丫鬟不敢再放肆,只是欠了欠身道:“奴婢的主子是老爷,是夫人。奴婢不知道夫人说的是哪位主子。”

    小秀振振有词,另外两个一言不发。场面僵持着,秦妈妈也犯了难。

    她确实没有其他人证物证了,就算把人揪出来,那两个丫鬟大可抵死不认,到头来,就看老爷相信谁的说法了.......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惊叫和喧哗。她听到是温知楠的声音:

    “别拦我!今天就让我砍了这几个兴风作浪的丫头——”

    门帘唰的一下被人掀开,刺骨的冷空气灌了进来。三个丫鬟一转头,正对上一脸怒气的温知楠,她手里提着一把开了刃的长剑。剑身一转,寒芒闪过,映着三个丫鬟惨白的脸。

    “阿娘,你跟这些下作的东西废什么话!我打听过了,这三个丫鬟签的都是死契,敢这么设计秦妈妈,找死!”

    她话音落地,跨步走上前来,随手拎起其中一个胆小的丫鬟的衣领将她怒摔在地。那柄长剑是实心寒铁铸成,足有四五斤重,在她手里却如绣花针一般轻巧。那个丫鬟还没反应过来,锋利的剑刃就已经横在她脖子上。

    “啊啊——”

    屋里顿时一片兵荒马乱,秦妈妈也被温知楠吓坏了,急忙劝道:“大小姐,您别冲动,把剑放下——”

    温知楠抓起那丫鬟的头发,冰冷的剑刃抵着她细皮嫩肉的脖子,划出一道浅浅的红痕。

    “我来应州不久,你们还不知道我的脾气吧?一个个都当我们栖梧院是好欺负的。我阿娘瞧得起你们才好声好气跟你们说话,我可没那么多的耐心......”

    她说着转向秦妈妈,“反正那两个兴风作浪的就在这三个里头,也就冤杀了一个,到时候多给一些安葬费就是了。”

    “啊——大小姐饶命啊!不是我!我是那个冤杀的!”

    那个被她挟持的丫鬟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脸色煞白,手向旁边一指:“是小秀和小芹!李嬷嬷吩咐她们的时候我在门外听到了!你要找就找她们啊——”

    小芹也被吓得瑟缩在炕桌底下呜咽,唯有那个胆大的小秀,虽瘫倒在地上,却又惊又怒地喊道:“小霜,你作甚么攀咬我们?!”

    小霜将头拼命向后仰避着锋利的剑刃,鼻涕眼泪流了一脸:“什么攀咬!那日我在厨房外听得清清楚楚,李嬷嬷教你们等在秦妈妈去厨房的路上,教你们怎么说。你们还问她怎么不找我,李嬷嬷说我胆小办不了大事,还说这事只要成了、你们就能进清湘院伺候......”

    小秀抖着手怒指着她:“你——你——”

    “你”了半天,却是什么争辩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温知楠流利地收了剑,心道妹妹教的方法果然好使。

    这些个丫鬟婆子的,人生最大的危机也不过就是被主人家赶出府。真跟她们玩命,没几个人能经得住这种恐吓。

    “走,都跟我去见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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