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听到“宋家村”,冰蝶整个脸都拉下来,她咬牙切齿:“这些人脸皮可真厚的,阴魂不散,打又打不得,官府又不管。”

    红梅哼了声,附和道:“可不是,像个烦人的蚊子,整天嗡嗡嗡地,烦死个人!”

    宋凝姿瞥了眼身侧静静站着的男子,打了个眼色让她们闭嘴,生硬地转移话题:“素衣可有回来?”

    红梅点头,“刚回府,在她自个儿屋里收拾呢!”

    “让她晚些时候来寻我!”

    说罢,便将书册塞红梅手里,“将这些书入册,放我书房桌子。”

    看着主仆三人进了主屋,陆清和收回探究的眼神,眼底眸色暗沉,转身大步进了西厢房。

    阖上门,撩开长袍,不紧不慢地落座。

    倒了杯茶水,轻轻抿了口,陆清和淡声问:“查到什么?”

    从屏风后面走来一黑衣男子,那人扯下蒙面黑布,正是邵元。

    “殿下,属下已让人盯着张夫人,暂未有异动。”邵元垂着头,恭敬回禀,“至于那三片叶子,问心阁已有回信。”

    太子殿下不耐烦看信,冷冰冰吐出一字:“说!”

    邵元只得任劳任怨三两句概括信件内里消息,“三叶草应是类似于商会的组织,若是这组织的一员,那招牌左下方便会有个三叶草的印记。此印记透明不起眼,若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出来。这商会扩散得很快,三年前还在江州,如今全大燕各个州县都有此印记。但好在只存在于商铺客栈,不足为惧。”

    “什么商会扩张的如此之快?给孤盯好这个组织,孤要知道幕后之人。”

    短短几年,那三叶草悄然覆盖整个大燕,而他手里的情报组织,竟一无所觉。

    邵元张了张嘴,语气有些为难:“殿下,这……这幕后之人,从来没人见过。况且这个组织,也不搞集聚这套,属下该从哪里开始调查幕后之人呢?”

    陆清和冷冷一瞥,“怎么?要孤来教你如何做事?”

    邵元吓了一身冷汗,赶紧领了差事便欲告退。

    “等等,再替孤查一查宋家。”

    殿下冷不防在他身后出声,邵元告退的脚步一顿,差点没把自己绊了个四脚朝天。

    邵元试探地问:“查哪一方面呢?”

    陆清和剑眉一挑,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邵元立马打了个激灵,“属下这便去办。”

    他真是糊涂了,还问哪一方面,自然是方方面面。

    太子爷今日心情不悦,他运气不好撞枪口了。

    邵元想起了在京中那些难兄难弟,他们在京城过得如此滋润,不知有无想起尚在太子爷面前受难的弟弟呢!

    主屋里,宋凝姿也在听素衣带回来的消息。

    “主子,那宁北县安化村确有一户姓‘李’的人家,是村里私塾的先生,去岁一场大火烧得只剩下小儿子,这个小儿子就叫'李越’。”

    宋凝姿转动着手里的玉扳指,暖玉触之生温,她耷拉着眼皮,心里忽的生出异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小安化县,也会有这等价值千金的玉扳指传家宝?

    “查过他祖上是作甚的么?是否有出仕之人?”

    “主子,你料想的没错,他家祖上曾出过一名三品大员。就因这个,李家在安化村地位还颇高,只可惜……”

    三品大员要是贪一点,这块玉也不是买不起。

    宋凝姿暂时按捺住对李越的怀疑,将那枚玉扳指妥善放置好。

    红梅捧来几本账册,正好主子问完话,正悠哉悠哉地躺着,便温声道:“主子,这俩月的账册都在此,你如今得空,便瞅上两眼如何?"

    主子数术了得,看一眼就知是否对错,复杂的在纸上涂画几笔便能得出数值,可比她拿着算盘算来算去快多了。

    宋凝姿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你家主子这会儿困了,看不得这些东西。红梅你最聪慧了,主子我培养你那么些年,小小账册如何能难得了你。”

    于是红梅便眼睁睁地看着她那不靠谱的主子,当真躺床上,闭上眼睡着了。

    任她如何哀嚎,主子自岿然不动。

    姚家。

    姚玉香气不过,狠狠踢了一脚门口那碍眼的花瓶。

    价值不菲的红釉五彩花瓶,哪经得住她这暴怒的一脚,重重地撞上墙角,摔了个稀巴烂。

    身侧伺候的侍女已见惯不惯,使了个眼神,便有人利落地来收拾。

    姚玉香微眯着眼,嘴角轻勾,眼神透着一股愤恨不甘。

    “小环!”

    “奴婢在,小姐有何吩咐。”

    姚玉香伸手轻抚着桌上摆放的花枝,用力一折,便将那娇蕊折了下来。

    她闭眼深深嗅着花香,笑得志得意满:“我听闻,宋家村的人已经去闹过几次了?”

