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忌

    待到来接许卿羡的车驾过来,江祈年才缓缓说了句先欠着。

    许卿羡缓缓笑了一声:“江先生可要快些想,说不定本宫太过忙碌,一不小心就给忘了。”

    “公主不会那样做的。”他转身消失于夜色之中。

    “去吧。”她笑意敛去,招呼影卫去跟着江祈年。

    可没多久自己派去的影卫就回来了,说江祈年径直回了戏楼便睡下了,并没有什么可疑行踪。

    江祈年张开双眼,目光一片清明,他转动床下开关,床板之下竟是一个暗道。

    他没有点灯,快速进入暗道之中,从里面将机关合上。

    密道的终点正是南中质子的房间,南中质子早已备好茶水等着他,他见江祈年来,下意识就要向他行礼,却被江祈年一把按了回去。

    他看了一眼桌上精致的糕点,散发着淡淡清香,却没有口腹之欲。

    “教你多少遍了,还是做不好。”江祈年径直坐下,不甚满意说着,理了理身上的衣褶。

    这般逆来顺受的模样,可不像他。

    他知险些被公主识破了身份,或者说公主已经在怀疑他了。

    好在她马上就要出征,没有心思分给这件事。

    “请质子宽恕。”他将头低了下去,面上闪过懊恼与错愕。

    “你这般更不像她眼中的我了。”江祈年忍不住出声提醒。

    无人知晓,真正的南中质子早已金蝉脱壳,以伶人江祈年的身份活着。

    “我知你不易,只是东风将至,”他说的模棱两可,一双狐狸眸幽深莫测,闪着精明算计的光,“用不了多久,局势可变。”

    江祈年忽的笑了,大盛要变天了,而他,将会成为这场纷争中最大的获利者。

    “只是那位不是好糊弄的主……”假质子面露担忧,迟疑说道。

    江祈年打断了他的话,露出了个胸有成竹的笑容,其野心夜色难掩,同他许卿羡面前的模样大相径庭:“我自有安排。”

    临走前他提醒假质子:“莫要再那般称呼我,小心隔墙有耳。”

    他以食指轻抵薄唇,做噤声状,转身入了暗道。

    回到戏楼,江祈年的部下早已躬身等候他,除了许卿羡,还有不少人派了暗卫来,却都被江祈年的暗卫解决掉了。

    江祈年欣慰的点点头:“你做的很好,不过宫里那位今日让本王有些心烦。”

    他将自己的部下扶起来,递给他一副哑药:“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江祈年需做好万全的准备,许卿羡则是他自己需争取的东风。

    许卿羡即使出征也要给西厂厂督造成她只是任性而为的假象。

    出征日已至,长亭十里,皇帝亲自送行。

    许卿羡一改往日娇媚模样,头戴朱红漆笠,身披亮银轻甲,腰悬承影剑,手持红缨梨花枪,英气逼人。

    “羡儿,此行凶险,父皇不求其他,只望你平安归来。”皇帝将送行酒递到她面前,用只有他们两人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告诉她。

    她看向眼前的皇帝,不见督主,扬唇笑了。

    木已成舟,她岂能临阵退缩。

    她接过酒来,拉开两人的距离,将酒一饮而尽。

    “儿臣定不辱使命,凯旋归来!”这一次,她不再掩饰自己想要安定山河的野心。

    “不辱使命,凯旋归来!”士兵们受其鼓舞,大声喝彩。

    铁马萧萧报疾驰,冲霄将士具威仪。

    只是她不知,那西厂的督主就在不远处的林中视奸,他被这阵仗惊住了,下意识后退一步,又干咳两声掩饰过去,看向许卿羡的目光戒备更甚。

    此女不能留。

    可惜许卿羡翻身上马,并不知其表情。

    若是她知道皇帝会被奸臣挑拨,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她断然会有所收敛。

    终究是太迟了。

    大军压境,北疆上下人心惶惶。

    “那大盛皇帝言而无信,说好了和亲,结果直接带兵打过来了。”

    “听说原本是想和亲的,但那长公主看不上咱六王子,所以才……”

    “放肆!”北疆帝听他们这般诋毁自己的孩子,满脸怒容:“孤的儿子,论及才华样貌,哪里比别人差!”

