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合

    魈撑着和璞鸢稳住身形,断断续续地吸着气。

    一只比刚刚遇见的猎犬体型更庞大,骨甲更坚硬的大型猎犬悬浮在空中,戏耍猎物一样并不急着靠近。

    他反应足够快,察觉危险的一刹那及时歪了身子,险险躲过抓向后脑的一爪子,肩上却被勾出一道伤,短短几分钟就迅速开裂扩散,腰间宝石骤然暗淡,在底部的位置慢慢染上一层黑紫。

    解毒避瘴,却无法治疗伤口,现在最好的办法是速战速决,这道甬道节点比方才的宽阔一些,在猎犬撕裂空间消失的空档,魈将腰间傩面覆在脸上,风轮两立离开原地。

    一条骨尾从开裂的空间缝隙中抽了个空,有风自虚空吹来。

    “靖妖傩舞——”

    身上疼痛骤然加剧,魈早就习以为常,傩面如恶鬼盖住他俊美的脸庞,淡青的风元素如臂挥使缠覆鸢枪,金戈声铿锵不绝于耳,他将一柄长枪舞得密不透风,粗喘越来越重。

    风声呼啸,雷光如蛇,之前经历了时间不短的车轮战,哪怕有缓冲休息的时间,元素力也隐隐有了见底的迹象,更何况靖妖傩舞的维持会加剧他身体的负担,左肩的伤口不知何时蔓延到了整条手臂并延到背部,他现在半边身体都是红的。

    猎犬咆哮,整个身体撞了过来,被魈避开后直直撞上石壁,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石头,轰的一声,石壁光滑依旧,连块石屑都没被蹭掉。

    他打消了戳塌顶部把猎犬埋了的想法。

    除了加入了归离集这件事之外,魈的运气一直不算好。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他看准时机将鸢□□入骨缝,将对方一只骨爪砍下后,猎犬吃痛嚎叫一声,又一道裂缝在眼前张开。

    几番缠斗体力早就见底,为他解毒的宝石在他中了几次擦伤后此时浑浊一片,他的眼前已经有黑斑浮现。

    硬接一鞭,他整个人撞在墙壁上,五脏六腑被这一下撞得好像位移,就地一滚躲开凌厉破空声,血、汗和灰尘混合在一起,他仍不肯松开武器。

    他还不能死在这里。

    他还没找到浮舍等人,原缘也不知生死,他还不能倒在这里。

    魈的手臂发抖,撑着和璞鸢咬着牙要站起来,额头上的血液蜿蜒,将他的视线染得血红一片。

    又一道夹杂着愤怒的咆哮声由远及近,三只……

    被他斩去一只骨爪的猎犬仅剩的骨爪缠绕雷光,还未击出,一道炮弹一样的黑影猛地将它砸了出去。

    浑厚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怒骂:“二打一不讲武德,知道这是谁吗狗东西!”

    这可是和它家主人同居半个月的男人!四舍五入再五入这可能是结束主人母胎solo的候选人!

    就算不是,魈在原缘心中占据的一席之地可能是除了若陀最高的,这要是死在这两条狗手下……

    想到这,布尔萨斯毛都炸成刺猬了。

    一炮弹的冲击让那条猎犬半天没爬起来,它目露凶光,转身又一爪子拍向另一只刚反应过来的岩猎犬,利爪拍在骨架上划出刺耳嗡鸣。

    魈眼前发花,定了定神才从陌生声音的话语中提炼出这大概不是敌人……还认识自己?

    风刃切割向猎犬,他在微光中看清救他一命的陌生存在。

    那是一头体型不输面前两条猎犬的黑豹,背生双翼,爪牙尖利,粗壮的尾巴向前甩动每一下都射出一道风刃。

    他艰难回忆,没从记忆里找出这副模样的故人。

    再大的洞窟也只是洞窟,三头猛兽辗转间能把这片地方占得半满,身上的伤口虽然已经停止扩散,但魈早已精疲力尽,一丝的元素力都榨不出来了,更别提趁乱离开。

    好在黑豹刻意将战局引离他的位置,偶尔弹射过来的攻击也被挡下,不至于让他被波及。

    魈借着机会想要稍作恢复,但不过五分钟,他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黑豹的作战方式单一,虽然凭着速度被两边夹击之下尚且没有落入下风,但那两头猎犬看上去不知疲惫,它却不一定。

    更何况,现在也没多少空余空间让它展现速度的优势了。

    这种事情在战局中的布尔萨斯更能体会,一个起跳没控制好直接撞到了头,险些被神出鬼没的猎犬捅,它简直叫苦不迭,疯狂摇人:“还有多久到?这地方太窄了我快撑不住了!”

    初次斗殴就在这种窘迫不利于它发挥的环境下遇见两个最烦人的空间系,身后还有一个伤员,空有充盈魔力却不会使用,它真有些捉襟见肘。

    注意力全在观察敌人连滚带爬上,它连感知定位都分不出神。

    原缘的声音却不是从脑子里响起来的。

    “——趴下!!”