    “正是,但都被宋凝姿遣人打发走。想来他们也不敢闹得太过,闹大了容易落人口实,官府不想出面也得出面了。”

    “州府大人与我爹同届进士出身,又同朝为官,这点小事,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他会帮忙的。”

    姚玉香冷笑:“给州府大人送上拜帖,就说多年未见,父亲甚是想念,侄女奉父命前来探访。将那玉珊瑚带上,明日我亲自去。”

    名唤小环的丫鬟抿唇一笑,“小姐聪慧,奴婢这便去办。”

    这几日,江州下了一场鹅毛大雪。

    宋凝姿怕冷,待在暖烘烘的屋子里,看着新鲜的话本,好不惬意。

    她待在自个儿书房,身上裹着素白被衾,侧坐在暖榻,翻看了几页手中话本,便抬起莹润小脸,静静看着窗外飘絮的雪花儿。

    院子里银装素裹,雪花漫天起舞,那若隐若现的黑影仿佛是从天地相接之处而来的一抹星辉,由远及近,逐渐清晰,与漫天的飘雪形成一抹淡淡的水墨画。

    宋凝姿唇角噙着淡笑,放下话本,脚步轻盈走到门口给他开了门。

    陆清和身着深黑色大氅,里边是杏白色云锦外衣,半挽发髻,一条绸带将发髻高高挽起,走动间,墨发与绸带纷飞,与皑皑大雪共成一色,飘逸脱俗。

    别的不说,李越这长相是没得说的。

    “几日不见,李公子风采依旧呀!”

    陆清和幽沉深远的眼神落在眼前笑靥如花的女子身上,偏开眼轻垂眼睑,“宋姑娘,李某特来借书,不知是否方便?”

    “方便方便!”

    宋凝姿忙侧着身子,挑眉示意他进来。

    她的书房藏书众多,墙上挂着几幅名贵字画,装潢简单,却自有一番清雅别致。

    宋凝姿大手一挥,豪爽道:“公子若有感兴趣的书,可随意取来一阅。”

    那男人眼神毒辣得很,一下子就把她摆放的高高的孤本取了下来。

    这可是前朝奎林居士李义亲著的诗集,没想到却在她的手里。

    陆清和挑眉,轻抚着泛黄的书页,有些爱不释手:“这诗集姑娘能否割爱?”

    宋凝姿自然是不肯的,这可是手下人孝敬的,价值不可估量。

    见姑娘露出为难的表情,陆清和知趣地笑:“是李某唐突了。李义的为人,李某十分敬仰,他的诗集,在下能否借几日,待在下誊抄后,必会归还。”

    “李公子拿去便是。”

    郑重将孤本放入怀里放好,垂眸时见矮桌上摆放着一局棋局。

    小姑娘欣然相邀,“公子,若无事,可有兴趣与小女来一局。”

    陆清和刚好也想试试小姑娘的棋艺,撩起衣摆坐了下来。

    太子殿下的棋艺,曾被定禅寺住持称赞诡异多变,当今亦曾表示自愧不如。

    宋凝姿棋艺还行,但棋品却臭不可闻。

    眼看局势不利,小姑娘就开始耍赖了。

    “刚手滑了,应该是要下这的,重来重来!”

    于是太子殿下便眼睁睁地看她将落下的棋子,挪到另一个位置。

    陆清和眼皮跳了跳,执起黑子落在另一处。

    小姑娘皱着眉思索良久,咬着唇,纤白小手捏着棋子欲落不落的。

    微微抬起杏眸,偷偷打量他的神情。

    陆清和垂着眼,耐心极好地等她落子。

    看不出他神情变化,宋凝姿抓耳挠腮许久,终是下了子。

    男人仿佛早已想好了落子之处,等她放下棋子,那人都不用想,直接在另一处下了黑子。

    眼看她翻盘无望,宋凝姿将他方才下的黑子拿回去,明明白白地耍赖,娇声嚷嚷:“不行不行,刚下错了,应该落在这处的。”

    太子殿下第一次遇到了这等娇蛮的棋品,他瞠目结舌,小姑娘展眉朝他一笑,丝毫不心虚。

    陆清和抿唇,只得另下他处。

    总之这盘棋下的,小姑娘耍赖了三次,还是输了。

    宋凝姿嘟着唇,本想再来一局,陆清和看了看天色,道天色不早,下回再来与她下。

    宋姑娘只得悻悻打消了再来一局想想法,娉娉婷婷地送他到门口。

    陆清和逃也似地回了偏殿。

    他长那么多,还是第一次与棋品如此差之人对弈。

    邵元早已等候多时,第一次见殿下如此失态,仿佛身后有猛兽追赶似的,好奇地问:“殿下这是怎的了?”

    陆清和整了整衣裳,瞪了他一眼,恢复了面无表情。

    “查到了什么?”

    邵元呈上了奏报,“这是问心阁查到的有关宋家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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