    这时诸臣口中的六皇子来到殿上:“父皇,这件事也算因儿臣而起,儿臣愿带兵迎战。”

    他那张足以颠倒众生的面孔,俊美异常。随风而动的细碎额发,丝丝缕缕,宛若参差的黑色帘幕,掩映着一双充满权欲的野心勃勃。

    六皇子主动请缨,众人皆是一怔。在他们眼中,他向来不过问朝政之事,仅凭借北疆帝的宠爱花天酒地,是个彻头彻尾的闲散王爷,用来联姻再好不过。

    “那大盛长公主再怎么说也不过一介女流,儿臣定能应对一二。”他嘴上故作轻松,却非真的轻视许卿羡,只是想要不让北疆帝起疑,他仍需保持自己原来的风格。

    事发突然,难以及时集结军队,他向来谨慎的皇兄们不会贸然表态,而六皇子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到不是对于自己有十全的把握,想来那大盛公主也不是一时兴起,必然有充足的准备。他本就纨绔,朝堂上下不会对他有什么期待,此行的目的只有国防图和兵权。

    况且那大盛公主“江郎才尽”的名声早已传遍中原,又能有几分实力。

    所以当大皇子知道消息时,他已经领旨得权了。

    而许卿羡这边却是出了些小插曲。

    她端坐于主帅帐中,挑眉看向被她五花大绑跪在她身前的江祈年,声音里透着笑意,看着他的美人眸却露出点点森寒:“本宫怎不知晓,你有从军打仗的爱好?”

    他生得惊为天人,却能混于军中这么久,若非今日她去找副将之时认出了他,可能等她到战场上都不知道她的队伍中有个伶人。

    原本她对江祈年是有几分欣赏的,出征之前她于府中练武,倦怠时便去戏台看看他精湛的皮影戏,他如此年轻,就这般有才,对于皮影戏颇为钻研,她想他定然前途不可限量。可一桩桩事串联起来,都指向了江祈年是奸细的事实。

    莫名其妙的,她觉得有几分失望。

    虽然早就看出他不是大盛人,但是她没想到他竟然是个细作。

    她没有打草惊蛇,而是悄悄将他抓了过来。

    “谁派你来的?”她用承影剑挑起江祈年的下巴,他被迫仰起头,剑影照应着他略显苍白的脸,他却只用那湿漉漉的狐狸眼无辜的看着她。

    “贱民心系殿下,但不知如何开口,故而顶替了旁人的身份随军出征。”他缓缓道来,似乎是在斟酌言辞。

    “满口胡言,”许卿羡冷笑一声,“冒名顶替他人充军可是重罪,况且你长得显眼,军中却无人怀疑你,你到底有多少同伙?”

    江祈年咬了咬唇,看向许卿羡的目光却透露出真诚:“没有同伙,贱民早年学得些本领,可让旁人不注意贱民的样貌。”

    许卿羡一脸不信的看着江祈年,她甚至怀疑他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公主若是不信,贱民可以展示给您看。”江祈年看懂了她的眼神。

    “本宫没那个闲情逸致,本宫已派心腹去查,若是你招了,本宫兴许留你一条全尸。”她收了剑,一把将他从地上提起来,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她可以听到江祈年平稳的呼吸声,她暗骂一声死到临头还这么沉稳,准备给他丢出去关押起来。

    “公主于前些日许诺于贱民的奖赏可还作数?”他略显虚弱的轻咳两声。

    许卿羡顿了一下,原来这厮在这里等着她呢,到还不算太傻。

    她冷笑一声,停住脚步。

    “自然。”她没想着马上杀了他,毕竟他是乐籍,当真死了,她还要为他善后。

    至少现在不行。

    “贱民自知已犯下滔天罪行,唯愿公主处置贱民之前留在公主身边。”

    她一把松开江祈年,他被迫跌坐在地上,不知是不是摔的太痛了,他眼眶微红,许卿羡毫不在意,看向江祈年的眼神带着不可置信,声音里透着轻蔑:“你有病吧?”