    魈倏地看向左侧的洞口,随着话音回荡,有什么在迅速接近,发出雷鸣般的声音。

    布尔萨斯被吓一跳,飞在空中四爪乱飞,在撞上面前猎犬自投罗网死于自杀的前一秒,“砰”的一声,庞大黑豹在白烟中消失,一团什么东西吧唧掉在地上。

    “轰隆——”

    一条水龙自洞口跃出,一口吞没了未能及时反应的两条猎犬。

    紧随其后的是一柄雷光缠绕的长枪,准确无误的贯入岩猎犬的骨缝内,眼前火光大盛,密密麻麻的鼠群蜂拥而上,一道水膜从地上卷起什么送过来,须臾间构成一道水幕,将感电超载引起的爆炸余波吞噬。

    一时间,水膜外面被蒸腾的水汽笼罩,白雾茫茫,什么都看不清。

    魈紧绷到极致的精神却放松了下来。

    他们找到他了。

    他身后靠着的地方有泛着暗光的岩石攀爬而上,支撑出一片空间。

    不用说,这是弥怒害怕这种大动静下石洞坍塌,把无法移动的魈一起埋了而构建的“庇护所”。

    “咳咳……咳……”原缘被水汽扑了一脸,急忙冲进水膜中,“魈!你怎么样了?”

    她看清脱力靠在岩壁上的少年时倒吸一口气,连忙翻出紧急止血的药丸,靠近焦急道,“能张嘴吗?”

    半边血嗤呼啦看得人心惊肉跳的少年动了动脑袋,张开嘴,原缘赶紧给他喂下去,手虚浮在他两侧,简直无从下手。

    只剩顶端还没被毒素污染的宝石上也沾了些血迹,原缘一下想清楚为什么魈会被拉进来了。

    那人是针对她的话,能准确将她传送走而不波及身边伐难,必定是辨识她独有的,提瓦特上别无分号的东西。

    那就是她与众不同的力量体系。

    结果她好死不死的用魔力给魈的礼物上附了魔,魈这一趟堪称无妄之灾。

    原缘内疚又悔恨:“你怎么样?还能动吗?都是因为我……”

    略有粗糙的质感按在脸颊上,打断她的话。

    魈放开和璞鸢,用没沾染上血迹的手擦了擦她泛红的眼角,“并未危及……”他莫名停顿一瞬,下意识改口,“你们来的很及时。”

    他看着原缘的模样,头发有些乱,但至少看上去毫发无伤,释然道:“你们没事就好。”

    心里被蓦地轻轻撞了一下。

    原缘握住他的手捏了两下,又看看他半边被血遮盖看不清伤势的模样,站起身。

    “他们还没进来?你先在这里等等……我去看看。”

    她提起枪,转身后眼神凶狠,水幕外面的蒸汽未散,仍然影影绰绰的。

    没了水幕的隔音,外面纷扰接踵而来,原缘顿了顿,反手将水幕加了一层,让里面的人彻底看不清外面的情况。

    ……

    出乎意料的,几人含怒配合居然没一口气把两只猎犬都轰成灰——甚至连这石顶都没塌。

    虽然有他们唯恐波及魈和布尔萨斯的心理在没有真全力以赴……这也有些太夸张了。

    “这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硬?”

    伐难娇俏容颜被凶神恶煞的水蓝面具覆盖,两只手变成巨大的利爪,拉着没了两只前爪的幸存的岩猎犬没让它趁机划破空间逃跑。

    应达余怒未消,“既然不会塌方,那就再来一次。”

    小鞋跟踩在地面上,发出的哒哒声回荡,控制着岩猎犬让它不能咬人的弥怒若有所感的回头,顿了顿,拉了一把准备再大爆炸一次的应达浮舍。

    他示意他们往后看,浮舍应达依言看去,随后默契的退后两步,连伐难都松了手。

    岩猎犬不明所以,但不会浪费这种好时机,本能的用尾巴划开空间,就要往里面钻。

    一条水龙挡住了它的去处。

    微弱光线下,数道狰狞的长条影子将它笼罩。

    ……

    被加固的水幕泛起波澜,四名夜叉连拖带搡的挤进来,看见魈的状况时都大惊失色,总算知道原缘为什么会如此愤怒。

    魈一打眼就知道他们想问什么,抢答道:“没有伤及内里……只是透支太多,此时无法走动罢了。”

    应达三下五除二撕了他的袖子,看着血呼啦的肌肉气不打一处来:“再往下就要撕裂筋骨了,这叫没伤及内里?”

    伐难心疼的不行,给她递伤药,往后看了一眼。

    被魔力加固后的水幕海蓝蓝一片,看着透亮,却没法窥见外界分毫。

    她沉默两秒,转头看魈:“你刚才那话……没对原缘说吧?”

    伤药覆在伤口上有些清凉刺痛,魈摇了摇头,“没有。”

    他本来想这么说的,但冥冥中的预感让他不知怎的临时改了口。

    弥怒给他后背的伤口检查了一下,这边看着吓人,但确实是皮肉伤,抹点药两三天就能好利索。

    他一颗心终于落下,就听伐难叮嘱道:“没说就好,千万别说,听见没?”

    弥怒不明所以:“为什么?”

    浮舍也一脸问号,在他们看来,魈这种做法就是不想让他们担心,至少出发点是好的。

    包好绷带的应达嗤笑一声,看向他们的眼神中带有一丝丝怜悯。

    为什么……回头得看着点魈,别什么都和大哥他们学。

    不然也容易打三百多年光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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