    心里暗骂江祈年这厮好生恬不知耻,临死还想对她使用美人计。

    她不吃这一套的好吗?

    江祈年却是轻笑一声,长睫挡了眸中思绪,他不置可否。

    他此行是想要随军离开大盛,并非是当什么细作。想要留在她身边更是有不可对许卿羡说的原因。

    许卿羡看他这番模样,气极反笑:“看来你背后的人对你来说很重要,你连死前都要替他观察本宫。”

    “江祈年,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她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这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或许是她第一次见到江祈年就开始了。

    她忽而烦闷,不欲再同他讲话,更不愿再看见他的脸,她未曾同意他的请求,拿炭将他的脸抹黑,然后差人将他关了起来。

    “那奖赏还是留着保命吧。”

    她做了最坏的打算,天不亮就发兵,硬是提前了四个时辰感到了北疆。

    夜明星稀,北疆的夜晚格外静谧,远不及大盛热闹,探子来报北疆的将领尚未准备充足,她选择夜袭敌营,目标却没有冲着北疆军队,而是他们的粮草库。

    她隐匿于夜色之中,带了一队人,清盔软甲利于行动,更不易被发现。

    另一边她派人埋伏在粮草库附近,听她暗号。

    北疆乃游牧民族,大多人擅长于马背驰骋,而不善于屯粮。

    当许卿羡将火把扔向粮草库时,姗姗来迟的六皇子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火光肆意,迅速蔓延开来,形成一堵汹涌的火墙,她看着匆匆赶来的北疆军队,弯弓搭箭,动作行云流水,箭矢于空中疾驰而过,一箭射落六皇子的冠冕,三千青丝滑落,他拉紧手中缰绳,及时勒马,额角冷汗直流,看向许卿羡目光中染上了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惊恐惧意。

    而许卿羡则笑的张扬。东风过,功成名就同死亡一起于烈火中燃烧。

    此刻她锋芒毕露,再不是那纨绔废物。

    许卿羡挑衅的看着他,眼神戏虐。

    随着她这一箭,两边早就埋伏好的弓箭手纷纷射箭,六皇子在副将的提示下向后方撤去,而手持盾牌的步兵顶在前面抵挡箭雨。

    “粮草先行,殿下,这大盛长公主断了我们的粮草,可如何是好。”

    六皇子咬咬牙,他本来想着兵符到手一切好说,没想到这大盛长公主竟然上来就给她个下马威。

    许卿羡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带兵离开了,她夜袭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首战告捷,她心中的不虞也稍微散去了些。

    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北疆之地易守难攻,她还需要找别的对策。

    然她却是有些乏了,她遣走了副将,一人于帐中浅寐。

    隐约中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微微屏息,没有立马睁开眼,一手悄无声息的摸到枕下的匕首,一边静心感应对方的声音。

    感觉他走至床榻时,她猛的起身,匕首抵在那人脖间:“大胆,是何人派你来刺杀本宫?”

    那人反应很快,他巧妙的避开匕首,然转身时绊了一下,不受控制的向许卿羡倒来,她躲避不及,两人摔在榻上,那人不忘夺了她手中的匕首,他似是不甚伤到了自己,她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她面颊上落下一抹柔软,是那人的嘴唇,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清自己身上之人就是江祈年。

    他的狐狸眸亮亮的,不似平日里伪善,在夜色中透露着蛊惑和危险的气息。刚才不慎触碰到她的唇紧紧抿起,呼吸声有些重,原本束起的墨发才刚才的拉扯中散落,受重力垂在许卿羡的脖颈间,让她微微发痒。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喘:“公主当真是让人,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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